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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她”真的打了,“她”沒辦法拒絕那種誘惑。 沈枕覺得,那個時候披著她樣貌行走的,和自己無比相像,卻又相去甚遠。直到針入rou,液體推進青色的脈管,她才覺得放松。她甚至都忘記把手上的針頭拔出。她就那么突然卸去了全身的包袱,坐在了地上,背心倚著藥柜,悠然自得。 這時候,尹伊突然走了過去,扯落她手臂上的針管,然后一把將她拎起。沈枕從來沒想過,她這個學姐會有這么大力氣,她掙扎著想甩開她的手,卻聽到“咔”的一聲,手臂麻木,竟是失去了知覺。 沈枕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她都沒看清的動作里,自己已經被尹伊學姐卸了手臂,而由于藥物的原因,她沒什么明顯的痛感。 沈枕苦笑,尹伊學姐可真的是全方位碾壓…… 不過這也沒什么,在打了那一針之后,她就覺得全世界都沒什么所謂了。 然而,這想法只存在了幾秒鐘。她被尹伊拖著出了房間,然后對方手一松。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見到,門口正蹲著一人,抱著膝蓋,隱忍著不發出一點哭聲。 但沈枕知道她在哭,那肩頭,一聳一聳的。全世界都沒什么所謂了嗎? 不,不是的。 聽到聲音,那人也有了反應,她抬頭看她。二人一站一蹲,一泣一怔,就這樣一動不動,誰都沒去管旁邊還站著的人,直接把尹伊淡成一抹虛化的背景。 先動的人是程之揚,她站起聲,一把摟住了沈枕,整張臉埋進她懷里。 她說:“阿枕,對不起,對不起……" 沈枕站在原地,突然覺得尹伊剛剛卸了自己胳膊這事真挺沒勁的。 那一瞬間,另一半的自己血淋淋的爬起來,揮著帶血的拳頭,狠狠的給了“她”一下。* 沈枕是主動去找尹伊的。 “你想好了?注意事項、成功率什么的,都不用我說了吧?!?/br> “嗯?!鄙蛘淼哪樕喜]有太多苦大仇深,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學姐都做不了,估計也沒別人能做了?!?/br> 只是尹伊卻沒漏掉她指尖輕輕的顫抖。 是啊,誰不怕死呢?醫生就不怕上手術臺了么?“有什么話,趕緊說了吧,你有可能醒不過來了?!?/br> 沈枕卻搖頭。 “沒了?!?/br> * 那天,程之揚和她說了所有的事,前因后果,事無巨細,全都告訴她了。她終于沒有白等,她想等之揚親口告訴她的這一天,終究是等到了。 只是,這時間卻實在不怎么好,在她決定進行手術前夕。怎么說呢,沈枕在當初見到程之揚的時候,大概已經猜到了。不過到這一步了,她已經不怪她了。甚至慶幸被注射的那玩意的人是自己。 但她卻只是“嗯”了一聲。 程之揚的確是說了所有的事,卻刻意淡化了一件事,她做這一切,是想護她的。但沈枕也不傻,程之揚所有的變化,都是在知道她是在澄光做顧問之后的。 看到她沒什么反應,程之揚眼里的光一點一點暗淡了,然后,她像是混不在意似的笑了笑,自嘲說:“你不原諒我也沒關系的,可能在你看來,我做的這些,其實都挺傻的吧……" 沈枕還是沒什么表情,良久才說:“是挺傻的?!?/br> "那我.……”程之揚的手揪著衣角,支支吾吾。 良久,她像是放棄似的又搖搖頭︰“算了,你就當我沒說?!?/br> “嗯?!鄙蛘泶沽隧?,輕輕說:“現在挺好的?!?/br> 其實沈枕知道,程之揚是想問:那我們,能不能不完了啊。她那臉上,寫的清清楚楚的。沈枕想,還好之揚沒問出來。否則,她可真不知道該怎么拒絕她。 沈枕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明天,何必讓這孩子余生都綁著她呢。如果不治的話,賴活著,她自己現在這樣子,更不想拖累她。 手術的事,她讓宋熙瞞著程之揚,就說自己離開了,去治病了。如果她真的沒能再睜開眼,這事就也別告訴她了。 只不過,自己是沒辦法陪著她了,如果她在監獄過得不好,她也不能照顧她了。沈枕找人打聽過了,有期徒刑,三年,還有可能減刑的??雌饋砗荛L,但和一生比起來又不算長。哪怕有這段經歷,小姑娘的余生還是會很精彩的。 有宋熙在,她也能放心,只有程之揚欺負別人,宋熙事絕不會讓她meimei被人家欺負了的。 * 世間事,往往經不起回顧,也經不起推敲。當你在下一個階段回顧往事時,當初那些沉重的愛恨情仇,忽然都失去了分量。那些努力、算計、危機,那一個個生死搏命的瞬間,突然像是恍若隔世。站在岸邊,一步一步倒退而走,那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湖水隨著你的步伐一點一點遠去,漸漸消隱成生命之路上一團深色的陰翳,再不復當初的波瀾。 塵埃落定。 也許是應了老話,度過了黎明前最深那段黑暗之后,后面的事情都變得順遂。 墻倒眾人推,證據確鑿,程啟明下半輩子應該是要把牢底坐穿了。這一人落網,順藤摸瓜又有一批人倒霉,其中不乏官場上一批有頭有臉的人物。之前的“假消息”又被翻出來大肆調查,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專家根據土地殘留根系,土壤結塊情況判斷舉報人所言無誤,某基地確實曾經有過非法種植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