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酒(一)
嬌生慣養美少女A頹廢煙癮老男人O 01. Dusk 卡威克高等士官學院唯一的單身Omega教官科爾特?伊斯林蒂疑似被暫時標記。 暫休日結束后的第一個晨訓,堪稱匪夷所思的勁爆秘聞在學生的交頭接耳中不脛而走,幾乎蓋過了前些天內閣議政大臣瓦隆侯爵被彈劾入獄的新聞。和大多數有關“Omega”“標記”的桃色玩笑不同,沾了科爾特教官的言談討論完全不帶有Alpha們慣常那種、心照不宣的擠眉戲謔,純粹是種驚駭,區別大概是刷粉劣質情色雜志與黑白戰時公報的不同。即便消息來源者篤定且繪聲繪色地講述,他的確在科爾特教官后衣領垮下露出一截瘦削又白慘慘的脖頸上看到了咬痕——正巧圈住Omega敏感的腺體,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仍是“你開什么玩笑……?”。 雖然早已進入環塔紀元,Alpha,Beta與Omega叁種性別被醫學證明在腦力方面不存在差異,外形體格上的區別也并沒有傳統認定的天壤之別——相當一部分來自于后天馴化與長期歷史因素。但性別觀念到底根深蒂固,譬如以培養高等官僚與優秀士官為目標的卡威克學院組成人員性別比是30:23:5??茽柼亟坦僮鳛閷W部總督中唯一一個Omega,就引人注目這方面來說稱得上鶴立雞群。他叁十來歲,早年參戰領過不少功勛,因傷退役后,猶如一捧透支燃燒失活的灰敗余燼,大多數時候頹喪而漫不經心,面對學生卻嚴苛公正得令人生畏。戰場后遺造成煙癮讓微辛苦澀的煙草味猶如全身生倒刺的第二層皮膚,幾乎激不起任何Alpha的興致。 他是拔萃的軍官、盡職的教師——卻非普世意義上甜美誘人的Omega。 雖說難免出現意外,軍官學院是Alpha聚集地,年輕旺盛的信息素躁動擠碰在一起,宛如熱天午后致密堆滿易燃易爆物的內室,一點Omega氣息正是悄然揉入的火星。曾有精蟲上腦饑不擇食的Alpha趁夜撲向某個偶然撞見的Omega,隨即因四級傷殘被送往醫院。第二天科爾特教官因防衛過當受到處分。再然后學院一整年都未再發生Omega遇襲事件。 以上叁件事之間存在因果遞推關系。 早課鐘聲以中央塔為發源點輻射漣漪,學員收了竊竊私語,在室內訓練場自主集合,大門才被慢慢推開。一只修長蒼白卻在指節處顯出粗糙蹉跎痕跡的手掌按著鎳灰厚門,伴隨旋轉開啟揉入所有視線,轉瞬間有種把控野獸的奇異惑力。走進來的黑發男人讓人想到年長而矯捷老練、多數時候卻陷在怠倦無神中的瘦長豹貓。身量挺高,雙腿到腰部修長勁瘦。眉骨高得有些凌厲,深陷眼窩里描著較平常更甚的青灰,蒼白失色的嘴唇襯著不知是開裂還是咬痕的細小傷口,消瘦下頷掃了層淡青胡茬,整張面部如同成熟云杉自然抽出流暢深刻的枝條。細看其實是副相當不錯的模樣,Omega是端秀漂亮的生物,有性別打底他自然不會難看——如果他愿意拾掇拾掇胡茬,挺起習慣性微弓的脊背,以及改改那張面具般掛著的死人臉的話。 很快有人發現了端倪。 科爾特教官松松垮垮的制服領帶下方,隱約露出沿喉結緊纏脖頸的一圈純黑抑制環。他向來對自己的性別漠不關心,不曾佩戴過這種東西。 ……所以教官真被標記了??? 科爾特平平淡淡的一個掃視讓擴散的驚疑就此剎住,他漫不經心揉了把眉骨,敷衍了事地扯了幾句收假第一天的開場白,隨即安排每個學員進入虛擬駕駛艙開始訓練。偌大訓練場內機械艙室鏈接中樞網絡有條不紊地運作,熒藍指示燈在網路軌道上一閃而逝,頂部調配的械臂有如溫室農場的育種器。輕盈卻倉促的腳步在此時和入,從走廊到門口似有一只慌張撲翅的鳥兒由遠及近,足音稍頓時大門被一把推開,金發少女因一路疾奔而胸口起伏,系在襟前的鮮紅領結像熱帶風暴中的血色蛺蝶一般翩躚欲折,她盡量站定全身,撐起平素從容良好的儀態。 艾莉克西亞?德?瓦隆是瓦隆侯爵之女。若說科爾特是最不像Omega的Omega,那么艾莉克西亞正巧位于他矩形對角線上的另一個極值點,一個最不像Alpha的Alpha。權貴的小女兒是在綿軟天鵝絨與甜美糖果屋中養大、嬌憨細嫩的金絲雀,一頭燦金鬈發每一縷末梢都潤過天然果油與高級護發素,即便符合軍校規定地剪短,依舊有如剛剛出爐、香甜金黃的奶油蛋卷兒,皮膚是自小養尊處優的嫩白,綴著海藍雙眼的臉龐精細如畫報人偶。