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夫后的滋潤日子 第29節
顧茵彎了彎唇,又輕輕拍了拍他,“小傻瓜,娘和嫂嫂肯定還是最喜歡你的?!?/br> 小武安聽著她輕聲細語的解釋和安慰,想到第一次見到小孩時他慘兮兮地搶別人剩下的東西吃的模樣,閉上眼輕聲嘟囔道:“那娘和嫂嫂還是可以多喜歡他一些的……但是也不能太多,和喜歡我一樣多就行了?!?/br> “乖孩子?!鳖櫼鹂此?,給他和小孩都掖好被角,也躺下進入了夢鄉。 然而這一覺只睡到晨曦時分,兩個乖孩子齊齊尿了床,顧茵只能把兩個人都從床上抓起來,換過被褥。兩個小家伙沒多會兒又睡著了,她卻是再睡不著,干脆就燒水洗被褥。 她這邊廂剛起身沒多久,王氏也從屋里出來了。 聽她說了兩個孩子尿炕的事,王氏差點笑岔氣,“昨兒個我就想提醒你小心這個來著,后頭給忘了。武安這小子也是,咋個還跑到你那兒睡了?!?/br> 顧茵便又和王氏聊了聊武安的心情,又正色道:“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并不是小事。不過幸好咱們武安心寬又善良,我昨兒個勸了勸,他已經沒有不開心了?!?/br> “這小子是不是傻?”王氏好笑道,”他是我生的,我還能喜歡旁人越過他去?” 婆媳倆說著話就把被褥洗了,擰干了晾在廊下。 后頭沒多會兒天色亮了,顧茵回屋看到兩個孩子還在睡,便放輕了手腳換了衣裳出了門。 “那小孩白日里還要勞煩娘看顧一下。我看他其實是聽得懂人說話的,你同他解釋一下我晚上就會回來?!?/br> 王氏點頭說這是自然,接著便把顧茵送出家門。 前一夜晚上又下了雪,早上的天又陰沉沉的,顧茵又把大棉袍子套上了,剛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了之前那輛搭乘過的馬車。 顧茵快步走過去,車廂里的文沛豐聽到響動出了來。 “文掌柜怎么還親自來接?” 文沛豐先下車放腳凳,讓她踩著上了車,他才挨著車夫并駕坐到車轅上。 “那天風雪大,我怕小娘子只走過一遭并不認得路。再者那日沒能把小娘子引薦到老太爺面前就被讓你被趕了出來,我心中愧疚,今日就當是彌補吧?!?/br> 文家這個工作機會全是多虧了文沛豐,顧茵已經把他當成了朋友,便在里頭笑道:“那就多謝你啦?!?/br> 兩人不再言語,兩刻多鐘后就到了文家。 文沛豐還得去米鋪,所以并沒有再入府,不過他請了府里的老mama作陪,順便也給顧茵解釋一下文家大概的運作情況。 老mama比王氏還大不少,頭發里有一半都白了,看著慈眉善目的很。 這個天氣她已經等在門口,顧茵下了車趕緊給她福身問安。 “小娘子不必這般多禮,喚我花mama就行?!被╩ama說著就把顧茵拉了起來。 她是已故文太夫人的大丫鬟,一輩子沒有出嫁。 后來太夫人沒了,花mama本自請離府,老太爺想著她沒有旁的親人了,就讓她在府里頤養天年。后頭出京的時候也一并把她帶了出來。 兩人相攜著往文家里去,門口的一眾家丁依舊在清掃積雪,領頭的還是那個二管家。 家丁們見到花mama都自發自覺地讓開了路,只那二管家站在門口紋風不動。 太夫人還在的時候,二管家自然要敬著花mama,但太夫人早就沒了,花mama就成了府里吃閑飯的,二管家和文二老爺一條心,把寒山鎮文家的東西都當成自己一房的。不僅對著大房沒有好臉色,對花mama這樣的更是半點兒尊重沒有。 花mama并不和他計較,拍了拍顧茵的手背,示意她繞過二管家走。 可兩人往左,那背對著他們的二管家也往左,他們往右,二管家也往右。 花mama眉間染上一絲慍色,顧茵倒是不生氣,笑著喚道:“二管家!” 她聲音清脆,脆生生的一句下去,被風一吹,傳出去好遠。 “喊我干啥!”二管家不高興地轉過身,“怎么又是你?” “是呀,托二管家的福,之前來見工見上了。往后還要多麻煩二管家提攜照顧?!?/br> 二管家被她一疊聲的“二”字喊的頭皮發麻,“我姓張,你喚我張管家即可!” 說著他又裝模作樣的,像是才看到花mama一般,退開兩步,“花mama怎么出來了,我這正忙著指使人干活,沒見到您老人家?!?