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婆子眼神空洞的看著灰撲撲的頭頂，等待著死神的將臨。

    審訊室外，張羅伊已經走到了審訊室門前，總管還在勸，見張羅伊不為所動，只能推開了審訊室的門。

    “嘔……”

    濃重的血/腥味、腥臊味撲面而來，跟著的夏月一個沒忍住，直接吐了出來。

    張羅伊也有點作嘔，只是忍住了。

    因為心里有鬼，審訊室門被打開的一剎那，正在往石婆子身上抽鞭子的李牛擔心人沒死，出岔子，只當沒看出張羅伊身份，愣是當著張羅伊的面又給石婆子身上狠狠來了一鞭子，且是往的要害部位打。

    這一鞭子下去，就算是個大好的活人，恐怕也難活，更何況早已經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石婆子？當即人便有些不行了。

    張羅伊想阻止都來不及。

    “來人，把這人拿下……”張羅伊一邊讓人拿下李牛，一邊讓人去叫太醫來救人，借著上前看石婆子死沒死的時機，假意伸手拂過石婆子鼻間的工夫，不動聲色的往石婆子嘴里滴了兩滴靈泉水。

    “為何拿我？你是何人？憑什么拿我？”李牛死命掙扎，好像真的不知張羅伊身份一般。

    張羅伊冷笑，一雙眼睛冷冰冰的看向這個看著人模人樣，手段卻兇殘狠厲，絲毫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李牛，仿佛要把人心看穿。

    “李牛？？慎刑司小管事？十一年進慎刑司，迄今為止，死在你手里的宮女、太監已經有二十人還多，平均算下來，一年四個還多……

    這里面真正罪有應得的，恐怕不足一成。其余的……除了滿足你殘忍嗜殺的特殊愛好，還替你攏了大筆錢財……我說的可對？這次又是誰讓你弄死石婆子？”

    “奴才，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奴才只是個聽話辦事的，做的本就是這種刑/訊逼/供的事，死幾個人不是正常的……”李牛明顯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也早有準備，淡定的很，對上張羅伊犀利的目光竟是不閃不避的。

    電光火石間，張羅伊突然冒出一個很可怕的想法——也許這從頭到尾都是幕后之人的算計。

    馬棚那邊的腳印也許根本就不是不小心留下的，而是幕后之人故意為之，目的就是想要把康熙跟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邊。

    這樣，慎刑司這邊李牛才好做手腳，弄死唯一知情的門房石婆子。只要石婆子一死，這事就成了無頭案，就算有人懷疑，也什么都查不出來……

    如果這就是真相。如此縝密的布局謀劃，若非張羅伊自己也是對方目標之一，她都要嘆服。

    想清楚這里面的事情，張羅伊就更不能讓石婆子死了，她也許是唯一能揭發幕后黑手的關鍵。

    “太醫還沒來？”

    “還沒有，奴才已經讓人去催了?！苯涍^剛剛張羅伊那一番話，慎刑司總管對李牛這個屬下已經產生了懷疑，因此在石婆子的救治上，態度積極了不少。

    李?？丛谘劾?，卻是心下嗤笑，沒人比他更了解石婆子的傷勢，要害處受了他一鞭子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難救，因此他一點都不慌。

    甚至在張羅伊讓人把他拿下后，還有心思表演?！芭乓恍亩际菫榱巳f歲爺，手段或許有些激進，卻都是為了能夠早日幫萬歲爺查清巫/蠱之事的真相，奴才之衷心，可昭日月……娘娘若只是拿一些莫須有的罪名來誣陷奴才，奴才不服……”

    “你不服？”張羅伊笑著搖搖頭，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她這副樣子看在李牛眼里，那就是明晃晃的，‘不服又如何，不服給我憋著’。

    李牛嗜/殺，性子本來就比較沖動，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小小年紀就跟人打架連那玩意都弄斷了，不得不進宮做了太監。

    被張羅伊這么一激，嘴上一時沒把住，反嘴便把張羅伊給嘲上了，“就算娘娘給萬歲爺養育了兩子兩女也不過就是個嬪，神氣什么？這里可不是娘娘的咸福宮，娘娘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這里是慎刑司，娘娘要耍主子的架子，還是回咸福宮的……”好。

    話說出口，李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再想收回，已經遲了。

    “呵……看來是知道我是嫻嬪的？”張羅伊似笑非笑的瞥了被制住的李牛一眼，目光在旁邊的慎刑司總管身上掃過，而后漸漸變得冷凝，最后恨不能變成激光劍，在對方身上射幾個窟窿。