剛入學時甚至還隨身攜帶一把遮陽傘,信息素混著股毫無Alpha氣概的奶兮兮,對任何人用詞都柔和而講究,雖然接下來一年各科成績都名列前茅,仍然沒能摘掉“Omega腔”的戲稱。此刻大概是倉促過頭,頭發與衣著都沒好好打理,全無平常那種體面考究。 科爾特不看她,他的嗓子早年被硝煙熏傷,又長年累月地抽煙,開口有種沙礫滾入齒輪的沙啞磁性:“艾莉克西亞,歸隊?!?/br> 金發少女盡量文雅地捋平自己亂翹的發梢,一步步走過來緊盯著他,從口袋中取出的白色藥盒帶著緊攥皺痕,“伊斯林蒂教官,您今天早上吃的這是什么藥?” 聲音不低的質問讓科爾特略微煩躁,他皺了皺眉,重復一遍:“歸隊,艾莉克西亞,聽從命令?!?/br> “但我還在請教您這件事情?!?/br> 他在對方不肯輕易放棄的堅持中揉著后頸垂下眼,眼睫垂顫著掠過漫不經心的思索,突然長臂一攬,手掌以擒拿姿勢扣住少女的肩,又拎起她微微薰過香精的干凈衣領,利落帶過,跨過幾步后動作粗魯地將人往駕駛艙里塞。艾莉克西亞在他松手之際反纏住他的手臂往內拖,兩人像打結耳機線一樣糾葛著同時摔進艙內,在狹窄艙室里跟平常訓練過招似的大打出手,幾個回合在交纏擠碰中飛快過去。到底是年長老練的男人勝出,兩條長腿夾扣住少女的細腰,飛快反剪雙腕,繞過的手臂鎖喉一般鉗勒高她的下頷。 金發少女似乎磕疼了膝蓋,痛楚煽動著鼻尖眼尾沉淀的水紅飛速洶涌,眨眼的模樣半真半假地楚楚可憐。 科爾特一下子卸去力道,抽掉骨頭似的妥協軟癱下去,任由對方抓住破綻迅速反壓上來,膝蓋抵在他胸口。那只攥皺了的紙盒又被掏出來,被兩枚蚌珠般細白的指尖拈著,在光線昏暗的艙內晃晃忽忽。 科爾特轉過臉,喉結順著被抑制環繃出弧度的頸線平淡滾動,“緊急避孕藥?!彼济p挑一下,蒼白無色的嘴唇牽動,露出些微苦笑的彎弧,開口語氣卻有種辛辣的輕嘲,“這不是很正常嗎,艾莉克西亞,昨晚沒做安全措施。就你的家庭背景而言,婚前搞出來個私生子恐怕會很難收場,我不會訛上你的,放心吧?!?/br> 教養良好的小Alpha從他胸口挪開,跪坐在一旁,像跪在花園野餐墊上一樣端莊文雅。她沒有立刻開口,低垂的金色睫羽透露做錯了事的懊悔委屈,半晌才爭辯似的訥訥開口:“您完全可以先和我商量,那種藥物對身體傷害很大。我不該……我很抱歉?!弊孫mega因為自己吃藥的確是很失風度的行徑,尤其對方還是自己的老師和長輩,她的手指絞著衣擺,謹慎地補充,“我會在我能力范圍內盡量補償您的?!?/br> “不用?!笨茽柼仄降亟^,撇過臉,深灰近墨的雙眼放空般無神,眼下的青黑與細細皺紋襯得他疲態明顯,“還是你覺得不給我點什么類似嫖資的東西我總有一天會拿這個來挾制你?……實在不放心,我會立刻辭職消失?!?/br> “我不是那個意思!”年輕Alpha急急開口反駁,絞緊的手指幾乎扯破內里襯衣的精致刺繡,她反復抿唇,旋即努力露出一個不那么勉強的安撫微笑,“我是說,我不會……占了您的便宜之后當什么都沒發生過,意思就是,我會對您負責的?!?/br> 他因為“負責”一詞嗤地低笑一聲,帶著新鮮傷口的舌尖探出唇縫,稍微舔了舔前夜被Alpha反復撕咬過的下唇,缺乏活力的深灰眼珠底部有余燼火星一閃而熄,“負責?你要怎么負責?給我一筆錢,一些資產,介紹個好Alpha?還是包養我,跟我結婚?” 艾莉克西亞松開手指,規矩地并攏放在膝蓋上,小姑娘的皮膚天生質嫩,指尖被自己掐得發紅。她一時不語,在不連貫的沉默中顯出若有所思,最后抬起漂亮嬌氣的海藍色雙眼,小心而慎重地答到:“如果您需……愿意的話?” 科爾特無甚笑意地彎了彎嘴唇,手指輕輕抬起碰上Alpha白皙的下巴,指腹較少女的皮膚而言略顯粗糙,大概有如磨砂玻璃與潤嫩乳酪的區別。他這樣略略摩挲著,體溫交染,奶白杏仁乳酪盛在磨砂玻璃器皿中顫滯著快要熟成融化,釀出一點虛情假意與近似昨夜黏風的火熱氣息,“別開玩笑了,小孩子,要找好歹也找個漂亮點的Omega?!?/br> “可我覺得教官您就很漂亮呀?!盇lpha在微微一怔后輕聲開口,那語氣太過誠懇與理所當然,全無奉承之意,似乎只是說明了一條人盡皆知的世界公理,倒讓科爾特半晌失語。 他不怎么想繼續跟她糾纏扯皮,撐起身體準備鉆出駕駛艙,小Alpha急著阻止,兩條胳膊罔顧風度禮貌地纏上來環抱住他的窄腰,像只挽留mama的樹懶幼崽,以全身的重量拼搏般將他往回壓。