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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明遠正輕聲與慈音道:“你愿多吃些便好,我陪著你?!?/br> “過繼去林家不過是與京都城里的人一個交代。母親用心良苦,依著父親生前的關系,方將你托付給林閣老。過幾個月,等京都城里都認了你林家女兒的身份。我便與陛下請旨,迎娶你過門?!?/br> 慈音鼻息里輕輕一哼,只道,“母親確是用心良苦??煞皆??原還說要娶我的,怎的哥哥一去了,方家人便沒了聲兒?” 明遠眉頭一擰,被她問得語結… 他總不能與她說,當初方氏讓方家來提親,不過是對他的激將之法。 卻聽得慈音笑道,“是呀…” “哥哥留下的數萬家財,還在我名下。陪嫁去了方家,總不如落了自己口袋的好…” 明遠一時無話,半晌方再道,“你不信母親,總該信我…” 慈音未話,兀自嘗起粉條兒來,自又與嬤嬤道,“父親在生的時候喜歡的,如今吃起來,已然全是別離味道…” 明遠聽得這話,更是幾分不悅,然當著慈音面前,便生生將火氣壓了下去。 明府變故,父兄雙亡,方氏的如意算盤本打著,皇帝會頒旨讓明遠繼承侯爵之位,然那封圣旨遲遲未曾下來。他如今身上官職,也只是暫代大都督之職。 方氏雖說再等等,讓皇帝見得我明家人的衷心,爵位和官位都會落定的。 然明遠侍奉君側,心中有數。父兄與皇家的君臣之情,也只限于他們二人與陛下的交情之中,其余外人再是近親,也不過隔靴搔癢,難解圣意。 后堂簾后,蜜兒卻是聽得明白了,她這酸湯粉兒如今吃起來是“別離”味道。眼前這位爺,該也是嫌她礙事兒了。她自忿忿一腳踩著那人腳背上。 明煜嘶地一聲疼,轉面回來,“怎么?” 蜜兒見他目色空空落在地上,自擰開他拉著自己的手來,“我還去廚房做活兒呢,你拉著我作甚?”說罷便往廚房里去了。 再回來前店的時候,阿彩已經將那兩位貴客送走了。 二叔也退出去了后堂,自顧自地往后院兒里去… 蜜兒讓阿彩打掃干凈了桌椅,方扇起店面的門板兒來,二人坐去了廚房里,串兒起rou來。 今日夜宵開市,方早晨的時候去了趟海市,買了大蝦扇貝秋刀魚,羊rou韭菜花甲。早早清洗干凈,串好了,夜里好賺銀子來。 孫jiejie她們雖不提,蜜兒卻是上心著,今年的收成,總得讓她和金大娘回了本兒。 好在一月下來,收成可觀,僅僅是朝食和晚市,便凈賺了十五兩銀子。一年,該有一百八十兩銀。再趁著下午賣些茶點,夜里上了宵夜,趕在過年之前,讓孫jiejie她們小賺一筆,便該不在話下。 整整一日,二叔卻是沒見人,他如今身上傷都好了,院子里他也熟悉,磕磕碰碰都是極少。蜜兒自也一心賺錢,沒空理他。 入了夜,小店華燈初上。店面燭火點得亮敞,又有春風灌堂。 后院兒的炭火小槽派上了用場。早幾日讓阿彩去買來的乳鴿雞爪,早就過了鹵水,紅柳條兒串了起來,在炭火上將皮rou烤香。那皮焦rou香,直飄進了小店兒里。 食客們剛坐下要點菜,尋著那味道,問起來后頭有什么好吃的。 蜜兒道,“今兒夜市,有烤乳鴿,烤雞爪,烤秋刀魚,烤大蝦,烤花甲…” 便只是聽著名字,一旁的小娃兒哈喇子流去了肚兜兒上…阿奶忙抱起了娃兒,這頭相公便忙著問小娃兒,“魚兒想吃什么?” 小娃兒靦腆,見得生人說不出話。 蜜兒笑道,“要不來幾串兒烤大蝦?一串兒兩個銅板。外殼兒烤的焦脆脆的,也能吃。小娃兒吃了長個頭兒?!?/br> 阿奶連連點頭,“便要五串兒烤大蝦?!?/br> 相公忙又補上,“再來一份兒烤花甲,一份只乳鴿?!?/br> 蜜兒笑著后頭張羅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西街上飄起來rou香,直將街后頭的住戶都引了出來。 家中淡飯咸菜頓時不香了,老子帶著兒子,尋著rou香找到了地兒,吹牛、喝酒、打牙祭… 早前金大娘讓人送來堆在店面一角的酒壇子,小半夜的功夫,少了一半兒去。有人小酌,有人酩酊,只那酒香四溢,價錢還比大酒樓里的便宜了一半兒去。 “這是哪兒的酒?可將那醉仙樓的女兒紅得比下去了?!?/br> “甜水巷里薛家酒鋪,聽聞是這如蜜坊老板娘的干娘。酒都是從那兒來的?!?/br> 入了亥時,還有新客來,蜜兒立在賬臺前,早早打起了哈欠。夜市果是累人的,她便隨手定了條規矩,亥時之后,便不接新客了。只等著店里的客人們吃飽喝足,送走了人,也已然過了亥時三刻… 阿彩還在收拾門面兒,蜜兒早早回了后院兒里,正預備著打水洗臉,該得睡下了。卻見得二叔坐在院兒里石階上,不知何處尋來的一壺玉瓊釀,正喝著… 蜜兒行去,奪了他手中酒壺來。 “雖是入了春,天還寒著。你傷方好,喝酒得要涼得傷口疼…” 明煜未話,手中招數快,直將那酒壺又搶了回來,只淡淡一句,“已然好全了?!?/br> 蜜兒聽得那話里幾分“你莫要管我”的意思。便知勸不得他。只好自行去店里,也尋了一壺玉瓊釀來,在他身邊坐下,“那我陪二叔喝幾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