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變得很安靜，往常人多吵雜的班級，變得空蕩蕩的，只有偶爾從其他班或是樓下傳來的奔跑笑鬧聲，喊著朋友的名字，說等等我。

    穆湛站在講臺往下看，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聞鳴玉的樣子，握著筆，低頭寫著作業，陷入沉思時，不自覺用筆戳著臉，敲敲下巴。

    暖橘色的夕陽余暉從窗外灑落進來，溫柔地撫上他的側臉，為他蒙上一層朦朧的薄紗，精致的眉眼變得溫柔，幾乎連臉上的小絨毛都看得清。

    穆湛走了下來，一步步，越來越快，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聞鳴玉的座位前。

    聞鳴玉看到作業邊緣的陰影，也感覺到了頭頂上方不容忽視的灼熱目光，抬頭看了過去，剛想問，搞定了嗎，卻在對視上的瞬間，改了口。

    “你心情不好？”

    聞鳴玉看到他緊抿的唇角，烏黑的眼睫垂下來，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只有聞鳴玉能看到。

    穆湛冷不丁說：“你覺得我們是在玩嗎？”

    有點無厘頭的一句話，但聞鳴玉一下就聯想起來，開會時，教導主任說的那句話，現在學生所謂的談戀愛，只是玩鬧，根本不懂什么是愛情。

    但很顯然，穆湛的想法和主任的完全相反。

    他很認真，也很反感大人對他的感情的輕視，不當回事，自認為瞭解且全盤否認。

    聞鳴玉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說：“因為在大人眼里，我們還是小孩。小孩的話，他們是不會當真的，等我們長大，就沒有人這么說了?！?/br>
    穆湛卻覺得不夠。

    他定定地看著聞鳴玉，眼神深邃，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堅定，“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會考上同一所大學，會結婚，會一起度過未來的十年，二十年，百年，直到老死?！?/br>
    那是很遠的未來了。

    聞鳴玉也不知道以后會怎樣，但此刻他覺得，他們肯定能一起走到那個時候，一起白發蒼蒼，互相攙扶著散步。

    他也直直地凝視著穆湛，彎唇笑了，“我也這么覺得?！?/br>
    那笑容，在溫暖的夕陽下，燦爛得刺目。

    穆湛心里霎時涌起一種難以形容的感受，酥麻燥動，腦子嗡嗡作響，無法自控。

    他近乎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

    聞鳴玉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腿側的手，還惡作劇似的，撓了一下他的掌心，惹起一陣難耐的癢意，也瞬間將穆湛心里無形的感受化成了實質，感覺更嚴重了，腦子都像是有些發暈。

    在聞鳴玉準備收回手時，他什么都來不及想，手就下意識一抓，將對方的手牢牢扣住，不讓他走。

    穆湛低頭，看著他含笑的臉，情不自禁被吸引，俯身就親了下去，吻住他的唇。

    輕輕的，甚至透著一絲怕被拒絕的小心翼翼。

    聞鳴玉一愣，卻沒有閃躲，甚至抬頭也主動親回去。

    正好這時，傍晚的暖風吹得窗簾飄了起來，將他們遮擋住，只模糊透出他們摟在一起的身影。

    青澀，卻也格外美好。

    第96章 番外十一

    穆湛做了一個難以形容的噩夢，非常古怪。

    更要命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夢。

    經歷了一晚上的折磨后，起床了，也還是覺得身心疲憊，像是完全沒睡過一樣。

    他面無表情地拖著身體去洗漱，然后又循著香味，像個幽靈一樣，飄去廚房，如愿地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聞鳴玉穿著寬松的居家服，正做著早餐，清晨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灑在他身上，籠罩上了一層光暈，皮膚更是白得宛若透明。

    身形修長，腰瘦腿長，很好抱。

    抱起來很舒服，他很喜歡。

    穆湛走過去，從身后圈住他的腰，下巴懶懶地搭在他肩上，還很自然地吸了一口，像吸貓一樣。

    聞鳴玉毫無防備，被嚇了一跳，差點想一鍋鏟砸過去。

    幸虧及時反應過來了，不然絕對會給穆湛留下一個別致的烙印，還很可能是在臉上。

    穆湛抱著聞鳴玉，像是一只大型犬，巴巴地將一只小奶貓壓著圈在懷里，小奶貓炸毛掙扎了，也動彈不得，只能頂著凌亂的毛發，一臉的生無可戀。偏偏那大型犬還極具占有欲地給小奶貓舔毛洗臉，小奶貓怎么用小爪子rou墊推踩它都沒用。

    聞鳴玉無奈說：“你再煩我，早餐就交給你了?！?/br>
    穆湛終于收斂了點，但還是抱著人不放，雙眼半瞇著，聲音低啞，還帶著nongnong的倦意，“……我不煩了?！?/br>
    壓低了的聲音，竟有種撒嬌似的感覺。

    不得不說，聞鳴玉很吃這套。平時穆湛總是一副高冷精英樣，面無表情，氣場很強，令人不敢靠近，雖然在他面前時會柔和很多，但像這樣意識不清醒無形撒嬌的樣子，真的很容易讓人心動。

    好吧，聞鳴玉原諒他跟狗狗一樣亂蹭了。

    他們家的三餐，通常是由阿姨負責，只是周末放假了，他們不想家里有其他人在，就兩人輪流下廚，另一個人則負責洗碗。今天剛好輪到聞鳴玉，所以剛才那句讓穆湛來做，其實也就說一說，實際都已經快做好了。

    “沒睡好嗎？”

