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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她不好,他騙她,所以她不愿意留在人間,寧把金釵羅裙化為一縷灰燼殘煙,也不給他一點念想,像是怪志中乘水柏而遠去的女妖。 他不敢回想起那些絕望,李意行眼中酸澀,王蒨只是無聲地看著他。 “此生你要長命百歲,就算討厭我也無妨,讓我也遠遠看一看二十三歲的你,二十四歲的你……”李意行再也說不下去,他幻想過無數次,她與他白頭是什么模樣,如今卻開不了口。 他站起身,輕聲對她說,“阿蒨,這是我第二回 陪你過十八歲的生辰,我與你的愿望一樣,希望你平安順遂?!?/br> 說完之后,李意行驅身輕輕抱住了她,只抱了一下,就連忙走了出去。 王蒨迷茫地看著他的身影,他剛才似乎要哭了,她也不是完全沒有觸動。 她的二十三、二十四,是什么樣子的?前世她永遠都是二十二歲了吧,說起來還是很年輕的歲數,倘若沒有死,她又在李意行身邊過著怎樣的人生? 會快活嗎? 王蒨摸著手里的竹子,陷入了長久的迷惘。 …… 自陛下病后,朝中氛圍嚴峻,官員們都恨不得生出第二對眼珠子來,好打探各家的口風。 今日三公主生辰,城里難得有了些喜慶的意味,因此無論是與三公主關系如何的,都送來了賀禮。 王蒨沒想宴請多少人來,她對外道父王病重,無心尋樂,一切從簡。 樂人是王翊派人去請來的,多為奴籍、倌籍的女郎,她們早早就從后門進了公主府,借了間雜院收拾打扮,桐葉年幼,混在一群貌美女郎中轉了一大圈,身上沾著胭脂跑回公主寢房內,遠遠就見世子往外走。 喬杏與霖兒路過,見她發呆,拉了拉她的袖子行禮,待李意行走遠了,桐葉才抬起頭,松了口氣:“多謝jiejie,方才我正害怕著呢!” 喬杏怪道:“你怕世子做什么呀?” “不知道,總覺得他兇巴巴的!”桐葉撇了撇嘴。 “胡說八道,”喬杏笑了幾聲,她想起當初世子杖殺婢女的事兒,才稍微收斂笑意,“無論如何,世子待咱們公主與下人都極好,你記得少說少錯,在外頭管好這張嘴!” 喬杏是公主身邊的人,但也是個紙老虎,桐葉知道真正有脾氣的是霖兒jiejie,所以并不怕喬杏,反倒笑嘻嘻地吐著舌頭,進了公主的寢房。 喬杏嘆氣:“這丫頭,亂說話?!?/br> 霖兒擰著眉心,還停留在喬杏的話語中,她左右看四處無人,才忍不住問她:“喬杏,你近來可有近身伺候過公主?” “近身?不曾呀,”喬杏搖頭,“都是世子或者公主自己收拾,不讓我動,從前在臨陽就如此了?!?/br> 霖兒大概覺著有些難以啟齒:“可是、可是夜里都不怎么叫水了,你還記著,以往在臨陽城,每天總要有那么兩三回……叫人去浴房備水?!?/br> 這話聽著羞人,可喬杏仔細一想,卻如墜冰窟,沒有半點遐想。 “你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喬杏壓低了聲音,湊在她耳邊,“我每回早上進屋,都看見公主穿得嚴嚴實實,床上也整整齊齊,哪有夫妻兩個這樣過日子?公主和世子從前不這樣啊……” 霖兒咬著嘴唇,面色幾番變動,最終還是嘆氣:“看來公主與世子是出事了?!?/br> 第52章 比較 難道我……比不得他們好嗎?…… 喬杏向來是希望公主與世子琴瑟和鳴,聽了霖兒的話,嚇得要跳起來:“快別說了,好霖兒,這樣的事兒我們哪里清楚?!?/br> 貼身婢女不清楚,還有誰清楚?霖兒欲言又止,倒也沒有繼續聊這事。 今日因生辰,府中裝繕了一番,見桐葉跑進了公主房里,喬杏與霖兒便打了個轉,拿著紅布往外院走,掛在墻上,佯裝沒有方才的談話。 只是,說過的話怎么能當不存在?霖兒還好些,能維持表面的冷靜,喬杏卻一驚一乍,做起事來難免有些六神無主。 房內的王蒨還不清楚這些,李意行走后,她就坐在鏡前替自己隨意掃了些粉。 桐葉行禮后進來,輕聲道:“公主,奴婢方才去看了,沒有什么啞巴男兒郎呀?!?/br> 王蒨放下手里的東西:“什么?” 人是二姐去請的,不會出錯,不是本應當跟著倌人一起過來么?王蒨怔怔坐了會兒,又問:“二姐可曾過來?” 桐葉搖頭:“還不曾呢,怎么也得晌午?!?/br> 計劃出了差錯,王蒨急得如熱鍋螞蟻,她曉得今日李家人要來,又聽李意行說過郎主懷疑自己的事兒,不敢打草驚蛇,這種步步為營的壓迫感實在太糟糕了,王蒨本就沒多少喜悅之意,這會兒更是笑不出來。 她讓桐葉去外頭喊來霖兒,霖兒幫她挽了個云髻,眼神偷偷打量房內。 塌上還擺著錦盒,想必是世子送給公主的賀禮,雖不知道里頭究竟是什么,但尚能證明他們二人的關系還沒有那么壞,霖兒稍微松了口氣,又不明白為什么二人不同房。 本朝風氣還算開化,霖兒學過些醫術,對男女之事稍有些了解。她替公主梳著發,心道,這事兒歷來都少有女人主動的,公主又膽小,往常必然也是世子開口罷?如今沒有了,難不成是世子那邊不愿? 郎君不愿意與夫人同寢,那不就是在外頭有人了?霖兒被自己的念頭嚇得不輕,險些將王蒨的發絲拉斷,她連忙換了個姿勢,一言不發理好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