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嬌花她人設崩了 第35節
李承琸騎著馬,遛遛達達去了書街。 這條街上主要就是兩種店,一種是客棧,用來住書生的,另一種是書店,用來折磨書生的。 趕考的書生們幾乎都在這條街上住,但只有部分貪玩書生和李承琸這樣愛看閑書的才知道,這里還有最大的話本子書店。 要知道,落第書生也有花銷,筆墨紙硯哪個不費錢,能找到好人家當先生的書生畢竟是少數,更何況當先生也有不好,不自由,不能全心全意溫書。 因此也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這里就多了很多話本鋪子。 再后來,除了這些書生,還有很多才子寫了東西也送來這里,像李承琸喜歡的白衣老,第一版的話本子幾乎都來自這里。 李承琸不開心的時候就愛來這里逛逛,他第一次看話本還是在慧果寺里,大師父要他六根清凈,他卻著迷了書里的七情六欲。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李承琸帶著夏大,掃蕩了大半個書街——裕王殿下百無禁忌,毫不挑剔,什么類型都看得進去。 但就算這樣,李承琸也是有喜歡分別的,比如某家店子里的白衣老全套,就讓李承琸眼前一亮了。 這里面居然還有兩本他沒看過! 喜滋滋付了賬,收拾了已經落滿灰塵,很明顯沒什么人看的白衣老全套,頂著書店老板“那可能是個傻子”的目光,裕王殿下對這趟書街之行還是挺滿意的。 正準備回裕王府,李承琸忽然被一個中年人攔住。 那人一身白衣,倒是很有狂生氣概,他已經不年輕了,唇下清須烏黑柔軟,眉毛濃墨烏黑。 這人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一點也不落魄,而最重要的是那張優雅瀟灑的臉——這人學問不知道,但若早生個幾百年,憑這張臉混個魏晉名士當當,是沒有問題的。 他嗓音也醇厚柔和,問李承琸道:“這位小友,你買的是什么書?” 來人解釋道,他平生最愛看話本,但最近無書可看,如果李承琸愿意,希望能給他推薦幾本。 夏大翻了個白眼,這種話誰會信??! 而且這條街這么多人,干嘛非要找他們殿下! 沒想到李承琸沒有直接就走,反而客客氣氣的,邀請那位白衣先生去旁邊茶舍一聊。 李承琸這時候卻很興奮。 如果他沒有猜錯,那面前的白衣文士,恐怕就是他最愛的話本作者,神龍不見首尾的白衣老! 論據?李承琸覺得不需要,這氣度,這白衣,不是白衣老是誰? 雖然說沒有人能懂裕王殿下的愛——莫退說他一個武夫看不懂,侍衛們也說看得眼暈,甚至在書街,白衣老的書都是壓箱底的,但李承琸愛啊。 他還想請白衣老給他單獨寫書來著,就寫一本關于他假裝替身實際上各種心機,成功上位抱得美人歸那種。 白衣文士欣然答應了李承琸的邀請,李承琸本想先找個茶舍防止煮熟的鴨子飛了,但沒想到這個白衣文士居然很不客氣。 “我很久沒有回京了,現在哪里最好吃,咱們去那吧?!?/br> 那自然是興和樓的燒鵝…… 有看不過眼的路人攔住夏大,小聲道:“你們主人是剛來吧,看起來也是富貴人家,不要被那個窮酸騙啦,這幾天他天天假裝世外高人蹭吃蹭喝,來這里買話本的不少富家子都被他這身衣裳騙了,你們吶,勸勸你們主人吧?!?/br> 本來已經邁出一只腳的夏大生生止住,不打算管李承琸了。 萬一是二皇子的人設局,他得勸勸他們殿下,但既然只是一個騙子,殿下又不缺錢,就當娛樂了。 路人看著一行人遠去,嘆息著搖搖頭:“造孽哦?!?