    聞鳴玉關了火，把人拉到一旁的料理臺，轉身面對著穆湛，還真的看到穆湛眼底淡淡的青色，像是熬夜了。

    穆湛抱住人，點了點頭。

    “可是昨晚不是挺早睡的嗎？你做賊去了？”聞鳴玉有些疑惑。

    穆湛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微妙，似乎不太想說，但耐不住聞鳴玉催促要求，他還是低聲說了出來，“……我做了個夢?！?/br>
    “什么夢？”

    穆湛這就更難說出口了。

    因為這個夢非常古怪。

    他竟然夢到聞鳴玉生了八個孩子，一個個還跟小妖怪似的，粉雕玉琢，白嫩可愛，頭頂不是長了垂下來的兔耳朵，就是小小的龍角。

    穆湛被那么多只小團子圍住的時候，十分頭大，甚至有點驚恐，因為實在太多了，根本照顧不過來。

    本來家里兩個小團子就夠麻煩了，以前夜哭的時候簡直恨不得套個麻袋扔了，現在終于長大了些，有點自主能力了。但在夢里，穆湛再次產生了被小團子支配的恐懼。

    一個個都是他和聞鳴玉的孩子，打不得罵不得，還愛到處爬來爬去，甚至拽著他的衣服，試圖把他當成攀爬架，繼續往上竄，跟小猴子似的。

    穆湛把那個不安分的小家伙提溜下來，放在地毯上，他就哇哇大哭。

    穆湛生無可戀，想死。

    慶幸的是，現實里的他有育兒經驗，夢里的他也一樣有，雖然累，但好歹還是把八個小團子給搞定了，哄得全都睡著了，才勉強爬起來，感覺比跑了超長馬拉松還要累。

    他想著也去休息睡一會，眼角的余光卻突然注意到，角落里還坐著一個小團子。

    還有第九個？！

    穆湛的表情裂開了，整個人也裂開了……

    僵在原地，做了石頭好幾秒，最終還是認命地走過去，打算把這個也哄睡著，但等他把小團子抱起來，才發現，這個小孩和聞鳴玉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整一個縮小版。

    穆湛愣住了，下意識脫口說：“玉玉？”

    話音剛落，懷里的小團子就打了個顫，像是被麻到了，小臉都皺成了一團。反應也和聞鳴玉聽到他這么叫的時候一樣。

    是變小了嗎？

    穆湛不知怎么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如此荒唐的想法，還覺得很合理。

    但小團子并沒有回答他，而是抱著一個龍形布偶玩具，堅持不懈地啃著玩。烏溜溜的眼睛跟寶石一樣，臉蛋胖嘟嘟地鼓起，有著很明顯的嬰兒肥，泛著淺淺的粉色，側看的時候，是很明顯的屁桃臉，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穆湛這么想著，就真的捏了，手感果然極好，軟乎乎的，一下陷進去，愛不釋手。

    長著兩只兔耳朵的小團子，感覺到臉上的手，抬頭看了他一眼，兩秒之后，又低頭繼續啃龍玩偶，口水控制不住流下來，都把龍玩偶沾濕了。

    穆湛看著，心里瞬間軟成一灘水。他剛才對那八個小家伙可以算得上是耐心不錯了，但到了這個小團子面前，又很不一樣，感覺好像要他怎么照顧都可以，就算哇哇哭了，也很樂意去哄。

    于是，穆湛把他抱出房間，找了嬰兒可以吃的蛋羹，放在桌上，拿勺子舀起來，送到懷里小團子的嘴邊，進行投喂。

    小團子聞到了好吃的味道，兔耳朵微微一動，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不過，他沒有立刻張嘴吃，而是把龍玩偶遞過去，像是在說，它也要吃。

    穆湛：“……”

    在小聞鳴玉的堅持下，穆湛不得不假裝給玩偶喂了一勺，然后再喂他吃。

    一小碗蛋羹，一口一口地喂，小聞鳴玉又很乖巧配合，沒多久就吃完了。

    穆湛就把他抱起來，輕輕拍著，直到他打出一聲帶著奶味的嗝了，才又抱進房間，哄著哄著，一起閉上眼睛睡著了。

    本來，應該是睡個好覺的，但穆湛剛閉上眼睛，就從夢里醒了過來，真·忙活了一整晚，照顧九個小團子，感覺完全沒睡過。

    于是，就有了今天早上這一幕。

    聞鳴玉看著他，還在等他的回答。

    穆湛很是復雜地嘆了口氣，“算是噩夢好夢一半一半吧?！?/br>
    “噩夢？被鬼追？”

    “不，比被鬼追更恐怖，我夢到我們有了八個孩子?！?/br>
    聞鳴玉頓時變了臉色，“……還真的是很恐怖的噩夢?！?/br>
    顯然再贊同不過了。

    小孩子是很可愛像個小天使，但要是晚上不睡覺，那就絕對是魔鬼了。

    聞鳴玉和穆湛都充分體會過那種感受。

    “好的一半？”

    “你也變成了個小嬰兒，很可愛?！?/br>
    穆湛唇角勾起，露出了一個笑容。那個夢的后面部分，完美地滿足了他想知道聞鳴玉小時候長什么樣的愿望。聞鳴玉以前的照片太少了。

    聞鳴玉不知該擺怎樣的表情，對他這無厘頭的夢頗感無奈。自己變成了小孩子的話，不也一樣要照顧，很麻煩嗎？怎么還笑得出來？

    但聞鳴玉再轉念一想，如果穆湛變成了個小孩子，白嫩嫩的，偏偏又總愛板著臉，故作小大人樣，那……他真的很可以！

    聞鳴玉突然也想做一個這樣的夢了。

    不過，聊了這么幾句，也該停了，不然剛做好的早餐都要冷了。

    聞鳴玉剛要拿開穆湛圈在他腰間的手，提醒他端早餐出去，但就在這時，廚房門口冒出了兩個小小只的身影，正狗狗祟祟地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