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好天氣，青辭臺又是綠了一片白石崖，師父剛好閉關，讓我自己玩去。

    趁著輪休回到家里，順帶著這一群小跟班。

    只是暮遲竟也是跟來，他雖然看起來纖弱，性子倒是堅毅得很，很是自尊。從來都不喜歡跟在我后面，聽說被人笑是攀附。

    倒是暮秋性子爽朗，我很喜歡。

    伯父來信，自然是斥責我自作主張，青辭臺不是好去處。

    桃花正當時，一團團粉嫩可人，我還想著要是能折下幾枝，帶回去也能討討小荔枝的歡喜。這孩子偏偏不喜歡鳳凰花的紅艷，就眼巴著這嫩嫩的顏色。

    結果我睡過頭忘了。

    然而事情的奇妙之處就在于此。帶著不樂意的成懌走到半道就看到暮秋站在山門旁，身邊是捧著一大束艷色桃花的暮遲。

    暮遲！

    他還是很拘束，但有些靦腆地笑。

    “你不是說要折花嗎？我早上經過后崖看它們開的正好?！?/br>
    我就順口一說，還是和暮秋昨晚在后崖偷偷烤番薯吃的時候，暮遲他也在？

    “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還記得！”

    暮遲愈發靦腆，十幾歲的少年很是可愛。

    暮秋推著暮遲，老媽子一樣叮囑著。

    “凰鐘！你可得看好我哥哥！他要是出事了，我拆鳳凰臺去！”

    還叉著腰很是潑辣樣。

    “知道了知道了！”

    焚身飛起直上，這劍脾氣特臭，誰家寶劍還不讓主人踩的，偏偏它就是不肯，非得我自己飛上去。

    我這才得多帶把傘，免得半道甩我下去。

    紅洲一如既往地火紅一片。

    身體像是沉入水底。

    “哥哥！”眼前突然出現了小荔枝的笑靨，那應該是凰林還沒有消失的時候。

    暮遲抱著滿懷的桃花，凰荔眼睛發亮撲過去了笑聲銀鈴般。

    最后只看到暮遲漲紅的臉，小荔枝抱著他笑得歡暢。

    那是以前了。

    “哥哥！你醒醒！”

    睜眼滿是白光，隱約的人影模糊。

    “哥哥?！边@一句卻不是同個聲音，從身后傳來，我想回頭看去……

    啪的一聲脆響。

    面上火辣辣的，我終于睜開眼睛。對上的是一雙紫色眼眸。

    “歡喜？”

    “師兄你……”

    成懌還待再說，就被抱住了。

    “你回來了?！?/br>
    “師兄……”

    不知緊緊抱著他，閉上眼睛。

    “我太累了?！甭曇糨p忽得幾不可聞，成懌卻是聽清了。

    “我不說，只是因為說了也無用。我怕，也得去?！?/br>
    不知只覺得身心疲憊，滿懷滿心都是苦水，冒著泡。

    “沒事了?！背蓱缓庙樦p輕拍他后背，像是安慰孩子一般。

    “有事！”

    不知突然跳起來，面頰泛紅。像是喝醉了一樣。

    “我怕！我怕??！那火都燒到我身上了！可是，可是我也沒有辦法了！那時候我只能，只能死了！”

    成懌看著他，也不阻止。

    讓他好好發泄一場。

    結果就是不知瘋似的亂跳亂跑，撞了好幾次墻，差點啃下墻皮來。

    “這是怎么回事！”鳳旅一瞧不知這樣也嚇了一跳。

    成懌也是無法。

    “舒老的藥是不是有問題！怎么看樣子是更瘋了！”

    成懌抱著不知，不知一個勁地手舞足蹈的。

    不知一看到鳳旅像是清醒過來了。

    “阿旅。你怎么在這！”

    鳳旅被這一唬，以為他是正常了。

    “公子?！本妥叩剿赃?，不防被扯住手臂。

    “阿旅??！你怎么也下來了！你下來了，小荔枝怎么辦！她還是個孩子呢！”

