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三十七 絕處逢生的三人,飛奔到水泥廠大院的廢舊廠房內。 呂月的怒火在胸中燃燒,像一個馬上要爆炸的鍋爐:“李紅然!你是瘋了還是學習學傻了!因為一張掛卡,你差點把我們的命都送掉,你知不知道!” 這時候的李紅然也感到了一陣后怕,她抽泣著向呂月和王沐鞠躬致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王沐連忙勸道:“月月,你別生氣了,我們都嚇壞了,也不能全怪紅然!” 見她的眼圈都哭紅了,呂月也有些心疼,大度地揮手道:“算了算了,能跑出來就好!” 王沐突然想起什么,害怕地問道:“月月,那個女孩怎么辦?我們要不要報警?畢竟是她救了我們……” 呂月強行打斷了她的話:“王沐,你是不是也瘋了!就算現在我們報警,該發生的也發生了,如果警察抓到了他們還好,萬一抓不到,我們要怎么辦?” 呂月逼近一步,少女青春的容顏顯出幾分扭曲之意,“敢在這一片搶劫,肯定是對咱們這里非常熟悉,萬一我們報警了,對方來個魚死網破,我們又怎么辦?再說了,我們幾個又沒有什么損失,去多管閑事干什么?” 王沐小聲道:“話雖這么說,可我心里總覺得過意不去!” 呂月冷笑一聲:“你覺得過意不去,那你應該當場就把那女孩給解救出來。既然我們選擇了跑路,現在也只能將錯就錯?!?/br> 王沐本來還想據理力爭,可聽呂月這么說,也覺得有些道理。一步走錯,步步錯,如果選擇報警,警察肯定要問,當時三個人在場,為什么沒人搭救,那她們又要怎么回答? 再說了,倘若這件事被傳到了同學耳朵里,同學們又怎么看她們?于是想通了的三人一致認為,“權當這事沒發生過”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案子終究鬧了出來,一個星期后,兩位身穿制服的辦案民警,在實驗中學的公告欄中貼了一張大字報,他們在尋找3月27日晚在銅鑼胡同被搶的三名女學生,上面寫著“嫌疑人已被抓獲,希望被搶同學能夠出來做證!”。 在此之前,呂月已聽到學校有人傳言,說是銅鑼胡同內,有女學生被強jian了。謠言越傳越邪乎,有的甚至添油加醋,說那個女學生是被好幾個大漢給輪jian的! 呂月四處打聽消息是從哪里傳出來的,有的人說是路過的人看見了,而有的人說是某社會大哥的小弟干的!總之,她也沒找到一個靠譜的說法。 三人湊在一起,呂月推測是住在胡同里的人聽到了李紅然的呼喊聲才發現了這件事。 呂月越想越覺得事實就是這樣。銅鑼胡同雖然偏僻,但也有不少學生在那里租房子,光她知道的就有好幾個!這事情既然發生了,紙肯定是裹不住火的!現在最讓她們頭疼的是,到底要不要配合警察的工作。 王沐認為當天晚上燈光昏暗,如果站在遠處,根本沒人可以看清她們的長相,只要她們不出面,警察是不會找到她們的。而李紅然平時除了學習,壓根兒沒有什么主見,她見王沐表了態,也就跟著說最好不要去找警察!呂月本來還覺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擔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與姐妹倆商議后,她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態度。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派出所民警不死心地一張又一張更換大字報,兩個月后,當地警方沒有等到線索,卻等到了莫汁自殺的噩耗! 