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同樣的情景,不停的發生,俄國人在不斷死去,華夏人也在不停流血。 雙方都在堅持,都在流血,都在死亡。 但勝利的天平卻早已傾斜,時針轉到正午十二時,華夏軍隊終于掃清了塹壕和大多數地堡中的俄軍,來到了最后也是防守最嚴密的一座地堡。 一輛坦克開了上來,由于射擊口的位置設計太過刁鉆,坦克炮無法準確命中,砸到地堡外的鋼筋水泥墻上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唯一的一輛噴火坦克被開了過來。 灼熱的火龍包圍了整個地堡,地堡外的華夏士兵可以清楚聽到從里面傳出的慘叫。 當慘叫聲消失,地堡中的槍聲再沒有響起,里面,不會再有生命存活。 一個小時后,所有負隅頑抗的敵人都被掃清,戰斗結束。 清掃戰場時沒有發現俄軍指揮官的尸體,他所在地堡中的所有人都已經化為了焦炭。他同樣沒有留下名字,甚至連一塊墓碑都沒有。 很殘酷,但這就是戰爭。 半個多世紀前,這群侵略者以勝利者的姿態搶占華夏的土地,今天,他們以鮮血和生命,為他們的所做所為付出了代價。 黑色的軍靴踩在仍彌散硝煙的戰場上,一列士兵抬著擔架從面前走過,擔架上是受傷的華夏士兵,不少人已經昏迷失去了意識,他們是被戰友一個一個找出來的,往往在他們的身旁,總散落著一兩具俄國人的尸體。 樓少帥沒有說話,只是立正身體,抬起右手,向這些為國而戰的士兵,鄭重的敬了軍禮。 錢伯喜,衛宗國,龐天逸,唐玉璜,四名師長,同樣立正敬禮。 五名軍官,如五把挺立的鋼槍,五把鋒利的戰刀,扎進這片曾被搶走,如今用鮮血和生命奪回的土地。 “敬禮!“ 擔架上的士兵在回禮,運送傷兵的隊伍沒有停下,淚水卻已經沿著眼角滑落,為了國家,他們傷了,殘了,死了,絕不后悔!有這樣的上峰,下輩子,他們還當兵扛槍,衛國衛民! 嘭的一聲,鎂光燈響起,伴隨著一陣火花和白色的煙霧,隨軍記者記錄下戰爭結束后的這一幕。 五名軍官挺拔的背影,和在擔架上,滿臉淚水舉手回禮的士兵。 “壯我華夏軍魂!揚我華夏國威!” “一個有了靈魂的軍隊,將戰無不勝!一個有了靈魂國家,終將崛起!一個有了靈魂的民族,將傲然于世界!” 隨軍記者發回的報道,翌日便刊登在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那張被命名為華夏軍魂的照片,更是讓無數人紅了眼睛。。 “威武之師,仁義之師,國之運,民之幸!” 身在南潯的廖老爺子和顧老爺子對坐桌旁,兩位古稀老人同時舉杯,一飲而盡。 “家翁畢生為國家貧弱而憂,如今九泉之下當足以寬慰?!鳖櫪系难廴τ行┌l紅,執起酒壺再次將杯中注滿,“為此,當浮一大白!” 廖祁庭和宋武都在一旁陪坐,見兩位老爺子激動的樣子,心中也不免慨嘆。 不到兩盞茶的時間,兩位老爺子就喝得酩酊大醉,顧家的客房早已備好,將兩位老爺子都安置好之后,廖祁庭站在回廊前,長長的舒了口氣。 選擇樓家,或者該說跟隨李謹言,恐怕是他廖祁庭這二十多年來,做的最賺錢的一筆買賣。就算是再過二十年,恐怕也遇不上比這更好的生意。雖說把自己“賣”了,可賣得卻相當值! 宋武也遲遲未睡,此次來南潯,為的是拜訪四象八牛幾大家,若是能拉攏這幾家巨賈,再加上根在南方的廖家,南六省的工業區建設必將更上一層樓。 結果剛到顧家,就見顧老滿臉激動的拿著一張報紙,雙手都在顫抖。報紙上刊登著海參崴大捷的消息,同時轉載有那篇隨軍記者發回的報道。 樓逍樓長風。 宋武緩緩閉上雙眼,大丈夫立世,當如是! 他,不如他。 七月十六日,北六省軍隊徹底奪回自伯力,雙城子,到海參崴全部領土,自《北京條約》之后被沙俄搶占的土地,再次回到華夏手中。 俄國公使庫達攝夫和華夏政府外交部打過幾次交道之后,深刻了解到庫朋斯齊離任前給自己的那番忠告有多么的珍貴。 這些華夏人簡直就是一群狡猾的狐貍。上至外交部長,再到次長,甚至是下面的科員,就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笑臉相迎,有禮接待,社交辭令張口就來,提到正事就一個字,拖! 