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很多，突然反應過來，“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徐安瀾和時嶼同時搖頭：“沒有，您說?！?/br>
    吃完，兩個人去茶林。

    一改在大嫂面前的輕松，徐安瀾望著漫山的茶林，“大嫂說村里路不通，運輸成本高，難得能有大公司愿意簽約收他們的茶葉，你當初為什么選擇井村？”

    時嶼看她一眼：“因為方汲?！?/br>
    “您可真大方?！?/br>
    時嶼無奈：“我說扶貧，你說我虛偽，我說因為方汲，你又覺得我大方，徐律師，您可真難弄啊?！?/br>
    徐安瀾：“……”

    他一改冰塊臉的揶揄，她一點都不習慣，索性不搭理。

    走上山路，漸漸變成小陡坡，越走越吃力。時嶼走在前頭，他停下來又朝她伸手，她猶豫一瞬，他像是不耐煩，自己握住她的手腕拉她上去。

    “謝謝?！?/br>
    “不客氣?！?/br>
    山路不平，他走得很慢，兩人靜默無言。

    “現在大部分公司為了節約人力成本，采用機器設備，用機器采摘，流水線制作，但口感失色?！睍r嶼主動提起她剛才的話題，“ 能真正沉下心靠手藝，按部就班種茶采茶再制茶的已經不多了?！?/br>
    徐安瀾安靜聽他說。

    人工采摘成本確實很大，尤其制茶環節，考驗的是制茶師的真本事。機器流水線制茶定點定時，遠沒有代代相傳的技藝來得靠譜。

    到底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茶的傳統屬性不是機器能替代的。

    “扶貧是我的初衷之一?！睍r嶼看了看徐安瀾，他鮮少會解釋，大約是兩個人處在同一個案子里，他便多說了幾句，“你說得也沒錯，商人無利不起，沒有多少公司愿意冒著風險去雇傭大量的人力?？墒?，井村得天獨厚的條件，不缺山水，再加上方汲的學習改良，打開茶葉市場只會是天時地利人和?！?/br>
    “而方汲……”他頓了頓，“人才，千金不換?！?/br>
    他有他的考量，有些話他不便對她說，就此戛然而止。

    徐安瀾停下來：“沒了？”

    時嶼也松開她：“徐律師，在你的專業里，商業機密……”

    “行了行了?！彼麛啻驍?，“別告訴我了，我不想知道?！?/br>
    徐安瀾越過他，大步向前。

    她今天依舊是昨天的小白鞋，鞋面臟臟的，她倒是穿得自在。他這么從后頭看過去，她身材嬌小，確實看著柔柔弱弱，卻又有股不服輸的倔強。

    時嶼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看出那么多，他邁步跟上，走在她身后。

    村里的村民日出而作，不少穿著民族特色衣服的男男女女背著竹簍彎腰挑揀。遠遠看到徐安瀾和時嶼，方汲跟汪助理小跑過來。

    “徐律師，時總?！狈郊澈仙纤男”咀?。

    汪助理自覺站到時嶼身后，小聲解釋：“我看方總去忙，就跟著去看看?！?/br>
    時嶼“嗯”了一聲，沒說什么。

    方汲想了想，走到他身旁，“時總，有些話我想跟您說?！?/br>
    徐安瀾聞言要走，被方汲攔住，“徐律師，不怕您聽見?！?/br>
    他一早上都在看定點的茶樹，來回穿梭，額頭上都是汗他也沒在意，只隨手抹了一把，又轉向時嶼，“時總，我請徐律師發函不是為我自己，我更無意刁難您?！彼抗饫锿钢\摯，“我只希望您能按照我們當初簽訂的合同履行?！?/br>
    “時總，我一直記得您當初說的一句話，您說中國的茶文化不能被冰冷的機器替代，茶的溫度是您一直追求且極力維護的?！?/br>
    方汲停住，徐安瀾的視線從身后的茶林落到時嶼臉上。

    時嶼此刻沉默著，看不出情緒，唯有那雙好看的眼睛里映著古樹茶林，溫暖又明亮。

    徐安瀾覺得很奇妙，她的心頭莫名guntang。

    方汲握緊自己手中的記錄本：“我相信我們精心養護的普洱能替衡豫打開市場和知名度，也希望您能看到我們的努力?！?/br>
    徐安瀾和汪助理同時看著時嶼。

    三道視線灼熱又含著期待，時嶼往前走了幾步，在一顆茶樹前站定。視線里是肥厚飽滿的新芽，他伸手觸碰，“我不是慈善家，中國很大，我幫不了每一個人?！?/br>
    他轉回身，黑眸定定望著方汲。

    時嶼身后是綠油油的茶林，遠處云海翻騰，清晨的陽光落在他身上，他仿佛被一層耀眼的光圈包圍著。

    這話說得也沒錯。

    徐安瀾看向別處。

    方汲卻意外的坦然：“我明白，所以，您看，大家忙忙碌碌，每個人都不想給我丟臉?！彼噶酥父浇β档拇迕?，“大家都想靠雙手改變村里的現狀?！?/br>
    “時總，我們都很努力?！?/br>
    徐安瀾怔住，他這個“我們”不知道在說村民，說他自己，還是在說時嶼。

    她有心想說幾句，時嶼忽然勾唇笑了笑，“先帶我去茶林轉轉?！?/br>
    方汲一愣，反應過來，“好，我帶您看看?！?/br>
    *

    徐家別墅在國慶當天迎來不速之客，陸蓁蓁趁著徐安瀾去井村，上門去看爺爺和爸爸。

    今天徐爺爺約了時爺爺，一家人都在家，見到陸蓁蓁，一瞬的沉默。

    陸蓁蓁想見他們，徐安瀾說過，但他們想的是過了這個十一再說。沒想到，她竟是直接上門了。

    趙文歆大大方方接待：“先坐，想喝什么？”她溫溫和和問，“果汁還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