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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慕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蘇將軍摩挲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頓,抬頭看著仿佛是無意識說這話的青年,心中有些好笑,有哪個帝王會愿意自己背上罵名,為臣子尋退路,蘇將軍剛想這自己是不是高估了這小子,雖然說心計是有些,但難免太過天真,就算蘇家是綁在皇帝這條船上的,可是君臣有別,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只是看著蘇慕,蘇將軍知道這是他此刻真是的想法,只能含笑點了點頭,有些事情不能挑破,等到日后他真正碰上,撞得頭破血流,大概就會真正的成長起來。 就像父親了解兒子一樣,作為兒子的蘇慕自然也是了解蘇將軍的,甚至比蘇將軍自己還要了解,畢竟當初的那么多年時間里,蘇慕一直將蘇將軍當作是追趕的目標,超越的對象。 他的父親從小出身世家,一路走來少不了家中長輩的扶持,雖然中間也經過風浪,一直也憑著自己的能力走過了,直至功成名就,那些戰場,朝堂的磨礪就像是磨刀石,推著他一步一步成長??山K究是太過順遂。 就像他爹向來不喜歡他爺爺的行事作風,可在蘇慕看來他爺爺處事雖然粗獷,不拘小節,可是在大事上從來都是有分寸的,雖不懂權謀,但也小心謹慎,要不也不會從一個馬前卒成為帝王心腹。 看著他這會兒不以為意的神情,蘇慕沒有說話, 其實他還有一點沒有說出來,皇帝這次的圣旨下得太過詭異,尤其是三道圣旨放在一起,蘇慕心中就是有一種感覺,也許這個帶著些許狡詐的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些信息未必不是在混淆視聽,可是他具體有什么目的,蘇慕一時之間還真的說不出來。 兩父子各懷心事,書房里一陣沉默,有些事情若是帶上政治就會變得復雜,不管這父子二人心中如何圈圈繞繞,皇帝的旨意都是必須要執行的,只是這兩人仿佛都成了局外人。 作為當家人的蘇將軍,在被皇帝打壓的情況下,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等著看自己兒子撞墻,而作為被退婚的主人公,卻仿佛忘記了這件事一樣,只是暗暗思忖著帝王的心思,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小青梅竹馬。 兩個若無其事的主人,讓接到圣旨后的蘇家人心安了下來。 夜深人靜的時候,蘇慕坐在窗口,看著暗處隱隱跳動的燭火,心中多了幾分郁結,作為蘇家的男兒,大概骨子里就有那么一股子血性,蘇慕喜歡那種金戈鐵馬,馳騁沙場的感覺,如今卻要他離開軍營,去皇宮守衛一個男人,即便那個男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讓他提不起絲毫興趣。 蘇慕總覺得蘇將軍太過順遂,可是作為蘇家的嫡公子,他的性子里也有幾分狂妄桀驁,只是蘇將軍用他的溫和儒雅,掩蓋住了,而他卻用沉穩冷肅來掩飾而已,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對于皇權,他的心中并沒有多少敬畏。 輕輕的提筆,蘇慕將許多心事寫在紙上,一只手安撫著手中撲棱著翅膀的海東青,另一只手將卷好的信紙綁在它腿上,向著窗外一個拋送,看著那個褐色的影子不斷在夜空中盤旋,隨后一聲清鳴飛向遠方,蘇慕心中的郁氣總算是消散了幾分,看著落在桌面上的羽毛,嘴角扯起一個弧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夜色微涼,蘇慕拍了拍掌心并不存在的灰燼,慢慢地合上窗戶,重新坐回桌前,小心翼翼的收拾著桌上散落的信封。 信封不知道是什么紙做的,并不是那種平日里傳統意義上的白,而是帶著幾分錦色,紙面有一種細細的花紋,讓這一張原本只是精致一些的紙帶上了幾分神秘,就像夜色另一端他的主人一般。 蘇慕靠在椅子上,輕輕的拿起一張紙,紙上雋秀飄逸的字跡,輕輕的,柔柔的,如云般淡雅高潔,如水般清澈包容,讓人忍不住聯想他的主人一定是清雅高潔的文士,白衣勝雪,青絲溫玉,明月皎皎,蕭人獨立?;孟胫|青飛往的那個地方,心中就像有一根羽毛,不停地sao撓著蘇慕的心, 蘇慕和子衿相識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那時候蘇慕才十五歲,別人家的孩子還在按部就班,讀書進學的時候,只有他被他家那個看起來很溫和有愛的父親送到了軍營每天喝那群士兵一起接受訓練。 家中的拳腳功夫也是有的,平日里練武也很辛苦,可是蘇慕喜歡。能去軍營,一直就是蘇慕所期盼的,只是當初畢竟年少,想東西想的太過簡單,現實永遠會給人沉重的一擊。 那時候,他剛剛過去,原本以為會結交到一群好友,就像爺爺和父親一樣,遇到一群可以交托后背,同甘共苦的戰友,可是不過幾天他就發現那群人就像躲避瘟疫一樣避著他,明明很多次他聽見帳篷里傳來其他人的說笑聲,可是等自己進去的時候帳篷里一陣靜悄悄的。 很多次,自己在訓練中明明就是贏了那群人,可是蘇慕卻聽見他們在背后偷偷的說,若是有那樣的父親和爺爺,有名師教導,還像個紙糊的人一樣,那自己真應該跳河。 當時的心情,蘇慕如今還記得,那是一種歷盡艱苦才得到的東西卻被別人輕飄飄就否認,甚至侮辱,那種憋悶,他當時就沖進帳篷里一把掀翻了那個家伙,卸了他的下顎,揍得他幾個月沒有來軍營,不過那以后那群人見了自己就更是遠遠的躲著了,他當時努力的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心里還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