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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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溪卯時半,約早上六點鐘抵達明春堂這條街,兩旁店鋪已經在張羅著攬客。 這些店鋪以藥材鋪與醫館、客棧為主,還有專門賣早點的包子檔口,下面條的粉面店。 興山鎮也有一部分凡人居住,再加上煉氣期修士還未辟谷,在吃食上,興山鎮與世俗的城鎮極為相似。 程溪走近明春堂時,恰好有個衣衫污濁不整,左臂纏繞著暗紅布條的男子步伐蹣跚迎面走來。 “道友,等等!” 有人在男子身后呼喊,程溪發現這聲音還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隨著男子走近,撲面而來的血腥味直沖程溪鼻翼,那布條的暗紅色澤,是由鮮血染成的! “堂口藥師也有十數年的資歷,堂主今日是真的抽不出閑暇。你的傷勢已經傷到經脈,再拖下去,恐怕會對左臂造成不可逆的影響?!?/br> 程溪站在原地偏了下視線,發現追在男子身后的是昨晚有過不愉快的鑒定師,許白期。 看到程溪的瞬間,許白期步伐下意識慢了下來,抿著唇別開視線輕喊了聲,“師姐?!?/br> 程溪:?你喊我什么? “讓開?!?/br> 受傷的男子五官冷峻,嘶聲開口。 程溪余光掃了眼男子垂著的左臂,正準備讓路,許白期臉色一急,下意識求助道:“師姐你勸下他,他一來堂口就指明要師父治療,經脈損傷的傷勢,其它藥師也能應付,他就是不,再拖下去……” “你昨天還是鑒定師,今天就會望聞問切了?”程溪聽他這么篤定與熟練,一臉迷惑。 許白期臉色瞬間漲紅。 “陳……師父在做什么?”程溪隨口問,視線落在受傷男子的左手,他掌心的經脈已經隱現烏青色,這絕不是簡單的經脈損傷。 許白期動了動唇,輕聲說:“編寫藥師培導?!?/br> 程溪:? “師父說要好好培養你?!痹S白期補充。 程溪:“……” 感情這口鍋在我身上是吧? “我師父在興山鎮的水準你應該清楚,這附近也沒有別的藥師堂口,不妨再給我幾十息?我去請師父?!背滔聪蚴軅凶诱f。 “三十息?!?/br> 受傷男子語氣冷淡。 “行?!背滔c頭,看向許白期:“師父在哪?” “書閣?!?/br> 許白期連忙說,“我帶你去?!?/br> “不必,你注意下他的左臂,最好站別再動彈,要是亂動導致經脈變黑,那你只能等死了?!?/br> 程溪留下這句話,朝明春堂跑去。 明春堂占地面積很大,細化了好幾個區域,好在沒有設立回廊與后院,就是一棟棟建筑有點多。 程溪跑進來的時候,著一身杏白裙裳柳星舞抬眸見到她,直截了當地問:“都快日上三竿了,你怎么現在才來?” “書閣在哪?” 程溪一邊問一邊辨別這些建筑。 “你要找師父?”柳星舞眉頭皺起,想到昨晚的事,暗自咬牙,正想敷衍了事。 程溪先她一步開口:“不必告知了?!?/br> “你!”覺得自己被消遣的柳星舞面露不滿。 程溪的注意力壓根沒放在她身上,繞過她跑近剛從書閣里出來的陳知秋,主動招呼,“師父?!?/br> “哎?!标愔锉贿@一聲師父喊得筋骨舒爽,一臉慈和地看向程溪,正想說話卻被程溪打斷,“有個人快死了,師父你快救救他?!?/br> 陳知秋懵了下,斟酌著說:“真快死了?” “嗯!” 程溪以為陳知秋不信,立即說:“師父你跟上來看看就知道了?!?/br> “咳,藥師雖然救死扶傷,但快死了就……不必往這邊帶了吧?為師也沒有能起死回生的藥珠啊?!?/br> 陳知秋覺得自己得先教教這個小徒弟,讓她明白藥師不是萬能的。 程溪:“……” 說好的醫者父母心呢?聽到這種緊急的敘述,難道不應該更焦急嗎?! 程溪見陳知秋嘴上這么說,還是跟了上來,邊走邊向他解釋:“現在還沒死,只是左手經脈應當是斷了,呈烏青色,快壞死了?!?/br> “噢???人在哪?” 陳知秋身上氣勢霎時變幻,從閑散悠哉的白發老人,成為了以藥論道受人敬仰的藥師。 “就在街上,鑒定師正看著他?!?/br> 程溪知道鑒定師姓許,但具體名字并不清楚,只得說他綽號。 “那是你師弟,姓許,名白期。你還有個師兄跟師姐,等下為師介紹你認識?!标愔镎f罷,身形一閃已經離開明春堂。 “你就是程師妹吧?!?/br> 一道溫潤的男性嗓音響起。 程溪循著聲音看過去,身著杏白衣衫的男人五官出眾,臉上帶著平易近人的笑意走近。 程溪目光在男人含笑卻感覺不到溫度的眼眸停留一瞬,禮貌頷首,“你是,師兄?” “我姓張,張玉笛,是師父收的第一個學徒,你昨晚應該見過你二師姐了,她姓柳,柳星舞?!?