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果然不好相處啊。

    第2章 研讀會

    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人，凌灼進去又打了一圈招呼，坐到自己位置。

    陸遲歇晚一步進門，大長腿自凌灼身邊過，拉開椅子，大咧咧地挨著他坐下。

    對面有工作人員笑著提醒：“陸老師，你那個位置是菲姐的，你往旁邊挪一個，你和凌老師跟菲姐的對手戲多，一會兒好交流?！?/br>
    陸遲歇不以為然：“有什么關系，我和凌老師的對手戲也挺多的，我就坐這?！?/br>
    陸遲歇打定主意的事情，沒人說得動，他倚著座椅，側身向凌灼：“凌老師，加個微信吧?！?/br>
    凌灼正在看劇本，偏頭對上陸遲歇散漫笑眼，猶豫了一下，拿出手機。

    半分鐘后，陸遲歇看著屏幕上放大的凌灼微信頭像，五個男孩肩勾著肩面向朝陽的背影，嘴角微撇。

    他問凌灼：“凌老師，你朋友圈里什么都沒有??？還是屏蔽我了？”

    凌灼略微尷尬，解釋：“沒有，我不喜歡發朋友圈?！?/br>
    陸遲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哦，我也不發朋友圈?！?/br>
    凌灼沒再說話，繼續專注看劇本。

    二十分鐘后，女一號喻菲姍姍來遲，進門先主動就遲到的事情道了歉，還讓助理將帶來的點心分給大家。這位當紅流量花看起來確實是個好相處的人，也沒什么架子。

    又一輪互相介紹后，喻菲走到陸遲歇另一邊、原本該是陸遲歇的位置坐下，劇本研讀會正式開始。

    凌灼是被張靜強塞進劇組的，對拍戲的興趣不大，但性格使然，在定下這個角色后他也還是認真做了功課，不但把劇本完整看了一遍，還上網看完了原著小說，認認真真寫了他要飾演的角色的人物小傳分析，算是有備而來。

    研讀會一開始，先由編劇介紹這部劇的核心梗概。

    《焚情》是部古裝玄幻劇，女主角諸葛悠是天下第一派歸墟山的大小姐，明艷絕色且靈根出眾、天資過人，又有無上運氣，誤打誤撞得到好幾樣絕世法器，引來覬覦追求者無數，她與師兄林嵐玉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原已定下婚約。

    一次出門游歷，諸葛悠順手救回靈力全無、奄奄一息甚至失憶了的男主角玄絳，不但將人救活，還設法補全了他被斬斷的靈根，沉默寡言的玄絳從此留在諸葛悠身邊，成為她最忠心不二的侍衛仆從，倆人之間逐漸暗生了情愫，因此玄絳與林嵐玉屢起摩擦。

    一夕生變，歸墟山遭逢強敵突襲，遍布的結界盡數被破，被屠滿門，諸葛悠與林嵐玉得人所救、僥幸逃出，后知道真相，這一切的策劃者其實就是玄絳，他是魔界中人，從一開始接近諸葛悠就是一場陰謀，為了她手中法器、為了歸墟山的絕學秘術。

    諸葛悠對玄絳絕望心死，決定和林嵐玉完婚，修合修之術以圖報仇雪恨，拜堂之時，玄絳以本來面目出現，強行擄走諸葛悠，林嵐玉追至魔界老巢，和玄絳大打出手，被玄絳親手毀了元丹。為救林嵐玉性命，諸葛悠不得不嫁給玄絳，圖謀反殺。

    后面就是諸葛悠忍辱負重，和玄絳相愛相殺，聯系林嵐玉里應外合，最后大破魔界，再揭秘當年玄絳墮魔的真相，實為受歸墟山道貌岸然的長老們所迫，玄絳父母皆死在諸葛悠父親手下，他奪回的秘術和法器本來也是他的家傳之寶。

