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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勾著嘴角一笑,接來酒杯,與方氏一飲而下。隨之又親手與母親斟酒,又給自己滿上。方端著那酒杯與方氏道,“母親讓我做的事,我都已經做好了,母親答應我的事,也請記得?!?/br> 方氏笑著,抬袖與明遠布菜,“那事情,我自是記得的?!?/br> “只是家中如今無主,也只得由得你舅父,替我家擬了折子遞去陛下那里,侯爺病逝,明煜遇刺。還得請陛下,為我們孤兒寡母,住持大局…” 明遠吃下一口大rou,又灌了一杯辣酒落肚,他手中拳頭緊握,母親所說的大局,不莫襲爵封侯。等他襲了成京候,坐上都督之位,自與他明煜無二。 至于慈音,只能讓他來守護余生。 ** 大年初三,又下了小雪。 午后清閑,蜜兒窩在暖閣里,懷抱著個湯婆子,又撐開來小半面窗戶,望著雪花兒落下,院子里的青石板漸漸花白,便就癡癡地呆了半會兒。 這幾日街巷里都無人出門,便也不必張羅生意。隔壁東屋里,又傳來奶娃娃的咿咿呀呀。那小娃兒聽話,每日里除了吃便是睡,不哭也不鬧。逗弄起來,便露著兩個酒窩沖人笑。 暖閣的小桌上,擺著個暖釉色的瓷茶壺,那紅茶還是阿娘藏著的,晌午的時候,蜜兒從書柜里翻了出來,聞著香極了,只是放得久了有些發了陰。 蜜兒自拿去了廚房里,用鐵鍋慢火炒了一道兒,再取來少許,用水煮開。紅茶香氣怡人,可這般冷的天氣,單單喝茶未免單薄了些。蜜兒喜歡鮮奶,兩兩參半,便是一份兒新鮮的味道。 一口下去,既有奶的順滑,又有茶的甘苦,落入胃里,暖得手心兒里都出了層微汗。她自裝入了那暖釉茶壺,端回來屋子里放在暖閣小案上。 下午時光沉靜,宜發呆,宜喝奶茶。 雪下大了些,兩朵雪花兒從小窗縫隙里飄入來小案上,蜜兒正翻起阿娘喜歡的畫冊子。卻聽得隔壁屋子里的人似是咳嗽起來… 蜜兒溜下暖榻,尋去繡房里,探了探暖榻上人的額頭,沒發燙。 她安心了些。 卻又聽他咳嗽,人還沒醒,喉嚨里的聲響咳得虛弱得很。這幾日來,這般情形也常有,蜜兒在床邊坐下,拿起一旁的小枕放在腿上,方將那人扶來枕頭上半臥,好讓他順一順氣息。 幾聲咳嗽過后,那人臉往旁一沉,嘴角一口烏黑的血淌了出來。蜜兒忙拿帕子接住了,再與他擦了擦嘴角。方去與他順了順胸口。這幾日與他打理傷口,她自能輕車熟路避開那些有口子的地方。 揉了小半會兒的功夫,蜜兒方聽到那人深長的呼吸了一聲,約是覺著好些了。正想著扶他回去躺好,卻見他眉頭蹙了蹙,那雙冷清的眼眸線條,也跟著緊了緊,而后緩緩打開了來… 蜜兒有些小驚喜,卻見那雙眸子里仍似蒙了一層灰霧… 初一傍晚,古大夫來給徐阿娘看脈。蜜兒便趁著古大夫要走的時候,將人請過來與他也看了看。古大夫見得那人眼睛的傷,直搖著頭說自己學藝不精,治不了這雙眼睛。 蜜兒聽得古大夫的話,卻忽想起來那日街頭,那人騎于馬上,領軍前行,袍角揚灑在風里…那雙眼睛日后若真看不見了,那般的身姿怕是便不會再有了…心中跟著幾分悵然。 好在古大夫留了幾副藥膏,說是雖不能復明,卻能活血化瘀,每日用火烤熱了,貼在眼睛上敷一敷,能消腫止疼。 蜜兒自照著古大夫的吩咐辦了,眼下見他睜眼,她忙伸手去他眼前晃了晃,想看看是否真的好些了。那人卻忽的伸手擰住了她的手腕兒,她生生疼得很。 卻見那人眼睛發著直,只沙啞著吐出兩個字來:“慈音?” “我不是…” 話剛落,那人松了手。 蜜兒忙將他的身子稍稍撐起,再放回去床榻上。 明煜周身了無氣力,只覺一雙纖細手掌輕拖他的肩膀,他身子沉,她很顯然有些支不住,有些艱難地完成了將他抱回去榻上的動作。 聽得方才那把聲音,他心中又隱隱浮現出那個身影,卻又尚不能十分確定,“你救我,不怕被我殺了?” 被這么一問,蜜兒忽想起來那和尚的下場,不過是對這人生了片刻善意,便被他擰斷了脖子… “怕?!彼蠈嵈?。 “不過,你想吃什么?我去與你煮來!” 她覺得自己應該還能拯救一下… 第15章 拾瞽(5) 療傷 “……”明煜此下只覺四肢僵硬,若要殺她,身上的傷口也得張裂開來。他干脆懶得答話,又緩緩合上了雙眼。 蜜兒見氣氛僵住,又不大敢擾他。只得小聲試探,“雞湯拌面,要不要?”中午與徐阿娘燉來補身的,蜜兒私扣了些下來,本預備著與他煮粥的時候拌上一些,也好養著身子。 那人依舊半聲不吭,是真不打算理她。 蜜兒也懶得再討沒趣兒,起身要去廚房。 臨行了,與他倒了杯奶茶放來床頭,理不得他聽不聽,她只管交代了幾句: “這還熱著呢,你若覺得口渴,便先用些這個?!?/br> “床里側兒的干凈衣服,是我畢大叔以前用過的。舊是舊了些,你若覺著冷,便先穿著?!?/br> “你的傷,大夫也看過了…只叫你好生養著,少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