/br> 花mama這把年紀了,也懶得同他計較這種小事,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那二管家又指著家丁道:“門前什么阿貓阿狗都來,都仔細給我把雪掃干凈,要是把花mama這樣的老眼昏花的老人家摔出個好歹,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得,這是又故意刺人呢。 “二管家自己也小心些,我雖只來過兩次,但每次您好像都察覺不到有人靠近,反應不怎么快的模樣……仔細別摔出個好歹?!?/br> “我、姓、張!”二管家咬牙切齒,偏顧茵是給老太爺做飯的人,又不是府里下人,他也不能管教。 顧茵笑笑不接話,跟上花mama的腳步。 兩人還沒繞過影壁,就聽后頭噗通一聲,那二管家真就摔了個大馬趴,臉著地、整個人呈大字型趴在了地上。 饒是花mama這樣經得住事兒的,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娘子怎么知道他要摔?” 顧茵小聲道,“我哪兒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就是看他大雪天還穿著軟緞鞋,那底兒薄薄一層,隨口說的?!?/br> 兩人說著話過了垂花門,穿過抄手游廊,到了文家的大廚房。 這大廚房沒有望月樓的后廚規模大,一共有五個大灶臺,旁邊一排小泥爐。各色食材都稍顯凌亂地放在中間案臺上。不過到底比顧茵自家的小灶房好多了。 廚房里此時已經來了人,一個胖的像發面饅頭的中年男人是府里本來的大廚徐師傅,負責給家里幾個主子做飯。還有兩個十四五的小幫廚,是徐師傅的徒弟,日常負責給家里其他下人做飯。 顧茵和他們打過招呼,徐師傅坐在靠背竹椅上慢吞吞地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雖沒說什么,但神色已經帶出了輕慢。 那兩個小幫廚看他們師父這樣,自然也沒有和她搭話。 顧茵并不在意,脫了大棉袍放到一邊,一面洗手一面問花mama道:“老太爺今日可起身了?有沒有說想吃什么?” 花mama就道:“最近天氣不好,老太爺晨間睡得沉,估摸著還是沒有起身。老太爺晨間愛吃面,至于想吃什么口味的,就不知道了?!?/br> 老太爺最近挑食的厲害的,花mama自然不敢打包票說老太爺想吃什么口味,說完她又安慰道:“不過老太爺既然請了小娘子過來,肯定是十分滿意小娘子的手藝,你隨便做一些就成?!?/br> 顧茵轉頭看到桌上有一塊牛rou。 這在后世隨時能吃到的東西,在這個時候可是比桌上其他洞子貨還稀罕的東西。殺牛犯法,除非是暴斃或者生了病的牛,才能合法被殺了。牛rou供不應求,也就文家這樣的大戶人家能買到這么新鮮的牛rou。 花mama隨著她的視線,道:“老太爺年輕的時候倒是很喜歡牛rou,后頭牙口不好了,就吃的少了?!?/br> 顧茵點了點頭,又問了老太爺的忌口,看著外頭陰沉的天,準備做清湯拉面和油潑面。 她先找了個大盆和面,加入面粉和水攪成絮狀,接著再加入少許鹽增加面粉的筋性,順著一個方向揉面,揉出光滑白胖、軟硬適中的面團。隨后用搟面杖把面團搟成大面餅,用刀把面餅切成三指寬的長條,接著再橫向用刀,把長條切成一個個小方塊。 再盤子里刷上食用油,把方塊放進去后,再刷油,用布蓋上放到一旁醒面。 醒面的一刻鐘里,顧茵切了一小塊牛rou煮了一大鍋牛rou湯。 等到面醒完,顧茵在案臺上撒了一把面粉開始拉面。 只見那面條在她手里抖動著摔在案板上一分為二,又二分為四……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細。最后終于成了細若發絲的模樣。而剩下的一半面,顧茵用筷子兩頭一架一抖,便成了寬寬的面皮。 這時候那徐師傅都不禁坐直了身子。 他先前是想著老太爺吃不下他做的飯,也吃不下其他名家做的飯,顯然原因并不在他們的廚藝,而是在老太爺自己?,F在招來這么個小娘子,估計也做不長久。 此時看到顧茵這一手工夫,他才知道自己想錯了——這顯然是有真功夫的??! 