    男女主角互相虐來虐去，原著最后給了一個開放式結局，劇本改編時寫成了偏happyending向。

    編劇和幾個導演輪流分析劇本，讓其他人從旁提意見，大家熱火朝天地討論，凌灼捏著筆，不時在自己的劇本上記下筆記。

    女主角喻菲第一個就結局提出疑問：“諸葛悠和玄絳之間你殺我、我殺你還可以說有因有果，都放下了勉強在一起倒也說得通，但問題是林嵐玉的元丹被玄絳毀了，因此變成了一個靈力全無壽命短暫的凡人，最后還為了諸葛悠送了命，諸葛悠就算不愛林嵐玉，林嵐玉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而且是有恩于她的人，她如果不顧及林嵐玉，強行和玄絳he，我覺得她的人設崩了，整個人的人設魅力會被大大削減?！?/br>
    何靖平：“話是這么說，但這也是迎合現在的市場和觀眾口味嘛，悲劇結局大家都不喜歡看了?！?/br>
    喻菲：“那就改一改林嵐玉那條線的結局，留住他的命讓他有靈力恢復的可能，這個點才不會成為諸葛悠和玄絳之間的死結，這樣可行嗎？”

    凌灼聽著暗自擰眉，林嵐玉這個角色最吸引人的點就是他的深情和美強慘，尤其是這個慘字，越到后面越慘，為了女主角幾乎搭上一切還丟了性命，在原著小說里賺足了看客的眼淚。真要像喻菲說的那樣改了結局，他就徹底變成了和男主角搶人的工具人，魅力才是真的要大打折扣。

    但意見是喻菲提的，凌灼就算不贊同也不能當眾說出來。

    “沒什么好改的，”陸遲歇懶洋洋地開口，“改來改去麻不麻煩，原著小說的結局不挺好的，就按那個走就是了，沒必要強行大團圓，最后拍出來說不定還要被人吐槽庸俗沒新意?！?/br>
    凌灼下意識看向身邊人，陸遲歇一撩眼，和他目光撞上，再眨了一下眼睛。

    凌灼默然，收回了視線。

    編劇神色尷尬，轉頭看向總制片人高承，高承咳了一聲，說：“我們也有我們的顧慮，這個也不是光我們說了就算的，要考慮多方面的意見……”

    他說的不算隱晦，在座的都是這個圈子里混的，沒誰會聽不懂。這部劇是由尚訊視頻和高承所在的顥然影業聯合出品，顥然影業是制作方，出錢投資的是三大視頻網站之一的尚訊，最大的話語權在尚訊手里，高承這話就是告訴大家，改結局是尚訊那邊的意思。

    陸遲歇給自己助理發了條微信：“去問問是誰品味這么低，非要把《焚情》結局改了?！?/br>
    話說到這個份上，關于結局的討論只能暫時擱置，繼續聊劇本其它部分。

    二十分鐘后，高承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說：“結局的問題，我想了一下，要不就還是按原著走吧，何導你覺得呢？”

    何靖平：“……”

    何靖平其實沒什么意見，但誰都知道尚訊視頻的背后是尚昕科技，而陸遲歇，是尚昕的太子爺。

    之前陸遲歇并沒有對劇本的結局表示過不滿，就算按著喻菲說的，改掉林嵐玉那條線，也不會影響玄絳這個角色，怎么今天他突然就有了意見，還興師動眾特地繞一大圈施壓，讓高承把結局改回去？

    想不明白的不止何靖平一個，陸遲歇這邊說用原著結局，高承那邊接了個電話就答應了，誰都猜得到是陸遲歇的意思。

    凌灼也想不明白，干脆算了，高承親口說了用原著結局，反而讓他松了口氣，至少他的角色高光點是保住了。

    十二點，早上的任務結束，大家就留在片場這里吃盒飯，下午劇本研讀會還要繼續。

    凌灼回去自己休息室，楊明已經幫他把行李送去酒店、收拾妥當了，剛返回片場，去給他領了盒飯來。

    凌灼坐在沙發里，一邊挑盒飯一邊和仲一然發消息。

    仲一然：“今天順利嗎？”

    凌灼：“還算順利吧?！?/br>
    仲一然：“還算？”

    凌灼把早上研讀會上的事情說了一遍，仲一然笑他：“那你是走運了，多虧了那位尚昕太子爺?！?/br>
    凌灼：“是啊，托了他的福?！?/br>
    將這句發出去時，凌灼想起陸遲歇對自己略微奇怪的態度，心里無端冒出絲別扭來。

    正想著這些，那個人突然就出現了，從半開的通往露臺的門外晃進來，自來熟地往沙發里一坐，目光落到凌灼的盒飯上：“凌老師就吃這些？”

    凌灼下意識朝露臺外看了眼，陸遲歇笑笑說：“外頭是連通的，凌老師不知道？”

