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駙馬,真皇后 第1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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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顧正要答話,卻又聽裴昭珩道:“子環不是回京以后,才知楊問秉私投大哥嗎?” “刑部審結叛亂的五司禁軍,那日你攻破宣華門,對守將自稱是楊問秉麾下援軍,以此詐他開城門,可有此事?” 賀顧一呆,實在沒想到這事竟也被殿下知曉了,攻破宣華門時事態緊急,他自然是沒有想到過此事做得露了端倪,眼下當著面被三殿下質問,壓根不曉得如何解釋,只支支吾吾道:“呃……這……這不過是……是湊巧罷了?” 裴昭珩低聲道:“湊巧?” 賀顧咽了口唾沫,沒答話。 裴昭珩道:“我倒想起一事,此事若是湊巧,那當初西山弓馬大會,子環為何識得我身上的那塊玉?” 他這么一問,賀顧心里的那個猜測,倒印證了五分,但盡管如此,賀小侯爺卻也是萬萬不敢去核實的…… 他實在很心虛。 “我……我早不記得什么玉不玉的了,再說,玉飾無非也就那幾個模樣,見過一樣的,眼熟些不是也很正常,許是殿下……” 他還要躲避,不肯承認,裴昭珩見了他這副模樣,心中倒逐漸完全肯定了賀顧還存留著前世的記憶,不僅如此,前世賀顧死后,卻又離奇的已少年形態出現在他身邊這事,似乎也有了答案—— 那塊玉。 那塊……子環送給他的玉。 賀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三殿下越是這樣不說話,一言不發的看著他,他心里卻越是慌了,等了半天也沒反應,不由得有點亂了陣腳,口不擇言道:“殿下……殿下不也知道楊問秉的事嗎,這事既然殿下曉得,我知道也沒什么稀奇……” 裴昭珩打斷了他。 “子環是如何知曉此事,我便也是如何知曉此事?!?/br> 賀顧聞言怔住了,半晌抬眸看他,他心中雖然早有了猜測和心理準備,此刻卻也震驚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不知過了多久才道:“你……你都知道了?” 又道:“不……不對,殿下……殿下也……” 這怎么可能呢? 三殿下難道也是……也是從前世重生而來? 不對……不對,這一世自他重生后,先是對“長公主”一見鐘情,后來又和“小舅子”結識,一見如故,這些事回想起來,樁樁件件,所接觸到的三殿下雖然性情也還沉穩修雅,但卻分明是個貨真價實的少年郎,絕非與他一樣是個換了皮的開花老樹了,他怎么可能也是自前世而來的呢? 賀顧想及此處,卻又猛然驚醒,自他回京以后,或者說更早……自他和三殿下從布丹草原上回來以后,他隱隱約約覺察到的那些裴昭珩身上的異狀…… 那時從未往這個方向想過,眼下把這些蛛絲馬跡串聯在一起,賀顧卻一下子回過了神來,他抬眸看著裴昭珩,啞聲道:“殿下……殿下這是……都想起來了?” 他這么說,無疑已然相當于承認了,裴昭珩身子僵了僵,心跳卻跳動的快如擂鼓,他死死的抓著賀顧的肩,死死的抓著這個他本以為早已丟了,再也尋不回來的人。 這個人……便是前世那在三九寒天里,冒著死放了自己一條生路,卻又故作平靜的禁軍統領;也是那個在他孤身一人、寂寥多年以后,忽然出現在他身邊的、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旁人都瞧不見的、獨屬于他一個人的孤魂野鬼,是那個曾經撩動他心弦、和他耳鬢廝磨,卻又絕情的、沒有一點解釋便頭也不回決絕離去的少年。 有人曾經問過他,便是能再逆轉時空,重回往昔,可此人早已忘卻前塵往事,也不記得任何一分一毫與他的瓜葛,也許便要與他形同陌路一世…… 果真值得嗎? 而那時的裴昭珩,卻從沒有想過什么值不值得,對他而言,只要這個人還鮮活的活在這世上,在他能看見的地方,有血、有rou、有笑、有淚,便已經是自己和老天爺討來的大便宜了。 至于形同陌路…… 他又如何會與子環形同陌路? 這些他都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或者說,裴昭珩從不敢和老天奢求更多。 可此時此刻卻發現,原來上蒼待他如此不薄,這個人……居然完完好好、連帶著魂靈、記憶、血rou,一直在他的身邊…… 從未離開過。 賀顧并不知道裴昭珩心里千回百轉的想了些什么。 但只是看他一瞬不錯的望著自己,眼里氤氳著點淡淡的水光,那雙連汴京城最好的畫工也畫不出的漂亮眼睛,眼尾微紅—— 像是初春三月新開的桃花浸了雨露,滿目芳菲,瀲滟生光。 幾乎叫他看的忘了呼吸。 裴昭珩終于緩緩松開了捏著賀顧肩胛的手,他修長白皙的指節微微曲起,碰了碰賀顧的頰畔,低聲道:“我自然……自然都記得?!?/br> 賀顧聞言,這才猛然回過神來,盡管他倆已經做過了更親昵的事,但被三殿下這樣目不轉睛的瞧著,碰著臉頰,卻也有些尷尬,本能的就想往后縮,縮了一半卻又回過神來眼下再躲不大妥當,只好又頓住不動了。 賀顧喉結滾了滾,道:“這……這也太邪乎了,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是從以前回來的……原來殿下也,那……” 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總不能說“上輩子我死的太早,我嗝屁以后,殿下過得可還順心”吧? 