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 時語姝吃完飯說不太舒服就回了臥室,此刻正和祁夢琪打著電話:“你?哥和椿歲在一起了?” “他?不是我哥!”電話那頭的祁夢琪叫道。 時語姝翻了個?白眼:“江馴和椿歲在一起,對?你?沒什么好處吧?你?就不想想辦法?” 她知道祁家早就想讓江馴改姓回去,只?是祁昀一直沒能說服江馴。對?祁夢琪來說,這個?同父異母哥哥的存在,對?她們母女除了威脅還是威脅。 祁夢琪也不知道時語姝最近是什么情況,每回和她說話的語氣,字里行間都透著“你?怎么就那么沒腦子”的感覺,于是氣道:“你?追了江馴那么久,人家給過?你?一個?正眼嗎?你?這個?便宜meimei一回時家就跟江馴好上了,到底是誰沒用?” 時語姝不想和她爭,直截了當道:“你?還是想想怎么讓他?們倆分開?吧。我又不是知道,你?當初為?什么慫恿我追江馴,還不是因為?覺得?我只?是時家養女,他?要是真和我在一起,對?你?在祁家的低位也能少點威脅?!?/br> “你?……”祁夢琪語塞,咬牙道,“知道了?!?/br> - “說好了?”桌球室包間里,喬熠問打完電話的江馴。 “嗯,”江馴收了手?機,“陳老師說下禮拜才回平城,我下周末去一趟?!?/br> “你?不先和歲歲說一下???”喬熠問。 江馴口中的陳老師就是陳明方,國內頂尖的斯諾克運動員,唯一躋進斯諾克總獎金世界排名前十?的國內選手?。和江馴母親是好友,只?是江馴也好久沒和這位陳叔叔聯系過?了。 “先和陳老師那兒談好再說,”江馴說,“免得?歲歲失望?!?/br> 喬熠樂了:“我看你?幾次試探歲歲的態度,好像是她家里人也不太喜歡她打球啊。你?就不怕陳老師這里沒問題了,歲歲那邊有問題,陳老失望???” 江馴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喬熠卻讀出了他?滿眼“他?失望有什么關系嗎”的潛臺詞。 “行行行,沒關系?!眴天谛χ鴵u頭,半晌,笑意淡下來,微吁了口氣,“不僅沒關系,還是好事。你?終于……也有在乎的人了?!?/br> 江馴不置可?否地起身,懶聲道:“走了?!?/br> 出了門,江馴才發現夜里下起了小雨。抬頭瞥了眼路燈下在光暈里勾出輪廓的雨線,無聲勾了勾唇角。 這點夜雨也淋不下去的莫名的笑意,在看見家門口站著的人時徹底消失殆盡。 “你?來做什么?”江馴耷拉著眼皮,看著門口的祁昀冷聲問。 “阿馴,”祁昀像個?慈父,無奈地說,“你?所有聯系方式都把爸爸拉黑了,我只?能上門來找你?了?!?/br> “如果還是以前那幾句話就不用再說了,”江馴勾唇,諷刺地輕嗤了一聲,“要是老爺子要送殯,我倒是可?以回去上個?香?!?/br> “你?……!”祁昀知道他?說不出什么好話,只?是沒想到江馴會說得?那么過?分。 祁昀和江馴的母親江晚是在大?學里相識的。祁昀對?她,可?以說是一見鐘情。 門當戶對?的愛情,江晚又人如其名地氣韻溫婉,滿足他?當時對?異性的所有幻想。 倆人也不是沒有過?恩愛的時候,只?是被陽春白雪潤色過?的現實,一旦剝去濾鏡,往往更讓人無法接受。 祁昀前些?年也想過?,只?要再有一兩個?兒子,總能培養出即便不如江馴,也能繼承祁家產業的人來。 可?惜事與愿違,明明沒有任何問題,卻不管和誰,除了祁夢琪那個?女兒,再也沒多出孩子來。 所以,這么優秀的繼承人,祁家找不到第二個?了。不管用什么方式,他?總要想辦法讓江馴回去的。前提是改回父姓。 祁昀硬是把火氣咽了回去:“阿馴,我知道你?怨我們,只?是你?最該怨的,難道不是你?母親嗎?是她一聲招呼都不打,一個?人把你?從祁家帶走的吧?也是她害怕江澈那個?傻子拖累她才自……” “夠了!”雨勢不知何時大?了起來,帶著澀意的雨水滾進眼里,江馴卻沒有闔睫,手?