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頁
宣承熠抬手拂了拂,低語吩咐:“都退下?!?/br> 然后便聽得衣鬢婆娑之聲,御前的人、清涼殿的人都小心翼翼躬身退去了外室。 宣承熠這才緩緩走上前,坐在了床頭的禪椅上,這禪椅寬大,足可容納一人盤腿打坐,故而叫做“禪椅”。 宣承熠看著這寬大的椅子,忽的想起從前,嘉樹就時常脫了鞋子,歪坐在這禪椅上,儀態慵懶,沒有丁點嬪妃的端莊儀態。 只是她那愜意憊懶的樣子,著實叫人心中舒緩,叫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一如此刻的嘉樹,沒了方才在壽萱殿時的警惕和恭謹,她此刻是完完全全慵懶而松緩,她睡著了,睡得沒個正形。 宣承熠幽幽吐出一口氣,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如月皎潔的臉頰,柔軟細膩的手感在他指肚流轉,淡淡的馨香也只有靠得近了才可聞到。 他撫了撫那略松散凌亂的鬢角,目光忽的瞥見床尾不遠處的架子上,赫然是一幅新晾干的油畫。 那油畫上正是嘉樹,畫中的嘉樹眉眼間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這樣的笑容,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了。 宣承熠起身,緩緩走到了那畫作跟前,雖然只是一幅半身畫像,小小一幅油畫,筆觸卻分外柔和細膩,畫上的嘉樹沒有穿著錦衣華服,只穿了一身素凈的月白色圓領短袖襖,也同樣露出了一抹欺霜賽雪的皓腕。 他沉浸在這幅畫作中,或許說他是沉浸在畫作上女子身上。 良久之后,他緩緩嘆了口氣。 回首凝望著那仍舊酣睡的女子,宣承熠順手拿起那副衛嘉樹的自畫像,緩步離開了。 衛嘉樹醒來已經是紅日西斜,她覺得肚子有些空落落的,然鵝低頭一看,只有一坨圓乎乎的rou。 唉,沒有小蠻腰了,憂傷。 英落一臉地歡喜地捧著溫水巾帕服侍她盥洗,“小主,方才皇上來了呢!” “???!”衛嘉樹如被兜頭兜腦潑了一盆冷水,狗皇帝來了?! 英落遺憾地道:“可惜小主正在睡覺,皇上不忍心打擾您,所以陪了您一會兒就走了?!?/br> 衛嘉樹松了一口氣,已經滾蛋了啊,那就好。 但是,狗皇帝午后在宣政殿還對她沒個好臉色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來看她了? 難不成是太后對他說了什么? “誒?我的自畫像呢?”衛嘉樹洗了臉梳了頭才發現架子上居然空蕩蕩的! 英落笑容燦爛:“皇上定是喜歡,所以帶走了?!?/br> 衛嘉樹臉色瞬間黑了,來一趟還順手牽羊?! 我前兒才剛畫完,都還沒好好欣賞一下呢!居然就被狗皇帝給順走了??! 衛嘉樹頓時氣不打一處。 好在好消息還是有的。 首領太監路惟忠一溜煙兒小跑近前,低聲稟奏:“美人小主,皇上翻牌子了?!?/br> 衛嘉樹暗忖,有心情睡嬪妃了?也就是說,皇帝消氣了? 她瞬間臉色一黑,丫的什么玩意兒,在壽萱殿給了老娘一通冷嘲熱諷,然后順走了老娘的自畫像,最后就消氣了?! 衛嘉樹磨了磨牙,“知道了!” 見自家美人小主臉色甚是不快,路惟忠暗暗記下,什么都不多說,忙躬身退下,然后叫人去御前報信了。 這是方才姜總管派人來傳的吩咐,說是萬歲爺今晚會翻牌子,介時叫他仔細觀察衛美人神情如何。 路惟忠暗道,皇上召幸別的嬪妃,衛美人偏生不大高興的樣子,這樣的話,若是稟到萬歲爺耳邊……路惟忠嘆了口氣,不是他背主,而是這宮里,沒有那個奴婢敢不聽萬歲爺的吩咐。 路惟忠也只得暗暗盼著,萬歲爺不要太生氣。 宣承熠這會子不但不生氣,反而很高興。 這會子侍寢的那位小女御已經完事,并且被火速抬去偏殿。 宣承熠剛剛在漂亮宮女的服侍之下擦干凈了身子,便聽到了這個好消息。 “哦?她看上去不大高興?”宣承熠嘴角翹了起來,不高興了,可見起碼還是在意朕的。 姜永福見自家萬歲爺居然還笑了,不由心中納罕,別的嬪妃若是妒忌,萬歲爺如何會有好臉色,怎的衛美人妒忌,萬歲爺反而很高興的樣子? 哎呀,他到底不算個男人,真是不懂男人心啊。 嗯,也更不懂女人心。 這萬歲爺和衛美人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呀! 但宣承熠旋即又笑不出來了,嘉樹在意的也只是朕的恩寵,而非在意朕這個人。 宣承熠嘆了口氣,“退下吧,朕要歇息了?!?/br> “是!”姜永福連忙上前將明黃海水龍紋錦帳從金鉤上取下,將龍榻遮得嚴嚴實實,這才躬身退下了。 夜色沉寂,宣政殿中一干守夜宮人盡職盡責,莫說偷懶貪睡,連個打哈欠的都沒有。 一個半透明的靈魂只隨意掃了一眼,便飛快往清涼殿方向飄去。 衛美人的清涼殿距離皇帝的宣政殿本來就不遠,再加上沒有rou身的重量,自然飄得極快。 不怪宣承熠心急,因為他知道,嘉樹素來睡得早,這個時辰恐怕…… 盞茶功夫,半透明的魂魄便抵達了清涼殿,只見殿中燈火如晝,宣承熠不禁欣喜,她還沒睡! 但旋即,宣承熠又蹙眉,這個時辰了,還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