他被帶得一個趔趄就這么轉眼間倒栽入后,四肢軀體像連貫的多米諾骨牌牽絆著倒下,艾莉克西亞摔趴在他胸口,鼻尖險些磕上他的下巴。氣息一下子拉近,四目跌宕縮顫間不期而遇,淺藍潮水轉瞬洶涌覆沒占據灰敗沼澤,觸須往每一個軟弱的裂口里伸,還沉淀在記憶之海淺灘的熾熱感動搖似的蕩漾起來,滾過全身讓他過電般僵硬緊繃。 事情怎么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大概要追溯到昨天傍晚。 暫休日的五天正巧卡著科爾特的發情期。他將自己鎖在單人宿舍里叁天,打完了一整盒抑制劑,身體自少年時期便與這類藥物相焊接,十幾年的高強度濫用中早已產生抗性,生理沖動像一頭蟄伏低噴著響鼻的獸,陰沉沉盯著頸上纖細孱弱的鐐鎖。身長卻削瘦的男人弓背縮在床上,長手長腳纏蜷成小小一團,攏著腦袋的手腕上骨骼與青藍血管起伏輕顫,胡亂合著無數針眼宛如冬季河流冰殼中一條伶仃失活的魚??茽柼夭惶宄渌鸒mega發情是否也是如此,比起渴望有個人來caocao他,借著感性泉噴潮涌的更多是夾雜硝煙與血跡的碎片,地雷,戰車,溝壕,彈藥炸膛的火星,敵人烤焦的殘肢,戰機旋翼呼嘯與通訊器嘀嗒嘀嗒有如兔眼的紅芒,還有同期戰友被轟得只剩半張糊在機械體表面的臉皮。手指潦草蹂躪自己的生殖腔榨出高潮之際,男人輕弓起緊繃細窄的腰腹,渙散而茫然地顫著潮濕瞳孔,舌尖清晰嘗到了滴落血液。 然后他搖搖晃晃地從床上起來,在黑夜中睜著眼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收假前一天傍晚,最后一波熱潮伴著汛期的遠去而平息,科爾特收拾了床褥,沐過浴從身上脫去一層粘膩皮膚,叁日來第一次走出房門透氣。 兜圈到一半就卡殼了,第叁季度傍晚時分的光線黯淡昏黃有如兌過水的劣質青啤,人造日光器精準調試出光譜上介于檸檬與甜橙之間的晦色,于冷白墻表旎轉之際顯出過曝浮沫,他在光影分割的界線里看到了熟悉身影。艾莉克西亞標志性的燦金卷發和大得夸張的皮革行李箱總是很顯眼,很少有Alpha來軍校還帶著一只塞滿精美服飾與高級保養品的巨大皮箱,校內禁止隨行人員入內,小Alpha又從沒做過體力活,每次返校這只大皮箱都是科爾特幫忙扛上宿舍的。今天她來得太早,校內還沒什么人,此刻正縮坐在宿舍樓前的臺階上,腦袋埋進手臂里,雙肩瑟縮內弓,頭頂彎翹的純金發梢都如撥過的琴弦似的輕微顫抖。 走近了能捕捉到手臂與衣物間冒出的、小動物般低悶委屈的抽噎,甚至還有一縷若有似無的酒精味兒。 科爾特擰起眉,稍作嘆息??诖餂]找到紙巾,他支著兩條長腿走過去,輕柔而緩慢地拍了拍小Alpha纖細的肩背,“怎么啦,艾莉克西亞?遇到什么麻煩還是被人欺負了?……說出來聽聽?!?/br> 她從手臂間抬起頭,露出一張淚痕斑駁的臉,淺金睫毛濕成兩片暴風雨肆虐過后孱弱折翅的燕尾蝶,雙眼與鼻尖紅腫得一塌糊涂,襯著白皙膚色仿佛過水的漿果。胸前的領結壓得皺皺巴巴,衣袖上洇開大片濕痕,襯衣一角從制服長褲扎口中掉出來。向來風度體面的Alpha從沒這么狼狽過,她囁嚅出一句“伊斯林蒂教官”,原本止住的眼淚又洶涌出來,啪嗒啪嗒往衣袖上跌,顫抖破碎的詞句一個銜不上一個,“我家里、我,父親……” 科爾特屈起腿坐在她身邊,手掌放在她后背上,安撫一只金漸層貓咪似的柔和地輕拍著。他對學生學業能力之外的出身背景缺乏關心,剛從發情期掙脫的腦子又有些鈍鈍的,半晌才順著少女的話聯想到她的姓氏與近期重大新聞,艾莉克西亞?德?瓦隆,瓦隆——內閣大臣瓦隆侯爵近日被彈劾入獄,連同在權力機構任職的叁個兒子一并被清算,其妻攜唯一的小女兒返回母族暫居,具體開庭審判日暫定于下周一?!拔衣犝f了你家里的事,你應該沒有受到牽連……不過畢竟那是你的父親和親人,我為你感到抱歉?!辈簧冒参康哪腥司徛遄醚赞o,慣常冷淡的語氣此刻下陷放輕,配合著輕拍安撫。 “不!