/br> 這個白衣文士看起來的確氣度不凡,而富家子們怎么就不信呢? 這人的話莫名其妙,明明每句都沒問題,但就是聽都聽不懂啊。 按理來說,這個點就要沒有燒鵝了,但誰叫李承琸面子大,興和樓知道他這幾日回京,每天都給他留一只。 這個面子不是來自李承琸的皇子身份或者手握重兵,而是來自他只要在京,至少三天來一次興和樓。 興和樓的掌柜對這位老主顧也是極其客氣的,也不問李承琸怎么帶了個文士來,開了包廂,請諸人落座。 “銀大家的手筆,”白衣文士忽然道。 銀大家,夏大迷茫,有這個人嗎?能稱得上大家的,他應該也會知道啊。 而李承琸已經擊掌道:“對,就是因為像銀大家的手筆,我那天才入了這家店,才找到了這家燒鵝?!?/br> 夏大又聽了半晌才明白,這個銀大家是白衣老書里的人物,而就在他思索的這段時間里,李承琸和白衣文士已經換了七八個話題。 夏大知道自家殿下思維跳脫,但今天他才知道,還有比自家殿下思路更奇怪的人。 但李承琸已經和白衣文士越說越投契,白衣文士一拍桌子:“我也不瞞你,我這輩子也就愛寫點山水游記,話本故事,但并不討人喜歡,今日我見小友手中居然拿了我全套的書,實在是驚訝?!?/br> 李承琸早有預料,但還是激動,兩個人又對了些夏大聽不懂的話,總而言之算是坐實了這白衣文士的身份。 居然真讓自家殿下撞上真人了。 夏大啞然,而李承琸和白衣老的話題已經又拐了個彎,兩個人提起白衣老最長,也是兩個人最愛的一本《長纓傳》白衣老嘆道:“我有位老友問過,為何這本會是以女子做主角,其實是那年我女兒出生,我心里歡喜,忍不住暢想她未來?!?/br>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不夸張的說,我女兒那是天下地下,京里京外第一好的女郎,小友不要不信,她的品貌才華,那是無人能比得上的?!?/br> 李承琸笑而不語,等白衣老說完,才緩緩道:“這個某怕是無法認同了,我心悅的小娘子,那才是品貌才華,無人能比得上?!?/br> 第41章 李承琸以為白衣老會反駁,沒想到他卻只是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 “是小郎的心上人吧?”白衣老理解道,“當年我追求我夫人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br> 白衣老面露懷念:“其實也是因為我夫人喜歡讀書人,我才想起來寫詩作畫,寫些話本子的?!?/br> “這倒是我們承夫人情了,”李承琸笑道。 沒想到白衣老面露愁苦,重重嘆了口氣:“可惜啊,我夫人我女兒都不愛我的話本子。就是有半個朋友還算喜歡,哦,現在還有小友你一個?!?/br> 半個朋友,夏大在心里嘀咕,這是什么說法。 而且裕王殿下喜歡的書,他們做侍衛的肯定都要看過,夏大腹誹,這沒人愛看不是再正常不過了么。 要說這白衣老的書,倒也是文句華美,奈何實在太過跳脫,要夏大看來,白衣老的詩肯定是極其瑰麗的,但作為故事還是算了。 然而他家殿下喜歡,不但喜歡,還和作者成了忘年交。 待到最后,兩個人越聊越酣暢,白衣老甚至一拍桌子,許諾要給李承琸寫書。 李承琸假意推脫了兩回后答應了,酒足飯飽,白衣老拍著李承琸肩膀,醉醺醺道:“可惜你有心上人了,不然我倒是覺得,你和我女兒定很合得來?!?/br> 李承琸一笑而過:“先生女兒定能擇到其余佳婿?!?/br> 白衣老自稱等會還有去見個老友,李承琸也看見了永明帝身邊的如意伴伴,兩個人離場,白衣老握住李承琸手道:“小友,過幾日我再去找你?!?