    慎刑司總管被張羅伊看的渾身一顫。大家都不是傻子，能被康熙委以重任，管著慎刑司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個廢物？慎刑司總管早在李牛喊出‘咸福宮’時，就已經知道自己這么多年看走了眼，如今再被張羅伊這么一看，心里早就把李牛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好幾輪了。

    “娘娘，太醫來了……”看到屬下帶著太醫出現在門口，慎刑司總管抹了把額頭沁出的冷汗，忙揮手讓太醫進來給石婆子診治。

    至于李牛，自然是被帶到其他審訊室，他親自審訊。

    “林太醫，如何？這個石婆子，還有救嗎？”張羅伊沒有急著離開，看著林太醫把完了脈才道。

    林太醫搖頭，“這脈有點奇怪”一片死寂中卻又帶著一點生機，“微臣可以試試看，不過，人能不能醒過來不好說，而且即便人能醒過來，恐怕也要一點時間才能開口說話?！毖韵轮饩褪窍胍抛恿ⅠR開口是不可能的。

    張羅伊聞言點頭，如此的話，想要知道幕后黑手，還是要從李牛身上下手。

    第140章 140   140

    *隔壁審訊室

    馬總管正在對李牛嚴刑逼供, 可惜效果并不是很好，這人似乎有些sm的潛質，帶著鹽水的鞭子抽在身上, 他不僅不呼痛慘叫竟然還隱隱有些興奮……

    一眾人都看傻眼了。

    “總管, 這？”負責行刑的屬下扭頭看向馬總管。

    馬總管咬牙，“換成烙鐵……”

    可惜依然效果不大, 在別人身上能讓人鬼哭狼嚎的刑/罰，到了他身上仿佛只是助/興的小玩意。

    一連試了好幾樣, 李牛不僅沒有怕, 還興奮了起來。

    那帶著點兒yin/靡的浪叫, 惡心的夏月直蹙眉, “娘娘，我們還是回吧？”

    張羅伊點頭, 她也被惡心的不行，不過在離開之前，張羅伊想了想招招手讓夏月過來, 跟夏月說了幾個字。夏月沒聽懂，不過還是遵照主子吩咐老老實實去傳話了。

    “加官進爵？什么加”官進爵？

    馬總管怔愣了一下, 慢半拍才反應過來張羅伊說的是什么, 反應過來后, 馬總管忍不住扭頭往外看了一眼, 即便知道張羅伊此時已經離開了, 馬總管依然心下發寒。

    “總管？”

    “讓人去取桑皮紙來……”馬總管咬牙, 與此同時看向李牛的眼神也變得狠厲起來。

    ‘加官進爵’又叫貼加官亦或是開加官, 據說是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發明的，對官員進行刑訊逼供的一種手段。在現代電視劇、電影里經常出現。

    張羅伊能想到這個其實很正常，甚至如果這個不行, 她腦袋里還有不少刑訊法子。

    可她不知道的是，因為她輕描淡寫的說出‘加官進爵’這幾個字，慎刑司馬總管心里已經把她當成一個怎么樣的人物。

    “娘娘，李牛招了……”

    ‘加官進爵’果然厲害，不過糊了三層桑皮紙，之前還叫囂的厲害的李牛便受不住全都招了。

    “幕后之人是誰？”張羅伊看著淡定的捧著茶盞喝著茶，其實內心里并不平靜。

    “李牛也不知道，對方是偷偷聯系的他，并未透露姓名，而且對方在跟他見面時身形、嗓音都用了偽裝……”

    “不知？”張羅伊雙手驟然握緊，看向馬總管的目光已經帶上了寒意。

    馬總管心下一凜，不敢再遲疑，趕緊開口道，“不過，李牛說，對方雖然極力假裝男子口音，卻還是讓他聽出了破綻，對方應該是個妙齡女子……還有腿腳，雖然對方極力掩飾，但李牛說，那女子有一條腿應該不太便利……”

    “有一條腿不太便利？”只這一條，張羅伊瞬間便想到了前些時日才被僖嬪弄瘸了一條腿的烏雅氏。

    原來如此……

    張羅伊之前就覺得這事奇怪，如果是烏雅氏報復僖嬪那就說的通了。只是這報復未免太狠了一些，一旦暴露，那可就是抄家滅族的大事。烏雅氏是自信自己一定不會暴露，還是壓根沒把她身后的烏雅家放在心上？

    不過，這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呢？她要的只是找到害端雅的幕后黑手罷了，至于烏雅氏為何會把主意打到端雅身上……

    能查出來當然最好，查不出來，也沒關系……烏雅氏應該不介意親口告訴她。

    張羅伊這會兒面上看不出什么，手上卻是青筋暴起。由此可見，心里并不平靜。

    夏月怕張羅伊傷了自己，心疼的上前來掰張羅伊的手，“娘娘小心傷了手……娘娘心里有火，我們沖著該發的人發去，可千萬別傷了自己，格格還在宮里等著我們呢……”