莫汁的死,讓把獨生女兒當成心頭rou的莫士亮患上了失心瘋。一到晚自習放學,他就會在校門外頭攔住女學生,嘴中反復只說著一句話: “是誰說我女兒被強jian的!” “是誰說我女兒被強jian的!” “是誰說我女兒被強jian的!” 這件事終于引起了學校的高度重視,莫士亮影響教學,被派出所強制帶離,還進行了行政處罰! 攔人風波再度把此事推向了當地輿論的風口浪尖。有的學生開始公開指責那三名女學生不是玩意兒,如果當時她們能出手相救,那個女孩就不會被強jian,之后自殺的事更不會發生。學校更是專門召開學生大會,希望被搶的學生能勇敢地站出來配合警方調查,不要讓罪犯逃脫法律的制裁! 學校這么一折騰,就等于把三人逼進了死胡同:如果她們現在站出來,別的不說,同學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她們淹死;可如果不說,心里難免有些不安。 就連她們自己都認為,女孩的死是她們造成的! 這天,三人來到了一棟廢棄的大樓內! 王沐問:“月月,你說,該怎么辦?” 呂月仿佛下定了決心?!笆虑槎嫉搅诉@個份兒上了,不管別人怎么評價,堅決不能說半個字!我想好了,我學習成績也不好,肯定考不上一中,等幾個月中考結束,我就去投奔親戚,到外省上個中專,眼不見,心不煩!” 王沐附和說:“我成績也不怎么好,而且還是個走讀生,畢業后,我就回老家,跟我爸媽做生意去!只要離開這里,時間長了心里就不會感覺愧疚了!書上不是說了嗎?時間是撫平傷口的良藥!” 見李紅然沒有說話,呂月問道:“紅然,你的成績在我們之中是最好的,正常發揮,肯定可以考上一中,你是怎么想的?” 李紅然毅然決然地說道:“不行,我不能上一中!” “為什么不上一中?一中可是我們全市最好的高中!” “一中在修平,修平的警察會找到我的,我不能上一中!” “那……你去哪里?”王沐問。 李紅然考慮片刻答道:“我去最遠的三中。畢業后,考外省的大學,我一輩子都不想再回到這里!” ………… 嘎吱一聲,車停了下來。 展峰睜開雙眼,方才在他腦海中進行的一切,有部分真實案卷的記錄,以及部分邏輯推演,這一切都讓那劇情似真似幻…… 他朝車窗外投去視線,晨光里,街邊的店鋪招牌被陽光照亮。而莫汁和那三個心懷畏懼的少女,僅余下遺照上的黑白兩色。 展峰看向用霓虹燈管彎出的“七月餐館”招牌,目光微冷。 或許是為了復仇,莫士亮與陳浩山這兩個主要嫌疑人多年沒有任何生活軌跡,仿佛從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如此情況,絕不正?!,F在唯一能查到的,只有陳浩山的同案——他的弟弟陳星。 七月餐館在這一帶是出了名的物美價廉,一貫生意紅火,唯獨早上備菜這段時間門口才清清靜靜。而這里,就是陳星出獄后經營的產業。 “走?!闭狗逋崎_了車門,一股冰冷的空氣迎面而來…… 陳星自打出獄后一直表現良好,刑滿釋放后的第三年,便已經結婚生子。 餐館敞著門,里面卻沒有客人。這里面積約有一百多平方米,有兩扇門可以進,內有三個包間,剩下的方桌全部擺在大廳里。飯店的裝修風格有些偏俄式,像《陽光燦爛的日子》里一家外號“老莫”的西餐廳。 “搞成這樣,還賣什么當地菜?!辟链蛄恐?,覺得頗有些掛著羊頭賣狗rou的意思。 呂瀚海跟了進來,“照你這么推論,那廁所主題餐廳,難不成就只能賣屎?” “找碴吧你!”嬴亮呵呵一笑。一位中年婦女提著笤帚出來,看見有人進門,略略一愣,她就是陳星的妻子,付燕。 付燕沖眾人指了指門口掛著的吊牌:“對不起,各位,還沒到營業時間!” 