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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小半日的光景過去,張岐山一一陪著話,心中早就遲疑。這明煜倒像是來與他閑話家常,不像是來捉人…被明煜提起冬日里宮中梅花宴上,他曾在圣上面前臨場獻詩,得賞了一樽景德鎮的青花山水瓶,張岐山還難為笑了兩聲。 便就這時,客堂外頭卻忽的傳來女子哭喊。 張岐山不稍仔細聽,便分辨得來這聲音正是他那小女兒張欣蘭的…他面上笑容頓時收斂,這才想起,方才一進來客堂,便不見了明遠。張岐山憂心忡忡,起了身直往外去尋,還未行出兩步,便見明遠果真提著小女兒入來了客堂。 “你們…”張岐山看看那跪在地上的張欣蘭狼狽不堪,又回身看了看明煜,“你們如何尋得她的?” 卻是明遠笑著答話,“自然是在大人藏在花園假山中的私銀庫里?!?/br> “……”張岐山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落去了地上,那銀庫里的東西見不得人,他素來藏得極好,自想著讓張欣蘭躲在里頭,便不能被人發現。怎料得到… “張大人莫非以為,陛下不知道你那些腌臜事?”明煜撂下了茶碗,清淡笑著與張岐山道,“今日本不過奉皇后娘娘懿旨來拿人,若方才入門的時候,張大人便將人交了出來,該也牽連不到張大人身上。果真,張大人還是愛女心切…” 張欣蘭摸爬著來抱起父親的腳踝,“阿爹,阿爹替我跟陛下求求情吧,我…我不是故意要害jiejie的。全是她,她自己懷了孩子,還要去高處,失足摔倒了才難產,怎么能怪我呢?” 張岐山冷笑了兩聲,失了魂兒似的,眼下保不住的,豈止小女兒一個…那些見不得人的銀兩,該得將整個張府送上斷頭臺… 明遠一旁提著張欣蘭的衣領子回來,又溫聲勸了勸,“小小姐莫怕。不過是敬王妃想要見見你。與我們去一趟便好?!?/br> 張欣蘭搖著頭,泣不成聲,“我不去??ぶ魉懒?,孩子也死了。敬王妃定不會放過我的。你們等著,等將軍從北疆趕回來,定會護我?!?/br> 明遠笑著,“就怕是將軍軍務繁忙,趕不回來了?!闭f罷了,便也沒再與她廢話,對明煜一揖,便將人押走了。 張欣蘭的喊聲還在門外,張岐山早已醒覺過來回天乏術,理不得她了,等人出去了,方對明煜拜了一拜,聲音沙啞著央求,“張某自知有罪。只是夫人還臥病在床,每日三餐須得按時服用,張某想求明都督,臨行去鎮撫司前,賞府上家眷最后一口好飯吃…” ** 時近中午,小廚房里正忙碌,燒水的燒水,燉湯的燉湯。張府奴仆正為張家家眷張羅最后的午膳。一旁緊盯著的禁衛軍小議著: “都是要入鎮撫司的人了,還想著吃好的,真是好心情?!?/br> “吃慣了好的,怕入了獄享不起口福了?!?/br> 小統領胡順邊督促著家奴們“將菜護著好了,別涼”等話;邊搭著一旁同僚的小議,“既是張大人開口求的,都督方才交代照辦,說是文人多愛惜體面,張大人位居一品,也該得送他一程?!?/br> 話正說著,吳堯從外頭回來,繞來胡順身邊笑道,“順哥,張夫人愛吃的湯粉條兒,剛去巷子口上尋了檔口過來?!闭f著正指了指身后跟著的兩個推車的小丫頭。 胡順正忙著,直吩咐道,“行了。你便帶她們先去偏堂里送食罷?!?/br> 吳堯笑著,“順哥,方才我嘗了這湯粉條兒味道不錯。那一堂的人也吃不完,兄弟們還餓著,不如與大家伙兒一道兒用作午膳了?!?/br> 胡順笑了聲,“你倒是周全。一會兒先與都督和同知大人也送兩碗去?!?/br> “得!”吳堯應聲,客氣地一揖,便就領著人往偏堂里去了。 ** 張家大堂里清冷了幾分,只剩得一人高坐,接著品茶。不時有禁衛軍入來回報。 “都督,方才那些尸首已經打點好了?!?/br> “都督,張府家眷已都請去了偏堂里用膳?!?/br> 明煜撥著茶水,淡淡,“看著他們好生享用?!?/br> 明遠辦好了將張欣蘭送去敬王府上的差事,折返回來大堂,便又一揖,“兄長,那假山銀庫中都清點妥當,共是三萬二千兩。兄長看看如何處置?!?/br> 座上那人簡單幾個字,“照老規矩辦?!?/br> 明遠暗自一笑,“是?!崩弦幘?,便是上皇帝六成,明家四成,再拿出些來犒賞禁衛軍等兄弟。此回下來,明家入賬一萬二千兩。明遠心中還在盤算著數目,卻忽的聽得大堂門外兵士們嘈雜。忙又請了明煜,他出去看看是什么事端。 行來大堂門外,明遠只見雪地旁停著架小車,車上還燒著爐子,水滾了正騰著熱氣兒。一干禁衛軍兵士圍著爐子旁,搓手取暖,嘈雜便是從那兒處來的。 人群正中,女娃兒不過十三四歲模樣,一對杏子眸微垂,羽睫漆黑撲騰在粉面兒上。著一件略陳舊的粉紅繡梅花小襖,卷起袖口,正立在爐前張羅著吃食。唯獨耳鬢旁簪了一朵白花,似身上戴著孝。 明遠看踟躕了幾分,醒覺回來,喊了一旁吳堯來問,“這女娃兒怎在這兒?” 吳堯便將方才都督讓人做飯,為張大人送行一程的事情與明遠說了。罷了,又多解釋了句,“張夫人病著沒什么胃口,唯獨想著甜水巷口這家粉條兒。都督便吩咐小的去張羅了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