普通照會,他們拖,正式照會,繼續拖。 庫達攝夫氣得想摔茶杯,可坐在他面前的展長青卻依舊一副笑瞇瞇,八風吹不動的樣子,好像就在等著他失態。 等到華夏聯合政府終于不再辦事拖拉,北六省的軍隊已經把伯力到海參崴全都占領了。 事實已定,甭管庫達攝夫掀桌還是掀屋頂,全都沒用。他們當初用強盜手段把土地占去,如今華夏就能用武力再奪回來。 對付強盜就該用強硬的手段。以理服人也要看對方是不是會和你講道理。 這是個依靠拳頭和大炮說話的年代,誰的拳頭大,道理就站在誰的身旁。 七月十八日,實際占領伯力至海參崴全境的華夏聯合政府正式照會沙俄政府,希望就此進行談判。至于談判的內容,不過是北京條約的翻版,只是這一次,華夏和沙俄換了立場,掉了個個。 沙俄政府還沒給出回應,日本駐沙俄公使卻找上俄國外交大臣,兩人談了些什么旁人并不清楚,但卻有人看到,在日本公使離開后,外交大臣立刻請求覲見沙皇。 七月十九日,一列從關北開往滿洲里的火車駛進站臺,站臺上滿是等車的人。一個高個子的白種男人提著一只箱子站在人群中。 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身后響起:“馬爾科夫先生?” 男人回過頭,見是個不認識的華夏男人,“請問你是?” 沒等馬爾科夫反應過來,突然覺得頸側一痛,很快就開始頭暈。他張開嘴想要呼救,卻壓根發不出聲音,一雙手從身側扶住他的肩膀,雖然視線變得模糊,馬爾科夫依舊能認出,扶住他的不是之前那個華夏人,而是和他一樣的白種人。 四周的人看到一個洋人突然暈了,被另一個洋人扶住,以為他們是一起的,有好心的告訴他們車站里就有個衛生室,扶人的洋人連聲道謝,扶著馬爾科夫轉身離開。 之前叫住馬爾科夫的男人提起馬爾科夫掉在地上的箱子,隨后走出了站臺。 第一百七十六章 民國六年,公歷1915年7月25日,沙皇俄國正式照會華夏聯合政府,同意就伯力及海參崴等地歸屬進行正式談判。 駐華全權公使庫達攝夫接到圣彼得堡發來的電報時,感到十分詫異,他原以為沙皇的決心不會下得這么快,畢竟,就談判與否的問題,國家杜馬和宮廷大臣內部分成了鮮明的兩派,一派堅持絕不向華夏政府妥協,偉大的沙皇俄國怎么能任由一群黃皮猴子爬到頭頂?!另一派卻認為目前談判是最好的辦法,俄國軍隊在歐洲戰場上節節敗退,目前最嚴峻的問題就是歐洲方面受到的威脅,相比起地處偏遠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等地,俄國更應該集中兵力對付德國人。 “華夏人的胃口不會比德國人更大?!敝鲝堈勁械囊慌烧J為,俄國必須聚集起全部力量阻擋來自歐洲方面的進攻,比起一個遠東的入??诤蛶鬃〕?,歐洲才是俄羅斯的根本,“而且我們需要華夏的藥品,也需要華夏的武器。至于失去的土地,可以在歐洲戰爭結束后再想辦法奪回來!” 主和派的言論并非無的放矢,主戰派卻堅持認為不能如此輕易向華夏低頭。 華夏人的野心絕對不會比德國人更小,更重要的一點是,華夏的國土面積,華夏的人口,都比德國要多得多!俄國人可以在短時間武裝起幾十萬甚至是上百萬的軍隊,德國人不行,華夏人卻可以! “華夏已經變了,如果用之前的眼光看待這個國家,會做下錯誤的決斷?!?/br> 俄國外交大臣沙查諾夫可以說是冬宮中最了解華夏的人,尤其是現在的華夏。沙皇和大多數人對前任駐華大使庫朋斯齊十分不滿,沙查諾夫卻對他另眼相看,在他回到圣彼得堡后,特地邀請他到自己家中做客。 他們一起吃了晚餐,隔日又一起去打獵。庫朋斯齊口中的華夏,不再是他記憶中那個腐朽的帝國,而是充滿了生機,仿佛終于從長久的沉睡中蘇醒過來一般。 現在的華夏,讓他感到恐懼。 沙查諾夫試圖向沙皇闡述華夏和以往的不同,但尼古拉二世聽不進去,更糟糕的是,大多數人都認為他在危言聳聽。哪怕俄國軍隊一次又一次戰敗,他們依舊不愿意相信俄國正在變得衰弱,而華夏卻越來越強盛。 日本人找上門的目的,沙查諾夫相當清楚,明知道日本人沒安好心,卻不得不慎重考慮對方提出的建議。 可是,沙查諾夫同樣老謀深算,他不只看到了自己國家的虛弱,同樣清楚知道日本的外強中干。