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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隨著葛葦的舞步,慢,慢,快,轉一個圈。 老實說,顧曉池覺得自己的技能點并不在舞蹈上。探戈也練了挺久,跳得并不算好。整體是流暢的,加上她身材修長,也不難看,整個的架勢足以唬人。 偏偏舞步偶爾還會出錯,叫人抓住破綻。 如果這時葛葦真在她面前,一定已經被她犯錯的舞步給踩腳了。不過葛葦不在,地板上只留下顧曉池潮濕的凌亂的腳印。 她盯著電視機。葛葦盯著鏡頭。 二人好像在隔著一道電視屏幕對視。 不在一個空間,不怕被人發現,眼神反而肆無忌憚起來。 窗戶是關好的,卻不知哪里來了一陣風,吹在顧曉池的腿上。 像告別那晚,葛葦隨舞步揚起的白色風衣下擺,掃在顧曉池的腿上,若有似無。 一點點的痕癢,在心上,像思念。 舞曲終了。 葛葦微微有點喘,眼神還在看鏡頭。 主持人把話筒拿過來,葛葦笑著說:“謝謝?!?/br> 現場觀眾的掌聲夾著口哨聲,比剛才給喬羽的還熱烈。 不得不說,有些人天生就是焦點,就是明星。 此時,主持人沒cue喬羽,偏偏喬羽自己走上了舞臺。 與葛葦輕輕擁抱,很客氣的手勢,雙手環抱住葛葦的肩,拍拍她的背,像朋友。 又很快分開了。像蝴蝶只在花瓣上停留一瞬。 觀眾又瘋了。 顧曉池也拿手機搜過前幾期節目的評價,大多都是葛葦和喬羽的CP粉,顧曉池都能想象現在他們會說什么。 “配一臉?!薄澳憔蛯櫵??!薄扒竽銈冊亟Y婚?!?/br> 顧曉池低下頭,這才發現,小小的屋子里,地板上全是自己的濕腳印。 像什么人凌亂又潮濕的心事。 電視里的葛葦在說:“接下來,把舞臺留給其他選手和評審?!?/br> 她要下臺了。 顧曉池本來心里堵著,跟窗外的悶雷一樣,明明在震蕩,偏偏又不能徹底,就跟憋著一個噴嚏打不出似的,特別難受。 這會兒知道,很快葛葦的臉就要在屏幕上消失了,偏還是不忍心。 也不甘心。 她又抬起頭,看著電視屏幕。 葛葦把話筒移開了唇邊。 沒看鏡頭了,笑還是笑著的。 顧曉池盯著葛葦的臉,忽然一愣。 葛葦移開話筒以后,微笑,垂眸,嘴唇微微翕動。 好像無聲的說了一個字。 看嘴型的話…… 顧曉池覺得那個字是——“傻”。 顧曉池怔在原地,窗外的悶雷伴著一道閃電,終于痛快的打了出來,轟隆隆劇烈的一聲,房間里的木地板好像都在跟著震蕩。 人的身子跟著震,心也跟著震。 葛葦曾好幾次說過顧曉池傻。今天,如果顧曉池沒看錯的話,這個“傻”字,也是對她說的嗎? 顧曉池是挺傻的。 包括以為葛葦喜歡自己。 包括以為葛葦不喜歡自己。 包括以為光有“喜歡”二字,就能戰勝過往的特別。 包括靠近葛葦,又遠離葛葦。 包括她過往三周里做的那些事,和未來將要做的那些事。 可是,是為了葛葦啊。 那就傻下去吧。顧曉池在心里告訴自己。 顧曉池不知道的是,房間門口,通往樓下的木制樓梯上,有一個人靜靜站著。 是周驪筠,靠著墻,手里端著一個小巧的玻璃煙灰缸,抽著一支煙。 樓梯上只有一盞昏暗的壁燈,灑在周驪筠臉上,也不刺眼,反而勾勒出一種寥落的神態。 周驪筠吐出一口煙,在昏黃的燈光下,繚繞,繚繞。 顧曉池的房間門也是木制的,關不太嚴,總有一道縫隙。 從那道縫隙里漏出來的,是《一步之遙》隱隱的旋律聲,還有若有似無的腳步聲。 像是顧曉池光腳踩在地板上。 不久的時間過去,顧曉池的腳步消失了。 她洗了腳,又換了衣服,窸窸窣窣鉆進被子里,好像睡了。 周驪筠手里的煙,早抽完了,卻還在樓梯上站了很久。 悶雷間隙,那輕巧的腳步聲,若有似無的,讓人用力去聽才能聽到,可不想聽,偏偏又不能忽略那細微的響動。 哎,周驪筠終于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早上,顧曉池和每天一樣起得很早。 今天再進山寫生一天,她們就要踏上返程了。周驪筠回邶城,顧曉池則要先回老家看奶奶。 顧曉池在樓下幫忙掃地的時候,周驪筠說有一支生褐的顏料用完了,要去顧曉池房間拿,顧曉池說“好”。 周驪筠順著昨晚她站了很久的木制樓梯,走上去。 “吱呀”一聲,推開木門。 顧曉池的房間很整潔,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已經和書一起收拾好了,待會兒下午拎了就可以走。 鼓肚子電視機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特別破舊,各種電線還插著,顯示出顧曉池昨晚看過的痕跡。 山里的天氣和海邊一樣,多變。經常是一夜的風雨后,第二天一早,迎來一個劇烈的晴天。 周驪筠拿了顏料,低頭看著房間的木地板。 昨晚顧曉池在這里光著腳輕舞的腳印,所有那些像潮濕心事的腳印,早已在明晃晃的朝陽陽光中,蒸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