裴昭珩卻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那只在他頰畔曲起的手指伸展開來,卷著賀顧散落的一縷額發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起了圈,低聲道:“子環可還記得做過什么嗎?” 賀顧茫然道:“什么?” 話一出口,卻又忽然感覺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對,愣在那里開始苦思冥想到底哪里不對,裴昭珩見狀,倒也不催他,只目色淡淡的望著他,一言不發的等他想。 賀小侯爺想了半天,終于知道那股子不對勁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了—— 三殿下方才,那手指圈著他頭發打轉的動作,不是他……他在“心想事成玉”中,撩撥那個夢中的“三殿下”時,動不動就干的嗎? 這是不是……是不是有點蹊蹺? 看三殿下方才那神態,和意味深長的眼神,分明是故意在他面前用這個動作的,他這是什么意思? 或者說……這意味著什么? 賀顧當然不是猜不到。 那個一直過于真實,而且夢中所發生的事,又都恰好能和前世他死之前對上的玉中夢境,真的只是個夢嗎? 賀小侯爺的腦?!稗Z”的一聲,幾乎驟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半倚在床榻間的靠枕上,就這么凝固成了一尊雕像。 夢倘若不是夢…… 三殿下也不是那個三殿下…… 他當然都記得。 …… ……那什么,爹要是記仇的話,兒子會不會也很記仇? 裴昭珩見他這副神情,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角彎腰下去湊近了賀顧呆滯的臉—— 賀顧便這么眼睜睜的看著裴昭珩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 裴昭珩用一種極低,只有賀顧能聽清的聲音,溫聲道:“我在前世,看見的那個子環,便是今生的子環,是子環回去見我了,對不對?” 賀顧傻了。 “是什么時候的事?”裴昭珩想了想,又道,“容我想想……是在西山弓馬大會之前,可對?” 賀小侯爺終于回過了神來,結巴道:“我……我真不記得了,還以為那就是個夢來著,難不成……難不成那塊玉竟然連通著……” 裴昭珩道:“果然是你?!?/br> 賀顧頓時哽住了。 那塊玉連通著的,若不只是個夢,而是三殿下的前世,方才裴昭珩語意里那若隱若現、似有若無的怒意,便大約不是他的錯覺了…… 畢竟被人撩撥了一回,又始亂終棄的跑的半個鬼影也尋不見,想是誰遇見這事……都不可能不惱的。 賀顧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和裴昭珩解釋一下,咽了口唾沫,認真道:“我……我那時真的不知道……還以為那就是個夢,在夢里做事,自然也……也是沒怎么過腦子的,而且那塊玉實在很邪乎,一枕著它睡,就做怪夢……當時我與殿下,也還沒有說開,實在怕自己就這么陷在夢中出不來了,所以……所以……” 所以了半天,也沒個所以然。 所以什么? 所以我就懶得管夢中的殿下是個什么感受,拍拍屁股就跑了? 賀小侯爺沉默了一會,求生欲空前高漲,不露聲色不著痕跡的飛快改口道:“我把那塊玉送給殿下,也是希望我走后,殿下……殿下能心想事成,那塊玉是個靈物,他……” 裴昭珩點頭,道:“確然心想事成了?!?/br> 賀顧一怔,忽然想起了他沒多久前才做的那個夢—— 那個在空蕩蕩的大殿中端坐如竹、雞皮鶴發的三殿下,和苦口婆心,卻勸不動他分毫的黃臉道士。 …… “我再和你說最后一遍,就算時光溯回,他可未必記得前世,你也一樣,你二人的緣分,也未必就如你所想的那樣深,就算重來一回,萬一你們形同陌路,也不是不可能,倘若真的如此,皇帝,你覺得值得嗎?” …… 還有電光火石間,想起來這一世和“長公主”成婚前,在京郊觀音廟外遇見那黃臉道士,他看似胡扯八道的一通云山霧罩的話—— “那是你命大,得了真龍相助,不僅扣著了你三魂六魄,使你未被陰差勾走,又不知通過了什么法寶,助你溯回已逝光陰之中,重來一次,這等手段,真是大手筆,大手筆??!” …… 賀顧的頭皮有些發麻。 他不可置信的抬眸對上了裴昭珩那雙幽深的、琥珀一樣的眼睛,澀聲道:“夢里……都是真的?不對……那不是夢……所以是……是殿下讓我……” 話沒說完,嘴卻被兩片柔軟微涼的薄唇堵住了。 賀小侯爺被結結實實親了個頭暈目眩,呼吸不過來的窒息感,讓他沒辦法再去想更多,只有鼻腔里全被裴昭珩身上那股幽遠淺淡的檀香味占據—— 這樣的三殿下有些陌生,賀顧本能的想去推他,卻在抬了手搭上他的肩膀后,又猶豫了。 倒顯得愈發的欲拒還迎。 他的意識有些模糊,只感覺到裴昭珩溫熱的吻順著唇、順著下頷和脖頸一點點向下爬…… 屋里的炭火燒的guntang,身上卻更要guntang百倍。 賀顧說不清自己是個什么心情。 只在意亂情迷之間,想到了那個夢中不知付出了什么代價,換他重活一回的、執拗的帝王,和他閉上眼后微微顫動的、因為蒼老逐漸變得顏色淺淡的眼睫…… 這些都是真的嗎? 所以憐憫他一世過得太過憋屈、讓他重活一回的所謂上蒼根本子虛烏有,他能留在世間,從頭再來一次,無非也是因為這世上,有個不肯對他放手的人罷了。 賀顧的視線一點點被水霧模糊了,他不太看得清裴昭珩的模樣了,只是努力的嗅著他身上的氣味,急促的呼吸著。 裴昭珩的動作卻終于沒有繼續下去。 賀顧感覺到他溫熱的指腹在自己眼角點了點。 “……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