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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們吃開了,等了許久的小鍋,眨眼功夫便被幾雙筷子一掃而盡。那醬汁酒香,拌米飯更好。話不多說,米飯又下了兩大碗去… rou足飯飽,食客拍了拍鼓起來的肚子,打了個飽嗝兒:“好呷!” 目光卻飄去了另一桌上的爆炒鴨腸。一聞便是用酒炒的,香得很。 夾一筷子鴨腸塞滿嘴,酒糜香氣瑩潤滿口,咬下一口,脆嫩多汁兒。不知道的以為是什么新鮮的筍蕈…合著那味道微微剌口,吃一口便停不下來… 方吃飽了紅燜鱔段兒的食客喊著:“明日還來,老板娘,那鴨腸與我留一份兒?!?/br> 蜜兒方從后堂里出來,端著一道兒新菜,“明兒可不定有了。今兒逢時,正好遇著農家里宰鴨子…” 食客聽得果真坐不住了:“那、那便今兒來一份兒!” “再來壺玉瓊釀,好菜就酒!” 晚市最是忙碌,蜜兒忙完下來已然亥時二刻。 蜜兒自記掛起二叔的話,讓阿彩收了門板兒,便尋來了后院里。卻見得二叔一身黑衣,似是早有準備了。手里還拎著一壺玉瓊釀。 “又偷我的酒喝?”蜜兒三兩步尋過去要搶來的,卻被他身形一晃。如今他身上傷早好了,身手可是厲害。卻被他送了一壇子酒來自己手上。 “……”蜜兒幾分無措,“與、與我酒做什么?” 明煜嘆笑了聲,“這院子待久了,悶著?!?/br> “尋你喝酒,一道兒解解悶子…” “……我才是幾歲呀,不能喝酒?!本撇缓煤?! 話沒完,蜜兒只覺手腕上一緊,腳下一輕,眼前景象晃了晃,她猝不及防被人背去了背上… “干、干啥?”手里握緊了那酒壺,也不知是怕自己掉了,還是怕那酒壺掉了。卻聽得二叔一聲,“捉緊?!彪S之眼前景象晃動,二叔踏著屋檐旁的小磨,借著石墻反跳,又飛身去了屋檐上… 蜜兒小心肝兒嚇碎了一地… 不,已經沒有地了…耳旁傳來呼呼的風聲,她在飛… 明煜只將人帶來屋頂,方尋得一處屋檐角上,將她放了下來。這地方他獨自來過幾回,已然輕車熟路。 蜜兒忙抱緊了屋檐角上雕著的那只小獸,又往腳下看了看,高、太高了…她從小就不會爬樹,見得高處便躲著…她是走獸,離地遠了就心慌… 她看了看旁邊。二叔卻鎮定自若在她身側坐了下來,還正仰頭喝了一口酒。 “二叔,你、你不怕高呀?” 明煜微微側面,只道,“放心,這屋檐平緩,摔不了你?!?/br> “……你忽帶我來這兒做什么?” “蜜兒…” 蜜兒還是頭一回聽他如此鄭重其事喊她的名字,似是真有什么話要說似的。她自心中打鼓也能猜到來幾分…便果真聽得他道: “我恐怕不能再在這里待下去了?!?/br> 她卻見二叔側目過來,一雙眼睛空空洞洞落在她面上… 方上來了好一會兒,她才熟悉了一些,腳下雖是斜的,倒也沒讓人打滑的地步,其實不必那么害怕。 她這才松開那只石雕小獸?!拔抑姥??!?/br> “那日那位周大人來,便說要接你去大府宅上修養,還專門有小別院呢,不定還有丫鬟小姐什么的,天天貼身照料著?!?/br> “……”明煜悶了一口酒下肚。 蜜兒見他無話,只得又給自己圓著場:“我是說,這樣你眼睛也能好得快些?!?/br> “原本也不該這么快。只是今日朝食,來了幾個禁衛軍,我恐怕在他們眼前露了臉面與身形。若無人將我認出來,那便是好事,可若萬一有什么風聲傳入明遠耳朵里,如蜜坊怕也會受得牽連?!?/br> 他不能冒這個險,以如今明遠的心狠手辣,很可能會牽連著這丫頭的生死… “那…二叔你走了,還會回來么?”蜜兒望著他一雙空洞的眼里,想求個答案,手中的酒壺卻被他的酒壺碰了碰。 “會?!边€活著,就會。 他在心中與自己許下承諾,卻很快將沉重的話題繞開。 “我走之后,你得好好上學,若許家實在容你不下,便與阿彩一道兒去郭家的。有個人跟著照應方好。記得與人家學費錢,私相授受,不可?!?/br> “早兩日,郭潛那小子送來了本千字文。擱在賬臺下,你記得看,照著練?!?/br> “店面不必太忙,錢賺得夠用便好。身體重要?!?/br> “你衣物不多,賬目上的錢取來,與自己好好張羅些。不必太過節儉了。女孩子家,還是要懂得打扮的…” “特別是秋冬,穿足些,莫著涼…” 蜜兒邊點著頭,邊嗆了一口酒下肚:“二叔今日好啰嗦…” “……”明煜收了話,“你、沒有什么想與我說的?” “二叔連秋冬都囑咐了,可是過了秋冬,也不打算回來尋我?” “現如今春天還沒過呢,二叔要去多久?” “……”這話他無法作答。 禁衛軍落入明遠手中,皇帝如今都得仰仗三分。他若想平反,也還得顧及皇城安危。此事太過復雜,或許兩月,或許兩年。他說不準… 他壓下心中些許不安,方揚了揚聲調道:“待我回來,你該是個大姑娘了。能寫會道,詩詞經文,算數珠法,都該難不倒你。這如蜜坊,也該要門楣一新,在京都城里立下一席美食之名,不在話下…”他的丫頭,他很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