/br> 李承琸也醉眼朦朧,回握道:“我就住在京郊慧果寺,掃榻迎先生?!?/br> 夏大心里急,自家殿下晚上還要去見天子,現在這醉倒了可怎么辦? 幸好興和樓老板和氣,給李承琸上了雞皮酸筍湯,又去隔壁藥鋪抓了醒酒茶,李承琸又在后院里少休息了會,才清醒過來。 這時候天色已經略有昏沉,他急急洗漱了一番,騎馬直奔乾清宮去了。 李承琸推門,一室薄荷香清神洗腦,倒是應了他今日的醉酒。 他入宮前照了鏡子,印象里自己是衣冠整齊的,但永明帝還是重重哼了一聲,冷淡道:“御前失儀可不是小事?!?/br> 李承琸很乖覺,長跪謝罪,口中道:“是兒臣之過?!?/br> 永明帝冷哼一聲,把手中的經書扔過去,厭煩道:“你這么多年經是白讀了?還沾酒rou葷腥!” 李承琸并不反駁,依然是一句平平淡淡的:“是兒臣之過?!?/br> 永明帝最恨他現在的樣子,本來心里只有一分怒意也變成了七分。 李承琸這樣子總讓他想起來先后周氏,周氏多美人,能嫁給天子做皇后的,更是美人中的美人。 他曾經也是愛極了她的,更何況周氏還生了他們的長子,大皇子李先琮,可惜這孩子命薄,都沒長大就夭折了。 甚至都沒等到他立太子。 李承琸出生前,永明帝也是滿心期待的,可是這孩子不過兩三歲時,卻出了那檔子事。 再后來,這孩子越長越像周氏,永明帝就越心煩,直到李承琸毀容后,他見不到那張幾乎和周氏一模一樣的臉,永明帝心里才高興點。 有那么幾年,他是真的想殺李承琸的,可直到后來慧果寺大師父一句話,讓永明帝放棄。 “凡事都有因果報應,陛下也不例外,更何況周氏就算死去化鬼,也定是厲鬼?!?/br> 那之后慧果寺大師父做了七日法事送走周氏,但毛骨悚然的感覺卻一直圍繞著永明帝——他太懂周氏,知道大師父說得是真的,周氏的脾氣,也定會化成厲鬼。 永明帝忽然累了,反正只要等李承琸加冠后,他就會被扔去封地,之后一輩子不回來,自己何必計較那么多呢? “回去吧,”永明帝聲音中滿是厭煩:“多抄兩卷經靜心?!?/br> 他最厭惡的六子依然是平平淡淡的,說了一句:“是?!?/br> 就連跪伏的姿勢都類似于周氏。 李承琸出宮時,恰好看見另一道白色身影從另一邊入了乾清宮。 那身影總讓李承琸感到熟悉,但又說不上來,送他出門的如意伴伴咳嗽一聲,示意他安心走路。 李承琸沉默,不再繼續想了。 慧果寺方丈因為要迎他,今日一直在禪房里,直到燈火忽然搖曳了一下,竹門發出一聲吱呀輕響,他才抬眼,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 李承琸沉默回禮,燈火照在他翠青的長袍上,居然比對面的老和尚看起來更慈悲。 “天子沒有問我李承頊的事?!崩畛鞋k道。 “因為他問了我,”老和尚一開口,就沒了慈悲,反而有種奇異的油滑感。 “這件事莫擔心,殿下做的很好,李承頊拿不出來解藥,不如早點去極樂世界?!?/br> 李承琸早不會在這人面前有什么情緒,但每次聽他說話還是有種好笑感,惡徒被老方丈感化,跪地剃度,一心向善,最后成了慈悲方丈。 十年前,這是京城風靡一時的佳話,可李承琸知道,前惡徒能做上方丈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是他說服了永明帝,把年幼的六皇子抱來慧果寺養。 皇寺的心從此野了,而第一個膨脹的就是方丈。 “我會繼續去找解藥,”李承琸掩去思緒,淡淡道,“幸好在邊城不缺云水草,藥性也勉強壓制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