背上的血管繃得?有些?猙獰,低聲吐出一個?字,“滾?!?/br> 祁昀看著眼前眼里暴戾不加掩飾的少年,驚愕地愣住了。 他?想過?江馴會恨,會怨,卻從沒想過?江馴對?他?,似乎只?剩了對?無關緊要陌生人的厭棄。甚至絲毫不懷疑他?要是再多說一個?字,江馴會對?他?動手?。 空氣凝滯間,腳邊水塘里濺起水花,他?上方的雨勢卻收了。身后貼近熟悉的清甜香氣,即便混雜著潮濕雨氣和泥土青草味,依舊氳得?人心跳一滯。 江馴驀地一怔,脊背僵硬。 努力蜷了蜷指節,江馴機械生硬地偏頭,垂眼看她。 小姑娘一定是站在那里有一會兒了,褲腳邊早濺上了雨點,泅了一圈水漬。仰著腦袋看他?時,努力伸著胳膊,把手?里的雨傘撐在他?那片天地間。 江馴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更不知道……她是不是會害怕。 “為?什么不打傘???”椿歲看著少年長睫下掩不住沉抑不安的瞳仁,伸手?過?去,食指指腹輕輕勾住他?垂在身側的,沾了冰涼秋雨的僵硬指節,慢吞吞地輕聲同他?說,“你?不怕感冒???明天坐我旁邊,傳染給我怎么辦?” 喉結在脖頸上輕滑,江馴眼睫一瞬不眨地看著她,吃力地回握住她。 自私地,想緊攥住唯一的那點暖意,不想放手?。 第30章 明天上?課,椿歲和時年提前回了松景園。 今晚要出門的時候,她還裝模作?樣地挎了個包背了兩張試卷兒,在時年虎視眈眈的注視下,一本正經地說要找江馴問兩個問題,電話里說不清,得當場教學。 時年不許她過來?,她就搬出了老爸那?句“同?學之間關系好一點很正?!眮?壓他,氣得時年萬分后悔多這句嘴回家告狀。 只能?退而求其次,給她定了個門禁時間,并且得隨時保持聯系。 椿歲也沒?什么別的想?說的,無非就是想?告訴江馴老爸老媽的想?法。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但就是讓她覺得開心。并且不想?隨隨便便在微信電話里說。 只是沒?想?到,會?聽見這些。 沒?想?到祁夢琪的父親會?是江馴的父親,更沒?想?到江馴……還有家人。 說一點都不震驚是假的,畢竟祁夢琪在學校里,過得跟個小公主似的,還和江馴半點沒?交集的樣子。 雨點子打在傘布上?,有些吵。高舉著的手臂也繃得有些累,椿歲卻?因為?江馴僵硬生疏的反應,莫名輕松了兩分。 這還是第?一回,江馴給了他正向的回應。椿歲抿著唇角,安撫似的對他笑了笑。 江馴伸手,把小姑娘費勁撐著的雨傘接過來?,轉頭對著祁昀冷聲道:“讓開?!?/br> 祁昀看了眼兩個人疊在一起的寬松外套袖子,又看向椿歲:“你是時家的……” 上?回在校門口遠遠見過這個小姑娘,當時他就奇怪于江馴對她的態度,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時家找回來?的女?兒。 他不明白的是,時家怎么沒?替她換姓。 “我是椿歲?!贝粴q打斷了他,雖然聽了個迷迷糊糊的大概,對這位沒?什么好的觀感,晚輩該有的禮貌還是得擺一擺,“那?什么叔叔,要不麻煩您先讓一讓?”椿歲歪著腦袋虛戳了戳祁昀身后的院門,“您正好堵著了?!?/br> “……”祁昀語塞,側身讓開,沒?再開口。 只要江馴有想?要的東西,自然就不會?和以前一樣了。時家也不會?允許自己寶貝女?兒,和一個家世普通的小子在一起。 沒?再管門口還沒?走的祁昀,椿歲拉著江馴進了屋。 倆人站在玄關那?兒,江馴勾著她的指節卻?沒?松開。 椿歲看著他單手把雨傘收起來?,擱到玄關那?兒的角落里,又把門帶上?。 窸窸窣窣的雨聲瞬間小了下去?。 椿歲仰著腦袋看他。少年額發被雨淋得微亂,帶著潮意凝成水汽,本就白皙的膚色又冷了兩度。 那?個像拉勾似的動?作?蓋在袖口下面,指腹間搭著的那?點溫度卻?逐漸升高。 