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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阮老夫人皺了眉。 言嬤嬤也立刻急道:“小姐,您這是說什么渾話?您不用管旁人怎么說,有老夫人在,難不成還能讓您受了委屈不成?等回了家,您依舊是府上的大小姐,誰也不敢欺您?!?/br> “您別置這等子閑氣??!” “嬤嬤,您見我從小到大,何時同人置氣了?”阮妤回頭看言嬤嬤。 言嬤嬤被她說得一啞,還真是,她還從未見小姐跟誰置過氣。 屋子里靜了一會,才傳來阮老夫人沉重的聲音,“你是怎么想的?” 阮妤瞧見祖母不大好看的臉色,仍抱著她說,“祖母,我以前從未體驗過有爹娘照顧的感覺?!闭f完見阮老夫人神色微動要張口,她先一步握住阮老夫人的手,柔聲說,“我不怪她們,這沒什么好怪的?!?/br> “我也很感激我這十六年有您照顧?!?/br> “您是這世上,我最最敬愛的人,誰都取代不了??墒亲婺?,我也很愛我的爹娘,他們雖然沒什么本事,可他們愛我,在這里,我可以隨心所欲,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祖母,您知道嗎?” 橘色燭火下,阮妤的臉上突然揚起明媚的笑容,她看著阮老夫人興高采烈地說,“我現在管著一家很大的酒樓,每天都過得很充實,走進酒樓就會有一群人喊我'阮老板',后廚和跑堂的人都很可愛,來吃飯的客人也從生臉混成了熟臉。我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我以為我的一生就該是循規蹈矩,從一個人人夸贊的大小姐到一個人人夸贊的主母,生兒育女,侍奉公婆和夫君?!?/br> “可現在我不這樣想了,我不要再為別人活著,不要再為那些所謂的名聲、規矩桎梏著自己,我就想過從前沒有過過的日子,想體驗從前沒有體驗的生活?!?/br> 她一通說完,看著眼前沉默肅穆的臉卻又有些膽怯了。 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 卻不能不在乎這個從小教導培育她長大的祖母。 她明明已經長得比身邊的老人高了,同坐的時候都已經高出半截小拇指,可每每面對她,阮妤總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會因她的夸贊而雀躍欣喜,也會擔心她對自己失望。 此時她依舊像小時候那般,小心翼翼攥著她的衣角,輕輕喚她,“祖母……” 阮老夫人垂眸看她,“便是我讓你回去,你也不肯回?” 阮妤抿著紅唇遲疑了一會,還是在老人的注視下搖了搖頭,她實在不想回到那個囚籠了,即使她很清楚,這一輩子她不會再重蹈覆轍。 可她不愿。 她已經浪費了一輩子。 實在不愿再花一輩子和沒必要的人糾纏。 屋中燭火搖曳,冬日無蛙無蟬,只有窗外風聲依舊不止,這靜得針落可聞的室內很能聽見外頭簌簌樹葉拂動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響起一道老人的嘆息。 阮老夫人伸手覆在阮妤的臉上,眼中情緒復雜,“你是真的變了?!?/br> “祖母……”阮妤張口欲說,老婦人卻伸手抵在她的唇上止了她的后話,開了口,“我雖不喜,卻也欣慰,”肅穆的老婦人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我相信我的阿妤無論在哪都能活得精彩,活得奪目?!?/br> 第64章 (二更) 夜幕之下。 星月已經高掛天際。 外頭的左鄰右舍也都已經回家, 他們都是看戲的人,看不看完無所謂,頂多人走了說一句“啊,怎么就走了啊”, 可有些人終究無法再處于旁觀的角度去看這場戲。 霍青行依舊不曾用晚膳, 一直待在未曾點燭火的屋子里。 霍如想在他門前走了幾趟, 手起手落, 最終也還是嘆著氣離開了, 抱著那只沒有名字的貓坐在廊下,托著下巴看頭頂的天。 阮靖馳待在院子里抱著膝蓋看著阮妤的房間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母在廚房神不守舍做著菜,即使阿妤和她說過不會走, 可她到底還是不敢確定, 剛剛佯裝無事,如今四下就自己一人,卻有些藏不住了。 書齋的阮父接到信急急忙忙趕回家,這會還在路上疾走著。 就連尚且年幼的譚善也仿佛察覺出發生了什么大事, 和小虎子躲在他家遙遙看著阮伯伯家,抿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 就在眾人各異的想法中, 阮妤的門終于開了。 阮靖馳立刻站了起來朝她們走去, 待看到阮妤比先前還要紅腫的眼睛, 立刻擰了眉, 嘴上卻依舊別扭得不肯同人說話,而是面向祖母詢問, “祖母, 回家嗎?” “嗯?!?/br> 阮老夫人剛剛也哭了一場,這會精神有些不濟,只點點頭便不再多言。 阮靖馳心下高興, 臉上也揚起燦爛的笑,神采奕奕道:“那我現在就讓人去準備!”說完就想從言嬤嬤的手中拿走包袱,可左看看右看看,卻找不見一個包袱,皺了皺眉,又有些一言難盡地看向阮妤。 不是說那間酒樓很賺錢嗎?怎么就不知道給自己購置些東西? 還是那么蠢! 算了,沒有就沒有,反正家里什么都有。 阮靖馳倨傲地揚起下巴,轉身,腳步輕快地往外頭走,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后傳來阮妤的聲音,“有件事,想了想還是同祖母說一聲?!?/br> “什么?”阮老夫人看她。 阮妤溫聲說道:“我和徐世兄的婚事雖說只是兩家人的口頭之談,但到底傳了這么多年,如今我已回家,這親事卻不好作數了,勞煩祖母尋個時間還是和徐家說清楚,免得耽誤了徐世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