拉面和寬面各自下鍋,顧茵在鍋里放了一些鹽,撈出牛rou,用刀子把牛rou切成薄如蟬翼的片狀,放回鍋里再接著煮。 轉頭看到花mama還陪著自己,顧茵心中感激,便問:“mama要不要也吃一些?” 她只用了面粉,文家上下頓頓都是食精細糧。所以花mama自覺并不算僭越,她點頭道:“小娘子先給老太爺用,剩下的咱們分著吃就行?!?/br> 顧茵笑著應好,同時切黃瓜絲,拍蒜末,放到大碗里,放入熟芝麻和一小撮辣椒面。 等到拉面出鍋,顧茵盛出來,加一勺噴香的牛rou湯,幾片牛rou,撒上一把蔥花,便是一碗清湯拉面。 油潑面也簡單,顧茵把瀝干的寬面盛入調好的配料碗里,再淋上了熱油,只聽”刺啦”一聲,那香味四溢,簡直要把人的饞蟲勾出來。 兩樣東西做完,外頭天色大亮,伺候文老太爺的小廝來提食盒了。 ………… 文老太爺已經起了,正在院子里耍五禽戲,還沒看到提食盒的小廝,倒是先聞到了味兒。 “這是又做什么了?” 小廝道:“是做了兩種面條,小的看著挺新奇的,您嘗嘗?” 文老太爺進了屋讓他把吃食擺開來,一碗拉面清清爽爽,清澈的湯底,配上纖細的面條,碧綠的蔥花,讓人看著十分有食欲。另一碗油潑面,紅彤彤的面湯,浸透了辣油的寬面和黃瓜絲,讓人聞著就忍不住流口水。 一份清淡,一份油辣,顯然不管他想吃什么口味,都能照顧到。 文老太爺先嘗了湯面,面湯清淡,卻又不是淡而無味,滿滿都是牛rou的香氣。那面條看著纖細,卻十分勁道,薄如蟬翼的牛rou沒有經過復雜的加工,保留了本來的味道,且順著牛rou的紋理切得極好,入口即化。 不知不覺,文老太爺就吃下了半碗拉面,身上的熱汗一發,舒服得不行,聞著另一碗油潑面也香得緊,他正想說也嘗嘗,文大老爺過來請安了。 回寒山鎮之后,文老太爺就免了兒孫們在京中的禮數,文大老爺這番過來,還是關心老父親的胃口。 看到老太爺已經吃上了,文大老爺面上一松,拿起桌上另一雙筷子,嘗起了油潑面。 “好辣!”文大老爺嘶嘶呼著氣,卻又吃的停不下來,沒多大會兒也吃完了一整碗。 父子倆都一臉饜足地放了筷子,老太爺突然一拍腦袋,“不對啊,我不是請了個熬粥的小廚娘嗎?怎么給我送面條,那丫頭人呢?別是廚下的人欺負她初來乍到,特地不讓她給我做吃食吧!” 顧茵熬粥的手藝毋庸置疑,以她這個年紀會這一門就很不容易了,老太爺怎么也沒想到她是白案全部精通。 小廝去取食盒的時候兩碗面都在裝好了,他當時也取了東西就走,并不知道老太爺說的什么廚娘,但這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是從前二房的人,怎樣的做派不必多說。 老太爺親自去了大廚房,路上已經在想著如何幫著顧茵發落那欺負她的下人。 而此時顧茵正在教徐師傅拉拉面。 徐師傅紅案白案都會做,但并沒有師承,是四處跟著人當學徒,東拼西湊來的手藝,沒有特別精通的,看到顧茵拉拉面,他又好奇又不好意思上前看。 最后實在憋不住了,紅著一張胖胖的臉來請教。 顧茵之前雖然被他擺了臉色,但對著同好之人總是會寬容一些的。她也沒有時人那種非要把手藝傳給自家人的刻板想法,而且文家就這一個大廚房,一日三餐都要在這里做,手藝想藏也藏不住,不若做個順水人情。 顧茵就又給他示范著拉了一次。 徐師傅也跟著上手,縱然有著多年下廚的經驗,他第一次上手拉出來的面還是不盡如人意,粗細不一,還有斷開的。 顧茵又指點了他幾句,他聽得連連點頭,記下之后卻不能再試——白面這種東西,他們頓頓能吃上就是主家寬厚了,一直拿來練手就說不過去了。 拉壞了的面不能浪費,徐大廚煮好之后先給顧茵一碗,再給自己盛了一大碗,剩下的則是給兩個小徒弟吃。 花mama吃的還是顧茵之前做的拉面,本是怕她被徐師傅欺負了去才多留了會兒,后頭看他們相處融洽,她便告辭離開了。 而文老太爺到大廚房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顧茵正坐在廚房里唯一一把竹椅上,徐師傅和兩個小徒弟端著大碗在她身邊蹲成一圈。 徐師傅rou山一樣的身板擋在顧茵面前,正悄悄拿著公筷要給她碗里扒拉牛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