我不是……想要您因為家庭變故安慰我……”高亢尖銳的否定聲從少女哭啞的嗓子里脫出,像荊棘鳥被刺透之際的瀕死啼唱,很快又卸去氣勢弱下去,夾雜哭腔地訥訥絮語,“我只是太困惑了,我……最近所有人對他和我的態度都跟從前截然不同,我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表現——從前媒體們對我父親全是贊美奉承,現在卻是一面倒地謾罵和徹底否認,我不知道他是否就是……以及我又應該怎么……” 科爾特將手臂搭在支起的膝上,緩慢揉著眉骨思索,翻出記憶里驚鴻一瞥的新聞報道,對瓦隆侯爵的彈劾仔細分析沒什么實質性內容,大多是些很常見的政治迫害罪名。自從太陽塌變為紅巨星并吞噬地球之后,人類沿原本的冥王星公轉軌道建起十二座巨大的“塔”以容納兆億人口,每座塔擁有完全獨立的權力系統并為十年一輪換的最高行政權斗爭不休,獨裁余毒悄然沁入法律體制,包裹在精美詞藻內的政治演說只是騙取支持率的虛假糖衣,沒有誰真正想去解決外部與瑪塔蟲族斷斷續續持續近幾十年的戰爭,只是把他這樣的普通軍人當作柴薪燃料添進國家機器里無限拖緩??茽柼厝狈υu判權貴間派系黨爭對錯的興趣,面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Alpha,慢慢緩和了語氣:“艾莉克西亞,我理解你現在困惑痛苦的心情,你的父親,或者說任何一個活人身上都既存在對也存在錯,對的地方坦然稱贊就好,錯的地方核實之后安排應有處罰就好。有些人喜歡以狂熱的態度毫無保留地追捧或根本否定某人,因為那最容易煽動情緒拉攏追隨,但并不正確?!?/br> 艾莉克西亞拿哭紅的眼睛瞧他,海藍的虹膜宛如一圈風雨肆虐過的環形湖,微微瑟縮一下,涌出些忐忑膽怯的意味:“那教官、您會討厭——或者說,看不起我這種人嗎?……政治犯的女兒,既得利益的貴族,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在不勞而獲的人?!?/br> 科爾特垂眼望她,平淡而端正,養尊處優的小Alpha被保護得太好,過往十幾年生活在金箔糖紙與綿軟天鵝絨構建的無瑕世界,剛進軍校也是一副度假作派。她細滑如脂的皮膚、燦金蜜湛的卷發、纖細精巧的手指與清潤文雅的嗓音全部來自于對無數基層者的榨取提純,如抽髓澆血養出一朵燦金金的嬌花。既得利益便是原罪,幸運與不幸同樣無法選擇,她沒犯什么錯,或許也并非純白無辜,科爾特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對她作出任何指摘審判,在這里她是他的學生,僅僅是學生而已。于是那只大手停頓片刻落在燦金腦袋頂,輕揉了揉那頭柔軟的短卷毛,“不會。為什么要?” 淺藍雙眼又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她抽了抽鼻子,鄭重說:“伊斯林蒂教官,您是個好人?!?/br> “好了好了,”他略微不耐——或者說不適地皺起眉,指節刮過她眼角帶走搖搖欲墜的淚水,“你是準軍人,一直又撒嬌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br> 少女飛快收住眼淚,從衣側口袋取出一張玫瑰薰香的巾帕沾沾雙眼,抬起臉時雖然狼狽的濕紅短時間內無法消退,神情卻已經慢慢找回了平常的柔和從容:“謝謝您,伊斯林蒂教官?!?/br> 科爾特拍拍她的肩站起來,“回宿舍吧,別坐在這兒了,地上涼?!?/br> 艾莉克西亞的神情又猶豫起來,抿唇吞吞吐吐片刻,才開口說:“我舍友的母親是指控我父親的人之一?!?/br> “那你……”科爾特才抬眉說了半句,就被少女捂住小腹蜷縮身體的姿態與腹腔深處輕微悶響的咕噥聲打斷,她很快又逼著自己以良好儀態直起背,手指捋了捋被淚痕黏濕成縷的腮發,順便拈去臉頰上一絲窘迫的微紅,雙眼呈出一派誠懇又楚楚可憐將他黏住,“我今天……很早就從外祖母家跑出來了,早上到現在還沒有吃什么東西,伊斯林蒂教官,我……” 學院餐廳與販售區暫休日內都處于封閉狀態,科爾特揉著額,眉尖在指下輕微地跳,最后無奈地舒展嘆息,神情像叼著淘氣幼崽的后頸皮回窩的年長豹貓,“去我那里,先弄些吃的。如果你實在和目前的舍友難以相處,之后我去生活后勤部談談調換宿舍的事,可以嗎?” 她一下子立直,像是聽見了站立軍姿的哨音,鄭重朝他輕輕一鞠躬:“謝謝您,伊斯林蒂教官?!?/br> 教官寢舍原本是兩人間,科爾特性別特殊,偌大套房只安排了他一人獨住。