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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瑣事壘積,李寺遇的成績絲毫未受影響,在下學期開學進行的保送考試中獲得年級第三的成績,還是因為英文成績實在太差了。 成績單拿回家,李寺遇面對陌生的父親,李昆亦對父親身份同樣感到陌生。 “有出息!”李昆佯裝一個穩健的中年男人拍拍兒子的肩。 何美云張羅了一桌飯菜,慶?!半p喜臨門?”。 李昆和李寺遇隔在方桌兩端,視線不經意交錯,有口?難開。何美云一會兒個這邊夾菜,一會兒給那?邊盛湯,顧著說話沒吃幾口?。 缽盆里還有許多鴨子和酸蘿卜,她卻說再去廚房盛一點。 飯桌忽然安靜下來,李昆悶了許久,說:“你媽怎么還不來?” 李寺遇如獲大赦般撇下碗筷,跑去里屋樓梯下的廚房看,卻見母親蹲在灶臺前偷偷抹眼淚?!皨尅趺戳??” 何美云用衣衫擦干眼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起身,“沒事兒,煙嗆到了?!?/br> 李寺遇已經不再是相信這種謊話的年紀,困惑地問:“他?……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高?興,媽高?興!”何美云搭上兒子不知何時變寬闊肩膀,“就是太高?興了……” “媽……” “你說?!?/br> “叔叔們不用來了吧?” 叔叔們不僅來,還同李昆坐一桌打麻將。李昆如魚得水、自?由自?在,叼起煙,挽起袖子露出褪色的刺青,開始叫李寺遇:“兒子,給咱們拿包煙過來!” 入夏,刮妖風下暴雨,麻將館的燈管搖搖晃晃,燈光一閃一閃。樓上窗欞猶如被鬼魂敲打得陣陣作響,臺燈剛還同桌前少年一樣巍然不動,忽地滅了。 樓梯間響起腳步聲?,李寺遇急著從?抽屜里找出蠟燭和火柴,沒有注意到風雨聲?中的異動。 光亮闖入二樓的時候,他?下了一跳。 來人“哦唷”一聲?,笑說:“嚇著了?” 李寺遇看著李昆被燭光映紅的臉,別?扭地說:“沒有?!?/br> 李昆把蠟燭放在書?桌上,在旁邊飯桌的椅子落座,“這天氣?還寫作業呢?” “嗯?!崩钏掠鲎刈狼?,重新拿起筆。 “唉,你寫吧,我就在這兒坐會兒?!蓖nD片刻,李昆又?道,“不影響你吧?” 李寺遇沒說話。 他?才不怕雷雨,但是他?知道了雷雨時分有人無聲?陪伴是多么消解寂寞的事。 #錄像機 進入暑假,天陰陰的不見晴,初中畢業生們各自?四散,剩李寺遇一個不合群的討厭鬼孤伶伶。 李昆發現兒子從?小到大沒什么朋友,這可了得!帶著兒子同一幫社會人士出門?去,還說他?就是因為這幫叔叔們改變了性格,人要吃得開才走得遠。 李寺遇心?想?,你因此改變了人生軌跡,無端浪費青春。但每次李昆叫他?出門?,他?都沒有拒絕。 有時候他?們騎摩托,或者開老板的車。有時候去收債,一大幫壯漢恫嚇娘倆,李昆把李寺遇攆到門?外,不讓看。 不知道為什么,李寺遇覺得李昆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其實不很?快樂。李昆也有自?己的事情,在商店街一家鋪子幫人家修家電。倒不是為了賺錢補貼家用,是李美云讓他?接觸下生活,“為了兒子慢慢要過上正常的生活呀!” 李昆賺的一點錢就拿去給李寺遇補習英文了。仿佛英文是天敵,李寺遇被迫學得很?痛苦,不過下了課照例上李昆的維修店,半生不熟的父子倆以沉默消磨幾個鐘,一起在夏夜晚風中搖回家。 路上看見大爺大娘們跳交誼舞,李昆說:“也不害臊?!?/br> 李寺遇覺得奇怪,人跳人家的為什么要害臊?卻也沒和李昆爭辯。 很?久后李寺遇才明白,李昆骨子里還是傳統的東北男人,大男子主義。這句話吐露的是埋藏得很?深的心?聲?,說的在不同男人身上“跳舞”的何美云。 大約其中也有他?的歉疚與無言以對吧。 交誼舞音樂動次打次,震耳欲聾,李昆放聲?唱起伍佰。 李昆修家電的時候也總愛聽兩盤老歌磁帶,聽多了,李寺遇也會唱了,先是先哼兩句,李昆呵斥要唱就大聲?點兒,他?磨磨蹭蹭,忽地唱了出來。 “小子像你,唱歌兒怪好聽?!被氐缴痰?,李昆同何美云說。 何美云驚奇,不吱聲?的兒子竟然要唱歌了。高?興壞了,一手挽丈夫一手攬兒子,朝姐妹的歌廳走去。 李寺遇好像進入了彩色的世界,看到的世界也和同學們的一樣了,可還是有點不一樣,他?形容不出來那?到底是什么。 李昆把別?人不要的錄像機修理好,扔給李寺遇。透過鏡頭,不可形容的情緒似乎就在浮動塵埃與光影中,他?像是找到伙伴般欣喜若狂——亦只表現在心?底,夜晚同枕邊的錄影機一起入睡。 李昆教李寺遇擺弄這些機器,便拍了許多何美云。 “mama美吧?” 李寺遇沒出聲?,回以“還用你說”的眼神。 膠卷轉錄到錄像帶,SD卡上的數碼錄像刻入光盤,他?玩了很?多機器,用英文在一盤一盤錄像上寫下標簽。 透明的淺藍色從?卷簾門?上方飄下來,橘色的光一點點滲入,再躺低一點就會被陽光煞眼。李寺遇半躺在玻璃煙柜后的椅子上,握住錄像機看世界。 他?的世界是一盞旋轉的纏繞灰塵的綠色三葉吊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