    說著竟是嚎啕大哭起來。

    “公子公子！成懌幫我??！”鳳旅被扯住耳朵大叫著。

    成懌看了一眼，不著痕跡地松了力道。

    “啊啊??！”

    凰荔撩開半邊紗簾，看向鬧成一團的三人。

    “還請舒老多留幾日，看護家兄?！?/br>
    她對面正是舒清河，他端起茶盞品茗。

    “自然自然，凰鐘的病情本就是過我手過的，有始有終?！?/br>
    凰荔眼神有些渙散。

    “他那病當真不能治？”

    “那本就是血脈帶來的缺陷，當初本不該強求的，又加上神卷傳承加持，更加抑制不住，強行鎮壓只會煎熬心性，掏空精氣?；俗鹬鳟斈暌咽遣∪敫嚯?，后經過我徒兒調養才抑制得當。當年的橫死倒也是生機?！?/br>
    舒老身為醫者，早已見慣生死，說著診斷結果還是帶著笑意，十分滿意這杯茶的好味。

    “是嗎？那還真是幸運，還能多活幾年?！?/br>
    凰荔語調平平，不悲不喜。

    “他這病可養可調，可如今尊主你可是無藥可救了?！?/br>
    凰荔不接話，愣愣看著伸進窗來的一支濃色春意的桃花。微微出神。

    遠處轟隆隆，滾雷一般的聲音震動天際。

    “地動了?！被死蟪制鸩璞K，便看到舒老忙拿走水壺。

    看到凰荔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那泡茶手藝就算了，不要來霍霍這好茶了?！?/br>
    凰荔挑眉。

    “你可知這是紅洲，這里我最大，我哥哥都不敢說我?！?/br>
    垂簾之下，不知趴著揉著腦袋，看著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衣裳，再看看成懌同樣如此。

    “我這是怎么了？”快裝傻充愣！

    “哼！”成懌手臂上還有兩個牙印，衣袖沾上他口水。剛才咬得可是很起勁。

    “嘻嘻?！?/br>
    不知趕緊轉移話題。

    “鳳旅那個家伙哪去了！他竟然敢誆我！”

    “哼！早跑了，怕你回過神來找他算賬呢！”

    一臉嫌棄得緊。

    “嘿嘿，歡喜別氣呀！外邊是怎樣個情況？你又為什么來了？”

    “怎么！不想我來??！”說著很是輕慢地瞥了不知一眼，就看到他果然狗尾巴草一樣哈上來，不由心松快。

    面上卻還是不顯，又是冷哼幾聲表示不滿。

    “哪能呢！我惦記著你呢！”

    “哦?！背蓱滩蛔÷N起嘴角。

    “外邊……”

    “都聚在一處了，原來這地動早就有了，只是被凰荔壓下去了。直到最近波及到一些二等世家領地才鬧出來，凰荔也是拖著不管，有些鬧得厲害了還被警告了?！?/br>
    成懌翹起腿來，對著外面的曦光薄淺，微瞇上眼來，懶懶疏疏的。

    “看了凰荔這會是要攤牌不干了！倒是不錯?！?/br>
    不錯！

    “合著你家沒事??！”

    我都跳起來了。

    “青山？還是青辭臺？我管他們呢！”

    成懌不由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很是不屑。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管這管那的！累都累死了。我才不理他們，我只管一件事?！?/br>
    我慪氣，湊近他想聽清接下來說什么。

    成懌笑得有些陰險。

    “我只管你?！?/br>
    一個踉蹌差點摔死我，不應該湊那么近的，這不底盤不穩了。

    “我說真的！”

    我管你真的假的。

    “他們與我無關，是你救了我，待我親和。我雖不想承認，但我幾乎是你養大的?！?/br>
    “什么叫不想承認！你就是我養大的！”

    成懌聞言好笑，暗紫色眼眸水漾如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