單身男人的舊房間不似其他Omega那樣整潔溫馨又富有生活情調,姑且還算干凈但被工作資料與雜物潦草地堆滿??茽柼卮┻^狹窄的玄關與微微裂了皮的舊木地板,拉開百葉窗,讓傍晚的稀薄日光灑入這片他與發情期頑抗叁日的戰場,端起煙灰缸倒掉堆成小山的煙蒂,又一把推開桌子上堆滿的文件夾與紙質資料,清理出一片尚能容身的空地。小Alpha跟在后面,鄭重謹慎地像在什么高級餐廳落座,雙膝并攏,腰背挺直,手掌交迭放在桌面,金絲蜜棗般的卷發讓所處那一塊都熠熠生輝。 “我第一次來您的房間?!彼w快眨著眼,盡量端莊穩住的音線于句末收聲之際泄露一絲激動。 科爾特“嗯”了聲,走進廚房倒騰出炊具和食材,隨手取下插在案板上的水果刀抵上果皮,突然有一絲甜醇微醺的氣息若有似無飄過鼻端,接近某種麥芽發酵釀造的高純度蒸餾烈酒。他放低眉眼,嘆嘆息。 “你今天喝酒了,是吧?” 在座位上扭來扭去企圖調整到一個最得體姿勢的Alpha一怔,抬頭發出一個悶軟又略帶鼻音的單音詞:“嗯?” “……你身上有酒精味。以后盡量少沾些酒,對身體不好,也容易干擾判斷。別聽那些沒腦子的Alpha吹噓說喝酒體現什么Alpha氣概或者借酒能消愁。酒精除了麻痹神經毫無用處,要愛惜身體?!?/br> “……別等到上了年紀再后悔年輕時的胡鬧?!?/br> 艾莉克西亞在他漫不經心又絮絮叨叨的叮囑中雙眼軟化,肋骨中央鉆開一個冒著溫水的泉眼,順經絡滲入四肢百骸,將一下午哭得發冷發顫的身體浸軟熨熱??茽柼?伊斯林蒂教官從來是這樣,像爐底一抔燒透冷卻的羽狀灰燼,涼薄又死氣沉沉,但為了分析指導所有學生整宿整宿熬夜、不厭其煩地講解演示槍械組裝與機體駕駛、高空訓練中用手臂穩妥接住每個學生的人也的確是他。他本該是最脆弱無力的Omega,但他又是最溫柔可靠的師長,舊日余焰自始至終在灰燼底部與骨骼深處跳動,偶爾迸出的火花都那么灼膚。金發的Alpha又扭了扭身體,用嗅覺系統去分析提取房內每一縷糾纏空氣的信息束。 沒有酒精味,卻隱約浮動著另一種奇異淡甜,藏在煙草味中,裹在消毒水中,埋在清洗劑深處,像一條紅鱗白鰭的細魚,被Alpha纖細的手指拈鰓捉起。淡淡的,甜潤的,軟嫩微紅的,憑空在腦海中勾勒某種瑪瑙般熟紅果實的意象。 小Alpha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嗓眼吞咽,這是個就平常舉止來說太過粗魯的動作。熱度從指尖開始灼燒,烈火烹花似的沿血管糾纏上燃,亞馬遜河流域的紅帶袖蝶在心口輕輕顫翅,旋即撬動一場濕重風暴在熱帶雨林中聚集醞釀。熱氣往雙眼上逆,她輕輕并緊雙膝,坐直身體,緩慢又謹慎地瞇住眼睫,撫平衣褶,將衣角規規矩矩扎入長褲,又端正系好自己前襟的領結。扎緊時,頸部的血管在手底一跳一跳,她還沒有遲鈍到分辨不清轉瞬流淌而過的熱度意味著什么。 科爾特很快拿半成品食材加工出一份晚餐,他記得艾莉克西亞嗜甜,于是挑著做了甜口的餐品,奶油焗千層面,沙拉撈水果和一杯加了砂糖的維生素水,放在低著頭的少女面前。才拉開椅子便聽浴室傳來“嘭”地水流激泵聲,他轉身走去,“你先吃東西,我去浴室看看?!?/br> 浴室的淋浴器出了故障,剛才洗澡時便有些出水不暢,這時已經徹底崩潰。浴頭被沖掉在地上,騰騰熱水隨之傾瀉,紊亂水壓在半空澆出一條飛舞流竄的透明水蛇,一進門就將科爾特整個澆透。他瞇著濕漉漉粘成兩片的長睫,彎身撿起浴頭,走近的過程中抬起手臂盡量擋著水流。噴水口掛高處,在酣暢澆瀉的水柱與暖黃頂光中晃晃惑惑,像置身水底隔了激流去看太陽一樣不真切,半晌他才捉住噴水口,抬臂將浴頭往上合,只是才剛剛磕上,指端倏地顫滯,全身都逐漸僵硬起來。 另一具身體自后方軟軟地貼住他,胳膊環住他的腰。 衣料已經濕透,在皮膚熱度與沖刷水流中仿若包裹奶糖的糯米紙融化流逝,帶來裸身相貼的燥熱錯覺??茽柼乜酥谱〖顾枭钐帍棑艿妮p顫,想擰開少女纖細的手腕,卻發現手指虛軟著使不上力氣,他壓低聲:“……艾莉克西亞,你做什么?” “伊斯林蒂教官……”少女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背后輕蹭著,貓咪一樣撒嬌,軟綿綿的身體攜著令人心悸的高溫,像鍋中一塊半融的杏仁乳酪,尚帶哭腔的聲音可憐巴巴地拖長出膩軟奶痕,“我感覺很熱?!?