歷經一下午的暑熱，四福居白瓷缸中的冰化了大半，透過孔隙扇出溫風來。

    綠珠安靜地站于紫檀書案邊，斂眸看著自己綠羅裙裾下露出的繡花鞋面。

    “平王待你可好？”程靖寒持著書卷，并未看她。

    綠珠輕輕“嗯”了聲，補充道：“他對侍妾都是一時興起，膩了便丟開了?！?/br>
    “那你算是失寵了？”他仍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書卷。

    綠珠慌亂地抬頭，作勢就要下跪。

    “做什么？”他側過頭，手搭在膝上。

    “是綠珠無能?！彼槌鼋z帕，擦擦臉上洇開的胭脂，“承蒙殿下不棄，愿意留下妾?！?/br>
    “不留下你，難道讓你去死嗎？”

    綠珠咬著唇，手攪著絲帕。

    “你可有把柄握在他手上？”

    她果斷搖著頭：“絕沒有，妾行事一向仔細?！?/br>
    “孤猜也是?！背叹负剖撬闪丝跉?，“不過他疑心已起，正好借此機緣，送個順水人情?！?/br>
    “那妾現在應該怎么做？”她捏著絲帕，探詢道。

    他放下書卷，似在思考。

    “如今你既歸來，安心留在襄王府便是?！?/br>
    綠珠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旋即又黯淡了。

    “你是在擔心紅鳶嗎？”程靖寒一言道破，目光敏銳地注視著她。

    她并未否認，不安地探向他。

    “今日程靖榮只帶了你，卻留下她是為何？”他反問道。

    “紅鳶jiejie很是受寵，又善逢源，連善妒的平王妃都信賴她?！彼獾?。

    “既是如此，眼下的她自是平安無事。至于將來……”他思維停頓了一刻，收住聲。承諾兩字對于飄渺的來日終究是太重了。

    “你們都是湘竹帶出來的，孤必會盡力保住你們?！?/br>
    他說得敞亮，綠珠平復心緒，磕了個頭。

    “自從湘竹娘子將奴與紅鳶救出，奴就發誓要為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br>
    “好了，別把自己的性命說得那么輕賤。人首先要學會惜命，知道嗎？”程靖寒眼底流露出悲憫，將她扶起。

    綠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阿堅，讓王妃給綠珠安排住處，再撥個人去伺候?！?/br>
    “是?！?/br>
    宮墻西苑內的老桃樹結了果，粉桃絨毛在艷陽下，像銀針閃閃發亮。越過老桃樹，滿頭濕汗的叁公主興致勃勃地回到鳳陽閣。

    “公主今天大獲全勝，把場上看蹴鞠比賽的宮人看得一愣一愣的?！?/br>
    “不止呢，公主還中了靶心。連圣人都忍不住問起，這叁公主的箭術是誰教的……”

    婢女們你一言我一語，也是興奮極了。蘭蘭取了巾帕，拭了臉。

    “雕蟲小技爾?！彼癫娠w揚的眼神里毫無倦意。

    “婢子看公主像朵出水芙蓉似的，以后也不知道是誰有福氣，能讓我們的叁公主下降?！北Ｄ敢娝勰鄣哪橗嬌厦佳蹍s有英氣，話里止不住的喜愛。

    “你們都渾說什么呢！”蘭蘭跺跺腳，小嘴微微撅起，“我要守護哥哥?！?/br>
    “就算要嫁，也要嫁個貌比潘安，才過子健的?！彼J真思量一番，補道。

    保母捂嘴輕笑。

    “哎呀，都說到哪里去了！”婢女正替她梳理著松散的發髻。方松手，她便跑到書案前，吩咐道：

    “來研墨，我要寫信?！?/br>
    她一鼓作氣，寫了叁封信。信送至襄王府已是兩日后。

    程靖寒閑適地靠在榻上，展信覽閱。一封信看完，他對一旁的清越，銜笑道：“她還是這般野馬性子?！?/br>
    清越附道：“女兒家少時歡脫些，也無甚不好。以后嫁人，總有禮教規矩束縛著，想要多暢快也是不能了?！?/br>
    “你少時也是如此？”他斜眼笑睨著她。

    “妾……”清越未料到他口中會蹦出頑笑之語，一時局促。

    程靖寒收了目光，撣撣信紙，恢復了慣常的語氣：

    “信里其他都是日?，嵤?。唯有這句，值得玩味?！?/br>
    清越不禁湊過頭，看著他手指的這句，輕聲念道：“金昭儀與麗婕妤近來過從甚密?！?/br>
    她抬頭，直對上程靖寒沉郁的目光，眼皮一跳。

    他緩緩伸手將信靠近火燭，焰火瞬間將信吞噬成齏粉。

    “殿下預備怎么辦？”她擔憂道。

    “以靜制動，將計就計?！彼曋W爍的燭光，“還有一封信是給誰的？”

    清越有些愕然，他這是明知故問。

    “給雁兒的。層層迭迭，好厚一沓?！?/br>
    “信有何不妥之處么？”

    “沒有……”清越擔心叁公主又動歪腦筋，便擅自將信粗粗看過，確保無虞。讓她意外的是，襄王言語里似乎表示這是理所當然。

    程靖寒舒緩口氣，盤算著這兩人應翻不出什么大浪來。

    “殿下，可要傳宵夜？”他久久不語，清越緊張地窺著他。

    程靖寒回過神，擺擺手。他轉頭似是不經意地提了一嘴：“你罰了雁兒？”

    清越臉色倏變，方欲起身，被他輕輕按下。

    “孤沒有怪罪之意?！?/br>
    清越這才點頭承認：“妾只是遵照府中規矩，也沒有多罰，小懲大誡而已?！?/br>
    “你甚少責罰人?！鼻逶铰犃T，神情愈發緊繃。

    程靖寒本是隨口一回，見她面色嚴峻，笑道：“現下倒像是你犯了錯?！?/br>
    “妾……”她還欲再說，被程靖寒打斷了。

    “孤知你不會濫施刑罰。你是襄王妃，后院之事，你必能打理妥貼?！?/br>
    他的話如同定心丸，讓她臉色舒緩了些。

    “你先歇著吧。孤回四福居了?！背叹负捯舴铰?，人已邁出了門檻。

    清越摸著尚有他余溫的軟榻，心里如同被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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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這段時間來大家的珠珠和對文文的指正。

    此篇行文風格前后應該不會大調，后期rou會多一些，也會更重口。

    申明：本文配角戲份不輕，為推動情節，也為豐滿人物（還有碼字君的強迫癥）

    就沒啥爽點，也沒啥蘇點，也不是輕松甜文（聽上去更勸退了……）

    就私心希望你們還能喜歡，不喜歡也不強留。

    畢竟看文就是圖個開心適意^^

    ps:po18.asia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