司徒藍嫣掏出警官證說:“我們不是來吃飯的,陳星在不在,有件事想問他!” 得知幾人的身份后,付燕頓時警覺起來:“對,我家男人年輕時是犯過事,可我們已經改邪歸正了。你們警察月月來找,年年談話,到底還有完沒完!” 司徒蘭嫣并不生氣,“抱歉,但我們不是派出所的,我們來是因為另一起案子!” 此言一出,付燕才發現幾人都沒穿制服。因為丈夫犯過案子,她也??葱虃蓜?,她知道往往破大案的才會著便裝。 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她試探地問:“案子?什么案子?我男人每天起早貪黑都在店里,他能犯什么案子?” 嬴亮上前一步道:“應該跟他沒關系,我們只是找他了解些情況!” 可嬴亮的話,非但沒有起到安慰作用,反而把誤會又加深了一些。 付燕吊高了嗓門:“應該?什么叫應該?照你這么說,我丈夫也犯罪了?” 這時候,一位中年男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老婆,回來了,快點過來卸貨!” 司徒藍嫣看向付燕,“外面的,是你丈夫陳星吧?” 付燕見警察并沒有介意剛才自己的失態,心里多少好過了點,也清楚不能真的搞什么對抗,于是點點頭說:“是的,剛買菜回來!” 嬴亮反應迅速,他幾步沖出門外站到了陳星身旁。陳星雖已過不惑之年,他的臉上卻沒留下多少歲月痕跡。短發,古銅色的皮膚,線條優美的肌rou,某些無關特征,竟與隗國安的畫像不謀而合。 見從店里陸續走出了四個氣勢不凡的人,陳星疑惑道:“你們是?” 嬴亮還沒來得及掏出警官證,付燕的聲音便從身后傳來?!八麄兪枪簿值?,要找你了解什么案子!” 陳星聽言,氣沖沖地把剛提起的一捆生菜使勁往三輪車上一摔,“案子?什么案子?我這些年都快被你們公安局給煩死了,該說的我都說了,還有什么案子?” 嬴亮冷哼一聲,鐵塔一般站在他跟前?!澳俏覀兙烷_門見山了,你哥陳浩山呢?” 聽到“陳浩山”這個名字,陳星臉一冷?!澳銈冋宜蓡??” 司徒藍嫣道:“找他自然有事,你知不知道他的下落?” “知道怎樣,不知道又怎樣?”陳星說著,扛起一筐白菜就要往店里走! 嬴亮卻不動聲色地擋在他面前?!霸趺凑f話的?配合公安機關調查案件,是每位公民應盡的義務!” 陳星把白菜往地上一摔?!袄献泳筒慌浜?,怎么的,來,有種把我抓走!來呀!” 展峰抬手擋在兩人中間?!瓣愋?,陳浩山已經失蹤多年,我想你也很想知道他的下落?!?/br> 陳星朝展峰看去,腮幫子鼓了鼓,到底沒再說出什么氣話來。 “你母親病逝之后,最疼你的就是這個異父異母的哥哥了。我們查到,陳浩山可能是躲起來了,也有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不管你哥是死是活,你都應該找到他的下落,對他母親有個交代,你說對不對?” 展峰的話不緊不慢,但對陳星來說,可謂字字誅心! 陳星按捺住心火:“這位警官,你剛才說什么?我哥不在這個世上了,是什么意思?” 嬴亮嘲諷道:“他沒有任何生活痕跡被我們查到!知道你搞不懂,就是說陳浩山這么多年沒有任何住宿、購物、辦卡、買車票之類的記錄,換句話說,你哥失蹤了!” 陳星頓時面如死灰,眼神呆滯,說道:“我哥失蹤了!我哥失蹤了!一定是他,一定是莫士亮這個渾蛋,一定是他!” 見丈夫有些失控,路人也投來好奇的眼神,付燕連忙一把將陳星拉進店里,“各位警官,有事咱們屋里說,外面人多眼雜!” “對對對,去里面說!”隗國安趕緊把眾人勸進店里,順手把鎖頭提進來,將店門從里邊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