/br> 酒精味。 強烈而尖銳的威士忌蒸餾酒味??茽柼匮銎痤i昏昏沉沉地想,她平常身上那股被誤認為信息素的奶味大概是高級沐浴露護膚品與衣服薰香共同營造的錯覺,流淌在Alpha腺體中的真正信息素是鋒利割舌極具侵占性的烈酒,如今撕破一層溫馴又彬彬有禮的偽裝,貓兒一樣將爪子亮出軟鞘,緩慢踏上他的后脊。小Alpha還太年輕,信息素的酒精味并無歲月沉淀出的醇厚豐蘊層次,而是尖銳、清亮又魯莽,新鍛的玻璃刀第一次出鞘,迫切想要撞入他最柔軟脆弱的密地,去撕裂,去破壞,去侵壓,去啜血。 “我想,我現在需要性交,sex,coitus,sie hatten sex,des rapports sexuels,index luxuriae……”她將臉埋在男人后背,黏糊糊地吐息,哭腔在語調拖長中逐漸消磨近無,只剩綢緞般慢條斯理又文雅得體的遣詞,用不同語言重復著“性交”,像要將這個詞從形到意一寸寸肢解分析,教會他,讓他理解,引他復讀,并軟軟地勾出一點首肯的尖尖。 “艾莉克西亞!”科爾特搖搖晃晃踉蹌著向前,想掙開身后的束縛,濃烈的Alpha信息素粗魯而莽撞地勾出他發情期的余波,泡軟四肢百骸。剛看見時小Alpha身上就隱約帶著股酒味,大概是易感期來臨的征兆,來到他的房間后被Omega信息素誘發失控,又反過來勾動源頭的他。對第二性別的漠不關心終于像回旋鏢一樣扎回他身上,他想兇斥她,聲音卻虛浮沙啞地提不高,像受傷豹貓在稍促呼吸中泄露低低嗤聲,“……你現在馬上出去,別讓我跟你動手?!?/br> 墻面倒影映出少女委屈巴巴轉著的眼珠,科爾特用指節壓著太陽xue回攏理智,身體卻驟然失衡。身后的少女以一個標準的擒拿格斗方式勾倒他的雙腿,反擰手腕將身體往后推壓。造物主多不公平,讓發情期的Alpha更加敏捷富有攻擊性,卻讓Omega更加軟弱無力,平常一只手就能拎起來的小姑娘輕易將他按倒在地,后腦磕上墻面半晌在失神中震蕩,兜頭澆下的熱水加劇催化,幾乎蒸融掉大腦。他迷蒙地仰頭,水流肆意沖刷過下頷與喉結滾動的頸線,濕淋淋的瓷磚地上抓不到著力點。 艾莉克西亞像踩奶的幼貓一樣趴在他胸口,淺藍雙眼依舊睜得優柔而嬌氣,瞳孔卻像透藍玻璃爐子環裹的爐心,跳起幽幽的青藍火苗來。她吸吸鼻子,手下挑著布料,放任自己又做出舔唇吞咽的粗魯行徑來:“伊斯林蒂教官是櫻桃味的啊?!?/br> 科爾特的身體修長削瘦,Omega的肌rou量天生比不上其他兩個性別,即便在戰爭中錘煉過依舊只是一層薄而勻稱流暢的肌rou覆蓋于全身骨架。腰部勁窄,線條延伸至胯部的髖骨又輕微提起,起伏間正巧形成一個適合握住的襯手形狀。少女細嫩的指尖像一級級踏上巴洛克式回旋梯一般上攀,在皮膚的輕顫中,用手掌去感受他體表無數粗糙暗色的傷痕,割傷,穿刺傷,爆炸傷,正如沉積巖表面暗示歷史的化石痕跡。她又俯身去撫摸玩弄對方的乳首,輕輕點上往兩邊按,在對方的心跳聲與壓抑悶哼聲中慢慢想,這個男人不年輕了,外在無論長相還是性格都如過了季節、失活干涸的冷硬果殼,你以為他早就枯萎了,剝開卻發現里面還藏著豐盈軟嫩多汁的櫻桃rou,朵朵綻開猝不及防濺你一臉,多好玩,多有意思。 艾莉克西亞軟軟地靠上去,任由紊亂熱流一塊澆著他們,瞇眼看著用手背擋住嘴唇眼睫輕顫的男人,親昵地蹭他淡青胡茬的下頷。手掌往下摸索,去尋找造物主在Omega腿間劃開的那道軟嫩鮮紅的細長傷口,其實沒多難,艾莉克西亞的生理課以滿分結課,她自然清楚那里在外陽往下何處,輕戳進去時壓在身下的窄腰劇烈顫挺了一下。粘膩質感侵入觸覺,甜膩氣息又侵入嗅覺,狹小浴室早被紊亂水流整個澆濕澆透,化為一座與世隔絕的小小魚缸,如此一來就好像在水底捏爆一只櫻桃,果rou與甜香幾乎是炸了出來,在滿室潮濕水汽中暈染,在細膩合緊的手心里橫流。并非應季的新鮮水果,而是擱置許久、熟透到極點、距離腐壞僅僅一線之隔的爛櫻桃。 她卻有些醺醉地蓋下眼睫,靠在男人肩頭,軟軟地喟嘆:“您聞起來真甜,我好喜歡您呀?!?/br> 她睜開眼,看見科爾特原本掀開眼目光鋒利地鎖定她,手掌以鎖喉的動作一觸即發停在她脖頸前,卻在她的聲音和軟軟注視中緩慢放松卸去。向來蒼白的顴骨與雙唇上漫開病變一般的綺紅,舌尖舔過唇緣,垂望她的目光緩和而松弛,嘆息般低念她的名字:“艾莉……” 艾莉克西亞得到首肯般蹭過去親他的嘴唇,用自己細嫩的舌尖掃過浸潤他唇上每一處紋理與粗燥傷口,而后滑進去交纏舌根。