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我……”程之揚遲疑了一下,卻沒有撒謊,但也沒詳細說?!凹依镒児?,程宏立程啟明,然后發生了些事,總之……我被程家趕出來了……” “誰敢趕你!”陳樺頓時火冒三丈,“呵,程宏有出息了,竟然讓私生子接/班?” 她這話一出口,才想起程宏是程之揚的父親。 “嗯……”程之揚卻沒什么反應,卻并不很想提,只淡淡說一句,“我女的么,不稀奇?!?/br> “……” 那個傻逼。陳樺在心里想。 “當初你為什么走了……”程之揚聲音低低的,帶著濃重的鼻音,“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 陳樺沉默了片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說薏舒的死給她的打擊太大么,那些日子她渾渾噩噩,如同行尸走rou一般。 還是說她其實心里有恨,很程宏,恨程家,連帶程之揚這個干凈無辜的可憐孩子,也被她厭上了? 還是說她在害怕?怕那個宅子,害怕與和薏舒有關的人聯系?不愿更不敢重游故地? 都是事實,卻都不能說。 陳樺咬了咬牙,挑了一個最微不足道的理由: “那時程家辭退了我,不讓我與再與程家人有聯系?!?/br> 那時候,陳樺覺得程之揚畢竟姓程,是程家唯一的孩子,再怎么說也不至于過得不好。 她換了手機,換了住址,每天醫院學校和家三點一線,刻意不去想,刻意的避免與程家有關的一切新聞消息,強制自己從薏舒的死中走出。 可是不能。 她困在里面了。 她漸漸開始變得少言寡語,脾氣古怪,從那天起,陳樺便很少笑了。 就連她的學生們,暗地里都說她脾氣不好,卻不知道陳教授以前是多么愛笑,多么溫柔的一個人。 十年過去,陳樺不但沒能從陰影中走出來,甚至還患上了輕度抑郁伴失眠癥,無數個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夜晚,睜眼閉眼都是故人的音容笑貌。 這讓她整個人越來越憔悴,像是一株被剪下,包裝起來的花束,只會一天天腐/敗變質,再無一刻光鮮。 年紀輕輕便失眠,依靠藥物度日如年。沒辦法,陳樺辭去了教書的任務,由常坐教授轉為客座教授,沈枕成了是她的關門弟子。 陳樺離開了b市,輾轉來到了s市,自從費了一番氣力搬進了那棟房子,她的癥狀才有所緩解。 在這期間,她不是沒有想起過程之揚,但與那人相比,想到這個孩子的時候還是太少太少了,程之揚說的沒錯,她卻是狠心,那件事后這么久,她一次都沒有去看過那個孩子,程家的禁令不過是個借口,如果她真的想見這孩子,又何嘗不能去見呢?可她在怕,在逃避,她不敢面對更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個孩子。 薏舒的孩子。 薏舒的遺子。 如果沒有這個契機,她大概會逃避一生。陳樺心痛的想。 可她錯了。 這孩子過得并不好。 她也是傻,一個沒了娘的孩子,又能過的多好?高墻大院里那些破事,她早應該清楚,當初,應該把之揚帶走才對。 薏舒的孩子過得很不好,而她這么多年,竟然從沒有想過去看看故人之子,去照顧一下這個那么小就沒了媽的孩子,甚至……她從未關注過。 真的太狠心了。 她對不起對薏舒。 陳樺心如刀絞,她恨她自己。這一刻,她的舌尖早已被咬的糜爛,浸出絲絲血腥,卻不覺得痛。 程之揚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那樣子看的陳樺更是心里一揪。 之揚啊之揚,我發誓,再沒人能欺你半分,我會傾我所有,護你周全。陳樺在心里將誓言翻覆了數遍,恨不得拿刀子一筆一劃刻滿整顆心臟。 “揚揚,對不起,樺姨在,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br> 程之揚淺淺的笑了笑,那笑容讓陳樺嘴里發苦。她知道這孩子是不信自己的,畢竟,她丟下她,已經這么多年了。 而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面前這個人,已經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在她不知道的時間地點,這孩子變成了刺猬,變成了海膽,她最不堪的時候無人可依,而現在,程之揚已經不需要任何人的庇護了。 她有她自己。 二人半晌誰都沒有再說話。 突然,陳樺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怔,真的是之揚,那阿枕撿回來的,她前不久還說人家“賴子”,“不是好鳥”的女孩子……是薏舒的孩子啊。 陳樺想抽自己的嘴。 也不知道沈枕睡了沒有,她現在突然很想把沈枕弄醒,然后告訴她自己之前說的那些全部都是放屁。 都是屁話! 阿枕,你真是老師的好學生!你做得對!老師為你驕傲!為你自豪! 生而為人,怎么能成為利己主義的走狗!不能為社會發光發熱,不能心懷造福人民的大義,何以立身立命! 要不是沈枕比她高,她恨不得抱起沈枕原地轉幾圈,她可是太喜歡自己這個老幺了。 * 沈枕在夢里突然皺了皺眉,像是夢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沈枕這人,沒什么天敵,卻有一克星,就是她這恩師陳樺。 被老師推進了房間,沈枕在門口站了一會,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