/br> 張玉笛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溫聲道:“師妹住的那棟宅子之前一直空著,師父偶爾會讓我們去那里借濃郁靈氣突破,你師姐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沒有?!背滔獡u頭。 “那就好,你師姐性子直,若是言語上有讓你不適應的,可以說出來。師父收的弟子里,就你最小了,我們當大的,理應照顧你才對?!?/br> 張玉笛這番言論極具親和力,再配上出色的樣貌,附近的女修皆目露仰慕。 “我知道了,大師兄?!?/br> 程溪認真點頭,表示了解。 “嗯?!睆堄竦押ν蛄俏?,眉眼溫柔,“星舞,你不是準備了禮物要給師妹嗎,也該拿給她了?!?/br> “師兄……” 柳星舞兩頰飛起紅霞,嬌羞地走過來,視線恨不得黏在張玉笛身上。 程溪這被黏糊的氛圍驚得疙瘩直冒,正愁沒借口脫身,余光注意到許白期匆忙走進來。 “師弟,外邊情況如何了?”程溪立馬喊住他,邊說便朝他走近。 許白期下意識低頭,退后兩步輕聲回應:“師父讓我叫兩個跑堂準備竹布架,把人抬進來?!?/br> 程溪注意到他后退的動作,想了下兩人過節,詢問的想法霎時煙消云散,步伐匆匆地丟下一句:“大師兄,二師姐,我先去看看那位傷者?!?/br> 張玉笛也注意到許白期的動作,看了眼程溪的背影,主動走向許白期,溫和道:“許師弟有哪里不懂的,可以問我與柳師妹?!?/br> “我當過學徒?!痹S白期抬頭瞥了眼張玉笛,語氣生硬疏離。 “……是嗎?!?/br> 張玉笛愣了下,不在意地輕笑。 “他這是什么態度???”跟著過來的柳星舞十分不爽,“不就是仗著煉氣八層嗎?有什么可得意的?!?/br> “要不是大師兄你還想在師父身邊盡兩年孝道,早就拿到藥師頭銜了,哪輪得到他擺臉色?!?/br> 張玉笛臉上笑意稍滯,嘆了口氣道:“星舞,這番話你切不可再說了,師父會生氣的?!?/br> “哦……”柳星舞委屈地應下。 陳知秋跟在竹布架后方進來,看到站在院門口的程溪,隨口問了句:“在這站著作甚?” “師父,他傷勢如何?” 程溪只是單純不想打攪張玉笛與柳星舞的交談,聞言問起布架上的男子情況。 陳知秋捋了把胡須,悠閑道:“還好發現的及時,只要精心療養一段時間,就能無恙了?!?/br> “白期呢?玉笛,你去把他叫過來,我正好有點事要跟你們四人說?!?/br> 陳知秋見到站在院子里的兩個徒弟,吩咐道。 “是?!?/br> 張玉笛頷首應下。 陳知秋看向程溪,不疾不徐道:“本來新弟子入門,老夫得先教你們明辨藥性。但也不能光學紙張上的東西,不予以實踐?!?/br> “正好老丁的一支獵獸隊今日進山,找我要兩個藥師壓陣。玉笛跟星舞已經進過幾次山,就你跟白期還沒見識過?!?/br> “所以師父想讓我跟師弟進山?” 程溪面露恍然地搶答。 一派恭敬聽講的柳星舞忍不住抬眸瞥了程溪一眼,只覺得她這毫無尊敬的態度很扎眼,但想到師父平日的性格,她又安下心來。 “還有你師兄跟師姐,你們四個一起進山?!标愔镎Z氣和藹。 柳星舞眸子睜大。 師父平日對弟子格外嚴厲,稍有小錯便沉著臉色,為何對待這位相貌平平的小師妹卻…… “師父,我帶師弟過來了?!?/br> 張玉笛恭敬行禮。 “嗯,白期跟你們兩個我倒不擔心,就是你們小師妹修為不高。這次進山,主要是長個見識,開開眼界,你們三個,多照看些?!?/br> 陳知秋這話就差明說程溪是個吉祥物,你們要好好保護了。 程溪本來想說不用,別的不說,論規避危險,她一直很有經驗。但考慮到自己當前的修為,她默默收斂鋒芒,目露期待地看向三人。 張玉笛笑意溫潤地朝她頷首。 柳星舞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心頭酸的要死,憑什么,憑什么都是弟子,就得讓三人照顧一個。 許白期別開視線。 四人與兩名藥師結伴出門時,程溪敏銳察覺身后有一道注視的目光,沒有惡意。 她驀地回頭,與來不及躲避的元時規對了個正著,少年耳廓飛速染上緋紅。 “元大哥!” 程溪神色愉快地朝他打招呼。 “嗯……我,我去采藥。我就是從這里路過,我有朋友在等著,我趕時間先走了!” 元時規留意到程溪身邊氣質截然不同的青年俊才,眼底閃過黯然,心里涌出無地自容的尷尬。 小姑娘身邊已經有一群比他更優秀的人了,他…… “我們也要去采藥??!一起唄?!背滔宦犨@回答,極力邀請。 “區區煉氣五層……”柳星舞剛開口,便被程溪打斷:“你不也是嗎?你們要是不愿意,那我去問師父,不能帶我們可以分兩隊。你們一隊,我跟他一隊?!?/br> “你!”柳星舞鼻子險些氣歪。 張玉笛連忙調解,看著柳星舞說:“他是采藥工,對山脈肯定比我們熟悉,有人指路也是好的?!?/br> “元大哥,我們走!” 程溪看向元時規,氣勢張揚地招呼他。 元時規怔怔看著眼前這一幕,局促與尷尬漸漸褪去,抿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