熱水澆筑下親吻變得綿長溺息,反復輾轉貼合之際去品嘗吮吸彼此,唇舌于黏著水澤聲中帶出串串火花,濕漉的皮膚自然萌發出吸扯力,信息素成漩渦交織,熟透櫻桃掉進威士忌酒液里,濃烈酒精以無數細小匕首切割犁爛果rou纖維,共同調制出一杯上個世紀老酒吧燈下釅紅剔透的曼哈頓雞尾酒,在這晃晃惑惑仿若逢魔之時的日落黃昏。Alpha過剩的攻擊性讓艾莉克西亞在親吻漸濃時,拿虎牙狠狠去啃他的唇rou與舌尖,他顫了顫眼睫,手掌按在Alpha后腦,接受得平和而縱容。 艾莉克西亞往他腿間壓時表情看起來刺激得不行,熱氣往兩眼角蒸,將澄澈藍海烘成添了細鹽的瑪格麗特酒,眼睫忽閃一下又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造物主賜予的甜美傷口被擠開捅入,血液般滑膩微腥的液體在裹貼的rou與rou之間潤滑,滑膩如絲緞的內腔順從而緊窒地包含容納著初經人事的小Alpha,讓她頭暈目眩,一面不知所措地拈著自己的發梢一面憑本能往深處撞,她感覺像在陷溺入一片高溫沼澤又或者掉進豬籠草腐蝕含毒的芯底,快感像蛇群貼膚游走。她張開唇——她一向有這個習慣,將涌上舌尖的詞句毫無章法地砸出去:“伊斯林蒂,教官,您……里面很熱,很緊,我感覺——” 科爾特被她撞得腰腹輕顫,喉結滾動壓制住一聲喘息,聽到她斷續又絮叨的話語實在受不了了,兩根手指壓進她唇間去捏捉舌尖,“……你無論干什么都要發表一番感想是不是?” 他刻意絞緊了軟腔。 “等、等等——別……!”小Alpha一下子繃緊后腰,聲音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尖銳高亢地彈起來,頭頂濕透水依然頑固上翹的卷毛紊亂地顫,撐在他體內的東西被夾得頓時成了結,像只脹大又韌性的果rou一樣磨抵著內壁,讓他有一瞬間瞳孔渙散失神地擴顫,上身輕挺。好在沒持續多久,倍受刺激的Alpha就撐著他的腰弓起身,攪在深處的東西顫挺著傾瀉激流打在軟壁,腫脹的體積隨著內容物的流逝一點點萎縮,像扎破擠捏過的漿果。 科爾特漫不經心地用手指薅過粘濕在額前的黑發,用一種涼涼的口吻說:“你結束了?” 少女窘迫得兩耳和臉頰能滴血,扁起嘴又是抗辯又是控訴地道:“我是第一次嘛!而且是你,是您……” 他含糊悶啞地嗯了聲,突然撐起身,雙手帶倒艾莉克西亞撐跪的雙腿,輕推她的雙肩將她往后壓,又在她后跌險些磕上浴缸壁時及時托住她的后腦,輕柔地放下。過程中他不免又想到,這個小混蛋剛才放倒他時全然不顧他會撞在墻上,而他保護她不受傷害卻早已成為本能融入每處血骨。他自嘲地輕笑一下,用雙腿牢牢卡緊少女的細腰,歪頭居高臨下望著她,隨手撥開發絲露出前額,涼而輕哂地牽起唇:“你不是想cao我嗎,艾莉克西亞?……那來吧?!?/br> Alpha顯然不喜歡被壓制,撐起上身,望著他謹慎地說到:“您更喜歡這個樣子嗎?” “嗯……”科爾特沙啞地輕呵出一個單音節,緩慢地放下身體,將滑出一點的直挺器官又一次吞沒包含,在撐碾抵達至盡頭時繃起頸,顫動的喉結克制不住溢出低啞細喘。他垂下眼,手掌摩挲著捧起少女微微發紅的臉龐,彎起唇,以不知針對誰的嘲諷低低放出一字一詞,“小混蛋,真是膽大妄為……” 主導者更改的性事顯然暢快淋漓了許多,他在Alpha身上晃動腰身去尋找某個令雙方都愉快的契合點,或起伏身體或完全壓入著輕晃旋弄,引導著自下完全剖開果rou的利器去抵磨每一個細微皺褶的密處。伴隨rou體廝磨的連綴水聲甜蜜而情色,煽動著快感從相絞處打穿脊梁撼動全身。他在溫熱水簾下虛虛瞇眼,喉間一節一節崩解掉落的低吟悶哼不加克制。小Alpha很快被吸引進去,暫且忽略被壓制這個令人不快的事實,眼前耽溺情沼的男人太過漂亮,身體線條從緊夾她腰肢的大腿到腰身再到雙肩一寸寸繃緊,鋒利修長像一把正在火中淬煉的刀,隨動作四濺灼燙火星,敏捷矯健的獸,動情時不似其他Omega柔弱反而加倍兇狠易怒。他在高潮中失神地微微仰首,水流狂亂傾瀉將他沖成不甚清晰的馬賽克藝術畫。她從他腰部撫上去捧住,起身去捕捉唇間若隱若現的舌尖,像水蛇絞纏海底洞xue的細魚,在他脖間亂啃,聽他沙啞著聲音斷斷續續念自己名字。 