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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行把手中的盒子一并放了進去,而后就倚著木箱垂著眼簾,目光似乎在看木箱里的東西,又似乎什么都沒看。 月色下那張清貴俊美的臉沒有一點表情,依舊沉寂淡漠。 直到目光掃見桌子暗處的一個荷包,他的神情才變得柔和一些,當初阮妤給他的那個橘子早在先前就已經被他吃掉了,剩下的橘子皮倒是日復一日經風吹日曬保存了下來。 他抬手握過那只荷包,打開后,指腹輕柔地撫著那些粗糙的橘子皮。 淡淡的橘子香在鼻間縈繞。 他柔和的眼中仿佛盛著滿天星子,璀璨耀眼,只是想起什么,眼中的那些星星又一點點消失。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爹娘的孩子。 起初他只是覺得奇怪,爹娘雖然疼愛他卻總是對他有超乎尋常的恭敬,雖親近卻不親密,不似隔壁阮庭之和阮先生的相處,也不似其余人家的相處。 只是那個時候,他也只是天真地以為爹娘不擅長表達。 直到如想出生。 他才發現原來爹娘也是能和其他孩子的爹娘一樣的,只是那樣的親密從來沒有給予過他。后來他聽到爹娘的對話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他們的孩子,他以為那個男人會是他的爹爹,可他也說不是。 霍青行似乎想起從前一個人抱著膝蓋躲在無人地方哭泣的模樣。 可這些對小青行而言天大的事,對如今的他而言只是非常普通尋常的一件小事,和吃飯讀書一樣小。他不怪爹娘,他們是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人,是他們讓他平安健康地活了下來,他也不怪那個男人,無論他是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他都不怪。 他也沒有要去探尋自己身世的想法。 他活在這個世上,他是霍青行,他有爹娘有meimei有朋友有同窗也有教他讀書寫字的先生,如今……他心里還偷偷藏了一個人,一個讓他會控制不了心跳的人。 這樣就夠了。 至于他的爹娘是誰,他又為何會被拋棄,這對他而言,并不重要。 就算這世上所有東西所有人都不屬于他,那也沒關系,就如對阮妤的心意,既然見不得光,那就偷偷藏著,不去打擾,即使她怪他討厭他也沒事,他只要靜靜地望著她就好了,眼中重新泛起一點笑意,雖淺卻明媚。他就在這所有人都睡下的夜色中,握著那只荷包,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橘子皮放進荷包中,然后一并把它放進了那只塵封他十六年歲月的珍貴盒子中。 第45章 (二更) 阮妤回到房間才發覺自己竟又被霍青行惹得起了脾氣, 她自問擔了上一世的經歷,行事做派都算得上是沉穩,平時也很少能被什么激出性子, 偏偏每次碰上霍青行都跟變了個人似的,總能莫名其妙被他惹出一頓脾氣。 上次是這樣,這次還是這樣。 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坐了一會才洗漱睡覺。 等到第二天清晨,她看著灰蒙蒙的窗外, 捏了捏還有些疲乏的眉心,披著衣裳坐了起來。她是打算早起給哥哥開門, 省得回頭爹娘看見他從外頭出來多問,穿好衣裳往外走,就看見從外頭走來的兩個人,正是譚柔和哥哥,瞧見她,兩人停下步子,譚柔神色自若地和她打招呼, “阮jiejie早?!?/br> 又說,“我去準備早膳?!?/br> 說完就朝他們點了點頭往后廚走。 阮庭之卻一臉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看著阮妤撓了撓頭,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喊道:“meimei早?!?/br> “哥哥早?!?/br> 阮妤朝人點頭, 神色如常, “哥哥昨晚睡得如何?” 阮庭之輕輕啊一聲, 一時分不清阮妤是真的關懷還是話里有話,瞅了瞅她的臉也分辨不出,只好小心翼翼道:“還, 還好?”說著又忍不住嘟囔道,“就是霍啞巴的床板太硬了,屋子也冷,這人真不是人,大冷天的也不知道點個炭火,我早上在被窩里凍得牙齒都在打顫?!?/br> 阮妤倒是不知道霍青行沒有點炭火的習慣,她自己是很怕冷的,冬日必須要點炭火,到了長安,那邊有地龍便要好些,他們住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霍青行也從來沒有因此發表過什么意見。 或許只是舍不得花錢買炭?畢竟好的銀絲炭也挺貴的。 阮妤覺得這個倒是挺有可能,便又問,“昨天他跟你一道睡的?” “當然不是,meimei是不知道那個霍啞巴有多潔癖,別說跟別人睡一張床,就算跟別人碰下都要去洗手,”阮庭之邊說邊朝阮妤湊過去,嘴里繼續說,“我都懷疑他以后娶妻,是不是都不……” 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話不好跟女孩子說,他忙住嘴,說起別的,“他昨天睡在軟榻上?!?/br> 阮妤原本還在想阮庭之前面那半句話,聽到后話又皺了眉,霍青行屋子里那張軟榻小的不行,他人又高,估計昨天晚上只能蜷著腿睡,昨天還對他氣惱得不行,今日卻又忍不住擔心他這樣睡一晚上不舒服了。 直到阮庭之往她眼前晃了晃手,她才回過神。 “meimei在想什么?”阮庭之詫異問。 “沒什么?!比铈ナ栈啬抗?,聞見他身上的淡淡酒香氣又擰眉道,“你日后不可再像昨日那般喝得不省人事了,你是要去戰場的人,絕對不能喝酒誤事?!?/br> 她知道忠義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喝酒誤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