    再跟他提議：“我帶了廚子來單獨做吃的，你要一起嗎？”

    凌灼：“謝謝陸老師，還是不用了吧，我覺得這里的盒飯也挺好吃的?！?/br>
    陸遲歇：“所以嗓子不舒服還吃辣的？”

    凌灼驚訝看著他。

    陸遲歇又笑了一下，忽然彎腰湊近，低下聲音：“凌老師，在片場議論別人的時候，小心隔墻有耳啊?！?/br>
    凌灼瞬間尷尬得臉都紅了：“我、抱歉……”

    陸遲歇被他的表情取悅到，再告訴他：“但是你猜錯了，我會接這個角色，不是你以為的什么有可挑戰性?！?/br>
    “那是為什么？”凌灼下意識問。

    陸遲歇神色一頓，目光在凌灼臉上逡巡，慢慢說：“無聊而已，扔飛鏢選出來的劇本?！?/br>
    凌灼：“……”

    他有種自己被這人耍了的感覺。

    陸遲歇：“不過現在我覺得，這個選擇果然不錯?！?/br>
    凌灼皺眉。

    陸遲歇退回身去，扔了一盒潤喉糖給他：“吃這個吧，吃了嗓子會舒服些，效果不一定比止咳糖漿差?！?/br>
    凌灼有點不想要，又覺得拒絕一盒潤喉糖有些小題大做，猶豫之后還是收了。

    和陸遲歇說：“多謝?！?/br>
    陸遲歇神情愉悅：“不客氣?！?/br>
    第3章 大魔王

    下午便開始枯燥地從頭讀劇本活，大家坐一起一邊讀一邊集思廣益提意見，對劇本做細節和邏輯上的修改。

    何靖平要求所有人讀的時候帶上情緒和情感，凌灼從未參加過這樣的圍讀劇本，很不適應，讀得磕磕巴巴。

    到和女主角談情說愛部分，臺詞寫得有些rou麻，凌灼又一次卡殼停下，尷尬得額頭都冒了汗。

    身邊人輕笑了一聲：“凌老師是覺得念這個臺詞不好意思??？”

    其他人也在笑，喻菲跟著打趣：“第一次拍戲是這樣的，當初我第一部 劇，拍到親熱戲部分，ng了十幾遍，差點被劇組退貨?！?/br>
    凌灼紅著臉道歉：“抱歉，我繼續讀吧?！?/br>
    陸遲歇順嘴和編劇說：“這里的臺詞要不改改吧，林嵐玉和諸葛悠這個時候是青梅竹馬的曖昧，也沒有挑破關系，說的這些話是太rou麻了點?！?/br>
    喻菲：“我贊同，這幾句臺詞確實有點過了?！?/br>
    男女主角都說要改，那就改吧，編劇當場在劇本上改寫了幾句話，原本露骨的臺詞改得隱晦含蓄，凌灼松了口氣，總算順利念了下去。

    一小時后，暫停休息十分鐘。

    凌灼喝了口水，抬眼時和陸遲歇盯著自己的眼神撞上，陸遲歇一手轉著筆，慢條斯理地問他：“凌老師，你談過戀愛嗎？”

    凌灼一愣。

    陸遲歇的聲音不大，他們左右的人又都離開了，所以沒有其他人聽到。

    凌灼輕擰起眉，陸遲歇仍盯著他，笑容玩味等著他回答。

    凌灼有點不想理這人。

    他和陸遲歇不過剛認識的同事，陸遲歇張嘴就問他的私事，他不想回答。

    陸遲歇挑眉，凌灼移開了眼。

    五點，今天的研讀會結束，凌灼直接回去酒店。

    劇組酒店就在影視城附近，保姆車停在酒店大堂門口，凌灼剛一下車，就被等在這的粉絲圍住。

    粉絲遞過來的禮物他沒接，只拿了信捏在手里，由保鏢和楊明護著開路，進去酒店里。

    在電梯間，碰到同樣在這里等電梯上樓的陸遲歇，凌灼跟他打了個招呼，就站定不動了。

    陸遲歇戴著墨鏡，看到電梯門映出的他身后凌灼疲憊的身影，目光落到他手中那一疊信封上：“這么多信，凌老師真打算拆開一封一封看？”

    凌灼：“嗯?！?/br>
    陸遲歇嘖了聲：“做凌老師的粉絲真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