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昨夜喝了藥,今日就想用些甜的,”王蒨又飲了口茶,“郎君也用些吧?!?/br> 李意行伸手捻起一塊甜糕,不緊不慢地吃了,神情很嫌棄,他向來是如此的,最不愛口舌之欲,今日不知撞了什么邪,一連用了兩塊。 王蒨在心中意外,面上不顯,轉身回房里準備更衣。 她在房內坐了半晌,進來的人卻不是喬杏和霖兒,而是李意行。 他身上帶著一股香味兒,手里拿著幾件衣裳,恐怕是剛從衣房出來。 香是他自己制的,他每日要穿的衣裳都會用爐香薰一遍,王蒨這些日子的衣物也是如此,只是今日出門,裝扮不能隨意,李意行沒有讓下人來。 王蒨自然知道,李意行旁的興致沒有,最愛替她妝點更衣,仿佛很有成就感似的。 她的眼神落在他手上:“這是昨日剛送來的那些?” 他含笑,頷首:“卿卿來試試?!?/br> 初晨的光落在房內,李意行站在鏤空的隔架旁,身上落了些淡金色的光暈,唇角嗪著溫柔的笑意,朝她身了伸手。 王蒨起身,略猶豫了一番,還是慢慢解起了衣裳。 她晨起時只穿了件淺色的齊腰襦裙,攏了件外衫,活結系在腰后,王蒨伸手過去摸索了半晌,實在是很不熟稔。李意行將衣裳放在架子上,走到她身后替她拉開活結。 “卿卿……還是我來吧?!?/br> 王蒨想給自己解釋:“素日里都是宮婢們幫我……” “往后也由我來就是,”一切正如前世一般,只不過很多事情都提起了許久,李意行在她身后淡道,“卿卿是公主,嬌貴些也沒什么?!?/br> 王蒨沒接話,活結解開之后,衣料摩挲著落在地面。 外衫與襦裙內自然還好好穿著里衣。 盛夏悶熱,里衣是絲綾制的,緊緊貼著她的身子。 李意行含笑的眼神沉了幾分,卻什么也沒說,替她穿上上襦。繡圖都被他改過,明艷的紅黃都染成了大片的墨色與黛色,唯有金線點綴。 王蒨挺直腰,好不容易穿完上襦與下裙,已經覺得重過頭了。 這些衣料上都行滿了刺繡,暗紋與明繡交接,鋪在裙面上,引出一朵水蓮。李意行替她裹上腰封,才拿了大袖衫,在她面前抖開。 王蒨已經無暇顧及這件外衫又是什么模樣、做工,只想趕緊穿完,于是直直伸手進去,李意行替她理著衣角,修長的手攏起她的發。 他忽而道:“卿卿昨夜里睡熟,喚了我的小字?!?/br> 第13章 騎射 一個李氏女子嫁到寒門,是給李氏…… 王蒨背對著李意行,聽他陡然說出這番話,驚得面容失色。 她暗自咬住舌尖,讓自己鎮定。 若李意行是重生回來,發覺她那樣喚她,必然會生出疑心,不會如此平靜。眼前的人不過是從前的少年,她沒有轉身,垂首輕聲:“我說夢話了?” “嗯?!崩钜庑械穆曇羝骄彑o波。 “我是聽潮生表哥這樣喚你,”她笑了笑,“可能是說夢話就想起來了?!?/br> “卿卿若是喜歡,隨意喚我就是了,”他將手中的一縷墨發縷順,已然說起了別的,“叫下人進來幫你?” 王蒨見他如此從容,悄悄松了口氣:“叫喬杏進來吧?!?/br> 一早上如此驚心動魄,王蒨坐在梳妝臺邊攬鏡自照,心中哀嘆。 喬杏端著茶具進屋,見三公主愁眉苦臉,給她沏了杯熱茶,又將昨夜被盤問的事情告知了王蒨。后者一臉了然,并不意外,她知道這些士族子弟心眼最多,還看不起王氏人,前世也有如此的盤問,口上是關心愛慕,心底打著卻是監管窺探的主意。 喬杏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還當世子是真的將三公主放在心上了。 聯姻之婚,有什么真情可言?王蒨腹誹過后,又是一陣無言,任由喬杏替她挽起華髻,插上那支玉釵。 她盯著玉釵良久,別開眼,問喬杏道:“二姐可有消息?” 喬杏捂嘴笑道:“前些日子聽說一路追到敵軍的老巢,將那蠻夷之輩打得落花流水,不過就算要歸朝,也還得再等等!” 王蒨知道二姐這一仗打得極好,但后頭那些就沒那么容易應對了。 她又問道:“二姐此次率兵出征,與她一同前去的是誰?” 問及此處,喬杏卻想不起來了,她原就是一個小小的宮婢,不關心朝政軍事,只能大概回憶道:“似乎是……衛家的人?” 吳州衛氏,王蒨有了印象,她頷首,心事重重地往外走。 衛氏曾經也如李氏一般,世代簪纓,位高權重,但因族內大量服用五石散,風氣糜爛,倒了一匹文士,從此一蹶不振,如今已落魄到要依附著謝氏一族而過活。 謝氏自詡貴族名流,當初也有不少族人染了五石散,但衛家的事情鬧大,謝氏怕顏面掛不住,將那些染癮成疾的族人連夜杖殺、拋尸,官位稍高的則對外稱患了不治之癥,如此無所用之不及,只為保一個世人眼前的清高美名,唯獨各處士族之間心照不宣。 謝、衛兩家互相依附,衛氏雖人脈凋零,但王蒨記著,這會兒有一個衛氏族人在軍中任要職,與二姐走得很近,二姐對他極為信任,但后來因此被害,下場凄慘。 王蒨憂心忡忡,李意行在馬車內靜坐,看她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