    良久，張羅伊終于緩緩松開手，站起身，“走吧，回宮，端雅這會兒應該已經快醒了……”

    “誒”夏月提腳跟上。

    走出幾步，張羅伊突然又停了下來，轉頭看向馬總管，“馬總管，這里應該不會再發生，重要的證人被人弄死，這種事情了吧？”

    “不會不會，肯定不會”馬總管滿頭大汗，就差指天發誓了。

    張羅伊這才轉身離開了。

    “娘娘，接下來，您打算怎么做？”

    走在回咸福宮的路上，夏月忍不住問張羅伊。

    張羅伊輕笑，“她既然做了這種事，應該是早就已經不想活了，順帶就連烏雅家，恐怕她也……既如此，我自然是要助她求仁得仁、得償所愿……”

    說完，張羅伊沖夏月招了招手，示意對方湊近一些后，輕聲嘀咕了幾句，夏月驚訝，“娘娘是如何知道那些人是僖嬪娘娘、貴妃娘娘她們的人的？”

    張羅伊笑而不語。

    夏月也沒追根究底，只叮囑張羅伊一句，讓她路上慢點，自己很快就回來，便風風火火的跑去找她的‘小姐妹’們說話去了。

    *咸福宮

    大格格之前突然重傷被人抬回來，張羅伊又不在，雖有胤禛跟著回來，一時之間依然引起了宮里不小的混亂。

    尤其兩個小的。大格格被抬回來的動靜有點大，一不小心沒瞞住，被三格格、胤祎兩個知道了。

    兩個孩子什么時候見過這樣的場景，嚇得當即嚎啕大哭。

    誰都哄不住。

    張羅伊回來的時候，三格格、胤祎兩個小的剛剛哭累了，趴在胤禛懷里睡過去。

    “額娘，怎么樣？可有查到什么線索？”

    張羅伊點頭，“已經差不多知道是誰了?！闭f完，俯身在兩個哭的眼睫毛上都還掛著淚珠的小包子小臉蛋上輕輕各親了一下，這才揉了揉胤禛有些亂的頭發，將胤禛摟在懷里，轉頭看向床上閉著眼睛還在昏睡，還沒醒的大格格。

    胤禛靠在張羅伊的肩膀上目光同樣落在大格格身上，小拳頭卻是攥了又攥，好一會兒方開口，“額娘，幕后黑手是不是永和宮的，烏雅氏？”

    怎么說也做過一世母子，哪怕兩人再沒有母子緣分，胤禛對烏雅氏的為人跟手筆卻還是很熟悉的。

    一開始大格格出事，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胤禛一下子沒想明白，坐在這里哄三格格跟胤祎的時候，把近期宮里發生的事情放一起串一串理一理，胤禛就差不多清楚了。

    只是，他沒想到，那個女人會這么狠，竟然連生養她，一直對她幾乎予取予求的烏雅家都可以舍棄。

    “你如何知道的？萬歲爺已經查出來了？”不會吧？張羅伊詫異看向胤禛。

    胤禛搖頭，“沒有，皇阿瑪還沒查出來，我，我瞎猜的……”許是覺得自己能猜到有些突兀，胤禛又結結巴巴的解釋了一下，之前聽秋月說過，僖嬪弄瘸了烏雅氏腿的事。

    “還是我家胤禛聰明，額娘都還是折騰了這一大圈才猜到的呢?！睆埩_伊并未多想，反倒因為胤禛的聰慧，高興的親了親胤禛的發頂。

    胤禛唇角微勾，“那額娘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接下來……額娘準備做件好事，讓烏雅氏求仁得仁?！?/br>
    “求仁得仁……”胤禛愣了一下，詫異的轉頭看向張羅伊。想到額娘是因為他們幾個才變了自己原本恬淡無爭的性子，胤禛心下一暖，唇角的弧度比之前更大了幾分，“孩兒以為額娘還是會像之前一樣寄希望于皇阿瑪為我們做主呢?！?/br>
    張羅伊伸手替胤禛捋了捋散落下來的幾根頭發絲，笑著搖頭，“以后不會了，以前是額娘不對……”是她太單純，太蠢，沒有轉過彎來，沒有意識到宮里的險惡。

    身處她如今這個位置，在康熙根本沒有立太子的情況下，除了一路往前，她根本就沒有退路可走。

    “孩兒也有不對的地方……”明明都已經經歷了一世奪嫡之爭的殘酷，卻還天真的覺得可以置身事外，做一世逍遙王爺，他比額娘更不對。這一次jiejie沒事還好，若jiejie出事，他恐怕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