熱水流不完似的,滅世的洪水從此處發源,沖刷淹覆每一寸干燥的陸地。擱在桌上的飯菜從熱氣騰騰冷卻變為僵冷一塊,蟲蟻啃咬著木質地板粗糙的碎屑,盆栽花半合上了呼吸。 02. Midnight 艾莉克西亞在第一節課后就從校內消失了,接下來一周不再出現,科爾特試著撥通她的聯系終端,永遠不是占線就是無人接聽,校領導暗示他別太管她的事。托她的??茽柼匾恢苷n都上得心不在焉,不過他平常也總是一副頹廢又吊兒郎當的樣子,自外看上去沒什么區別。到了下一個周一,他回到辦公室,坐下疲倦地撐著額輕揉。 桌邊擺著一副相框,里面是他和所有學生上學期末拍的合照。他站在中央,身旁學生圍簇,艾莉克西亞第一時間占據了離他最近的位置,對著鏡頭笑得神采奕奕,綴著光的金卷毛像大捧盛開的桂花。拿到沖洗出的照片時,他訝然于照片上的自己也稍微彎了眼橋,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科爾特其實挺喜歡孩子的,每每面對孩子總會不自覺涌出縱容與疼愛。孩子很好,還不甚了解成人世界的種種潛規則,也沒有太強的性別意識,Alpha不會自然而然擺出強勢又盛氣凌人的態度,Omega也不會怯弱寡言地縮在人后。但童年期太短暫,每一個被他教過、救過的Alpha孩子總會逐漸意識到自己天生的性別優勢,看他的目光不自覺染上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鄙夷輕視。除了艾莉克西亞,她的目光從來澄澈柔和,態度謙虛誠懇。 只是他自愿迎合與她zuoai,她卻一副虧欠了他、迫切想賠償與他互不相欠的樣子。 電子通訊器突然亮起,他滑開屏幕,一張中年女人的臉投影在半空,有些眼熟,他想,似乎是哪個學生的家長……啊對,是艾莉克西亞那個舍友的母親。 女人開口:“伊斯林蒂先生,我想請您幫一些忙?!?/br> 科爾特走進法庭時,正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中央,被無數媒體鏡頭與鎂光燈對著,腰背一如既往挺得筆直,面上毫無懼意,以平靜得體的語句回答法官與控方的每一句質問。果然如此,雖然瓦隆侯爵被控告初期沒有牽連到小女兒,但她到底是他的孩子,自然不可能不受任何針對。過往十八年的經歷被整個拖出,放在眾目睽睽之下凌遲解剖,每一寸都被分析,每一寸都被解讀,每一寸都被賦予無數刁鉆的提問。他垂下眼,目光掃過手中那份資料,倒是編造得不錯,縝密周全,不足以讓她獲罪卻足以斷送她的前程。 只要作為負責教官的他肯配合吐出證言,將匕首捅進少女柔軟的胸口。 宣布他出庭作證的時候少女愕然回望,看到他身處的人群和位置,淺藍雙眼中逐漸涌出溺水般的悲傷絕望。 他不再看她,走到中央,直視高臺上神色肅穆的審判官,手指掃過那份資料,然后輕輕撂在桌面,平平淡淡地開口:“艾莉克西亞?德?瓦隆,”他一頓,稍微牽開唇角繼續平靜地說下去,“在卡威克士官學校在讀一年不曾觸犯任何校規,品行端正,學業優秀。雖然初期入校時曾因不了解校內作風有過一些與規則略微沖突的私人行為,但嚴重程度構不上對任何規定的違反。而且其原因在于身為教官的我教導失誤,我愿意承擔全部責任?!痹捯羯月渲H,他輕輕鞠躬。 隔著人群與鏡頭,他以全部感官看到了少女重新明朗起來的雙眼。 03. Dawn 庭審結束后,艾莉克西亞和科爾特躲在洗手間的隔間里親吻。少女踮起腳攬住他弓低的脖頸,從唇尖一直啃到舌底,比起情欲交纏倒更像分別許久的貓咪往人身上亂蹭。剛開始還有點久別重逢的脈脈溫情,后來就逐漸不對勁了,不老實的雙手開始扯著衣領往底部鉆,科爾特不得不制止住她的爪子,“……不要扯壞了,這是我最貴的衣服?!?/br> “因為您穿正裝很好看嘛,”艾莉克西亞蹭來蹭去地嘀咕,“我可以送您別的衣服……” “所以你負責的方式就是送我一件衣服?”科爾特揉著她的卷毛,笑了一下,“這是你考慮一周得出的結論?” 艾莉克西亞笑了:“當然不止,您還想要什么呢?” “嗯……”他緩慢思索,“時間?一兩年怎么樣?” “一兩年也太短了,一點誠意都沒有,”少女笑瞇瞇地用額角蹭他下頷的淡青胡茬,“至少……四五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