椿歲撓了撓有些熱的臉頰,一本正經地說:“要不你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咱們再勾?” “……”小姑娘還能?很嚴肅地胡說八道,江馴從知道她來?的那?一刻到剛剛,一直繃著的神經終于松了下來?。 想?聽她的話先放開,指節卻?像是有了肌rou記憶一樣,松得有些困難。 還是椿歲當機立斷,趁著稍有松動?的空隙把手抽了出來?。畢竟她時間寶貴還有門禁吶。 又怕江馴想?些有的沒?的,于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怕被人聽見了似的,湊近了對他小聲說:“你想?拉個勾就打發我?也太敷衍了吧?” 小姑娘的反其道而行運用得淋漓盡致,并且一臉深得紈绔真?傳的表情。 “……”輕嗤又無奈似的笑了一聲,江馴垂到身側的指節攥了攥,有些空,“你先坐會?兒吧,” “嗷,好,”椿歲趕緊恢復正常,換了她專屬的一家人整整齊齊白絨絨居家鞋,“你快去?洗澡吧,別真?感冒了?!?/br> 江馴低“嗯”了一聲,看著椿歲窩進沙發里,才?回房間拿衣服去?了浴室。 椿歲裝模作?樣抱了會?兒手機。 這會?兒浴室里本就帶著磨砂的玻璃被霧氣一蒸,好像反而更透明了一點。雖然什么也看不見,可是卻?能?清清楚楚地聽見水聲啊。 椿歲咻地轉過腦袋,才?慶幸今天還好帶了兩張卷子,把視線重新挪回攤開在茶幾上?的數學卷子上?,開始做題。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想?。學習果然使人靜心。 時年作?為?親哥,簡直和她心有靈犀。像是料準了她沒?安好心似的,正巧發來?個微信:【在干嘛呢?題目問得怎么樣了?】 椿歲這下來?勁了,證明自己的時機到了啊。立馬給他拍了道做了一半的數學題發過去?。 時年:【你說這些題,我又不是不會?,你下回能?不能?找個好點的理由敷衍我?】 椿歲:【哥,你會?是會?,但你講的題,只能?感動?你自己,感動?不了我啊?!克?的聽得云山霧罩。 時年:【……】 椿歲:【再說了,我怕好點的理由你更暴躁?!克偛荒?說“我就想?去?和江馴說一聲,在我哥的逆向助攻下,我爸媽知道我們要好啦”吧? 時年:【早點回來?!】 江馴洗得挺快,再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小姑娘沙發不好好坐,扯了個墊子在地板上?,正歪歪扭扭地趴在茶幾邊上?做題。瞧著還挺認真?,煞有介事?的。 洗手間里水聲停的時候椿歲就聽見了,真?不怪她不專心,絕對是因為?這房子隔音不好。 直到浴室門開了,江馴的腳步聲朝她近了兩步,她才?抬頭。 少年周身的熱氣未散,空氣里瞬間充斥起清新薄荷味和氤氳水汽。 椿歲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嘖,美人出浴這詞,果然不分男女?。 “快去?把頭發吹吹,”椿歲一臉浩然正氣地指了指他的臥室,“吹好了再出來?說話。哦,再穿個外套??纯茨愦┑媚?么少,像什么話?!?/br> 江馴看著她的樣子,莫名有些想?笑,忍不住舔了舔唇,沒?反駁,進臥室吹頭發。 吹風機的轟鳴聲停下,少年罩了件寬松柔軟的黑色衛衣外套,重新走到她跟前。 椿歲從盤腿坐著的軟墊上?起來?,坐上?沙發,抬頭看著一動?不動?跟犯了錯似的江馴。莫名生出種“這男人今天怎么跟個淋了雨的可憐大狗狗似的”錯覺來?。 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 嘖嘖,她怎么可以憐惜起江馴來?了?要不得,聽說女?人一旦對一個男人產生憐惜了就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