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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啟忙拜了一拜,“陸老板,您上回提過想見的那位姑娘,今兒來了?!?/br> 男子手中算盤停下,又放落手中筆墨,方起身來,“帶我去看看…” 周啟引著路,帶著人行來三樓小橋上。立于這小橋上,腳下是酒rou喧嘩的豐樂樓,二樓每間小欄檻中情形,盡收眼底。 周啟指了指角落,“陸老板,便就是那位小娘子了?!?/br> “倒是個精致的女娃兒…” “今兒嘗得你調制來的那些紅果兒菜品,也不知作什么想?” 周啟道,“大周倒也沒個律法,說這菜樣兒不能跨著店鋪做。既是口味好,客人們喜歡,豐樂樓從來都是從善如流的?!?/br> 男子嘴角劃過一絲笑意,“為商之道,海納百川?!?/br> “便再看看她要如何辦罷…” ** 酒過三巡,蜜兒已然醉醺… 方氣得止不住,酒便喝得多了幾杯,頭回喝得這么醉,便也管不得其他的人。唯獨被人抄了菜樣兒的事兒,還念念在口里。眼前景象正飄忽在空中,身子歪歪斜斜一倒,便落在她二叔的肩頭上… 明煜這才知道丫頭只五杯白酒便酒量見底…只好喊了小二來結賬。 銀錢袋子還在那丫頭腰上,明煜與阿彩提了一聲。阿彩方去搜尋著找了出來。付了錢,卻聽她對那小二念念道,“你們家掌柜的不是好東西…” 小二也不知掌柜的得罪了人姑娘什么,收了銀錢賠笑著道,“小娘子飲醉了酒,早些回去休息吧?!?/br> “哼?!泵蹆豪淅湟宦?,身子卻被阿彩扶了起來。 “jiejie,我們先回家再說?!卑⒉蕦⑷朔鲋鶚窍氯?,明煜自拿著方才來的燈籠緊跟著。女子家名節要緊,雖見她蹣跚著,他也與她也還持著叔侄之禮。 只是走來樓下,避開東街客流,聽得那丫頭腳步實在虛浮,阿彩幾回險些都沒扶住,差些二人一道兒去地上打滾子了。明煜方一把拉著丫頭手臂,將人背到了背上。 “這下才好…”阿彩長長吁了一口氣,方從明煜手里接過去燈籠,引路去了。 蜜兒下巴磕著一處軟綿綿的,身子輕飄飄,被人一下下顛著。還剩下三分清醒,分辨得來,她正趴著二叔背上呢… 二叔身板子寬闊,將她墊得實實的。她臉蛋兒正貼著他半邊脖頸上,溫溫存存。借著幾分酒勁兒,她還往那里靠了靠。二叔身上清清淡淡味道真好聞… 她自念叨起來,“二叔,你知不知道?!?/br> 二叔聲音沉著,“什么?” “如蜜坊上個月賺了十五兩銀!” “嗯…” 蜜兒笑了笑,“你別看我悶著聲兒,我心里可高興了。阿娘若是知道了也該要高興。以前賣朝食,一整月不下雨不下雪,也才三兩銀呢…” “是該高興?!敝浪砹?,他順著她的話說。 蜜兒說著,幾分心酸,眼淚便不自覺地往下掉:“可誰知道豐樂樓店大欺人!我那些新菜,日后肯定就不香了?!?/br> 明煜只覺幾分好笑,脖頸上卻觸碰得她溫溫熱熱的淚水。他心口里緊了一緊,只好勸道,“豐樂樓也不可能日日都半折,西街還有食客。莫急?!?/br> 小姑娘家,便容易較真兒,實則也沒到沒了兩道獨到的菜樣兒,就活不下去的時候。街坊生意做得好,食客們圖個便宜和方便,自然會回來。不然,牛家飯館,老吳餅鋪也存活不到今日。 蜜兒縮了縮鼻子,勾著他脖頸的手緊了緊,“二叔你什么都見過,你見怪不怪,便就不急。我什么時候能向二叔一樣呀?”她口齒不大清晰,溫吞吞地嘆了聲氣… 方又道,“二叔,你吃過那么多好吃的,與我說說吧。我照著你說的做,討好討好他們了,不然他們都要不理我了…” “……”他知道她今日受了些小挫,便覺食客無情。只覺好氣又好笑,卻微微側面去問她?!澳阆肼犑裁??” 丫頭時急時緩的鼻息撲騰在他側臉上:“皇帝陛下他都吃些什么呀?” 他回頭過來,淡淡答著話,“與尋常人一樣,一日三餐,不過是菜肴豐盛一些,食材多是四海八方進貢。有時候也得受太醫院叮囑,禁忌齋戒,膳食調養?!?/br> 聽得她鼻息在耳旁,慢慢均勻下來,他方繼續踏著步子,緩緩與她道來。 “宮中宴會之時,倒是吃食多些。清蒸鳥腦做豆腐;肥鴨煮熟去冰窖里凍上一夜,取出來食其膏脂,亦是一道兒美味;再有,四季時節不同,果蔬百樣兒。宮中果子不單吃,櫻桃、紅梨、鳳仙橘、青紅提子皆用蜂蜜稠汁粘成小山,擺上水井那么大的果盤子,方端出來待客…” 那丫頭咯咯咯笑了起來:“二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聽著聲音,已然幾分口齒不清了。 明煜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幾分。又聽得她話里含糊,念念有詞兒。 “我要變得和二叔一樣的好…見多識廣,還是個好人!” “……”他何時是個好人了?朝堂上下不知多少人恨他不死…如今倒是了無生名了。想了想,他方得來說辭安慰人,“你不必介懷豐樂樓的事?!?/br> “于同一道兒吃食而言,廚者用心,與不用心,之于食客,并非一樣。也因得廚者之心,食客受得身心滋養,并非只有飯食之情,該是過命之交…” 他自問話說得幾分動了情,可半晌過去,卻沒聽得那丫頭回話。只好側臉探了探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