有強大的艦隊又如何?沒有軍費,沒有燃料,一切都不過是空口白話。 在和日本公使談過之后,沙查諾夫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和想法全部告知了沙皇,沙皇并沒有馬上做出決定,而是將沙查諾夫的話對皇后亞歷山德拉全盤托出,這個德國女人已經讓很多人不滿,可沙皇寵愛她,她和她的寵臣,那個可恥的僧人,不遺余力的玩弄權勢,從來不會考慮這將給俄國帶來多么大的損失?;屎笾恍枰痪湓?,就能讓大臣們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 沙查諾夫很沮喪,甚至感到一絲絕望。 彼得大帝與葉卡捷琳娜大帝時代,俄羅斯是多么的榮耀。 可如今…… 主戰派和主和派仍在爭執不休,尼古拉二世眉頭深鎖,可以清楚看到他的遲疑與猶豫不定??粗矍暗囊磺?,沙查諾夫深深的嘆了口氣。 最終,還是皇太后幫助沙皇下定了同華夏談判的決心,這一次,皇后亞歷山德拉竟然沒有故意再同皇太后唱反調,這其中,拉斯普京功不可沒。至于拉斯普京為何要向皇后進言,只因一向和他不對盤的德米特里大公,是頑固的主戰派。 促使尼古拉二世下決定的還有德國的威脅,在打死并俘虜了幾十萬俄國軍隊之后,他們終于逼近了華沙。 華夏政府對俄國如此快的做出決定也頗為詫異,不過這樣也好,俄國人愿意談,證明他們已經做好了放棄海參崴和伯力等地的準備,主要負責這次談判的展長青展部長,思量著是不是該把條件定得再“苛刻”一點?畢竟北極熊伸出爪子給你砍,不下狠刀子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坐在一旁的外交部次長看過經展部長“潤色”后的談判條件,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不只是砍爪子,十成十是想連腿一起扯下來吧?可以想象,談判桌上的俄國人,臉色會是多么的精彩。 不過,相當值得期待。 部長和次長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笑聲讓送茶進來的科員產生一種錯覺,眼前不是他的兩個上司,而是兩只正計劃去偷雞的狐貍,還是成了精的狐貍。 華夏與俄國即將舉行正式談判的消息傳出后,北六省的軍隊也進行了換防。 杜豫章的第二師開進伯力,杜瀾的第十師進入海參崴,雙城子則駐扎有重組第九師的一個團。目前的駐軍數量是為預防俄國人的反撲,雖然可能性不大,卻也不能大意,有備無患。 之前參與戰斗的四個師陸續開拔,返回駐地進行整補。北六省早已建立預備役制度,加上從軍校畢業的學員,幾個師的缺額將很快得到補充。 承擔主攻任務的獨立旅損失比其他幾個師都大,也是第一個從海參崴開拔的。當載有獨立旅官兵的火車開進關北火車站時,站臺上早已擠滿了接站的人群。 有軍政府官員,有拉著橫幅的學生和進步青年,也有帶著慰問品的鄉紳,還有不少“嚴陣以待”的記者,都等待拍下這支威武之師的英姿。 李謹言站在人群中,腦子里仍記掛著樓少帥那兩封用詞一樣,含義卻截然不同的電報。 悠長的汽笛聲響起,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歡呼,車門打開,一身戎裝的樓少帥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人群的歡呼聲愈發高亢。 看到從車上走下來的那個身影,李謹言的腦袋也是一空,直到樓少帥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低沉的聲音敲擊著他的耳膜,他才恍然回神。 “我回來了?!?/br> 火車車廂的門陸續打開,獨立旅的官兵陸續走下車,先是扛著各式武器,身上仿佛還帶著硝煙味的大兵,隨后是或被攙扶,或被擔架抬著的傷兵。 看到傷兵的那一刻,歡呼聲乍然一停,在傷兵之后,則是一個個由士兵捧著的四方形木盒,每個盒子里都裝有戰死士兵的遺物,盒身上刻著他們的名字和軍銜。 他們留在了戰死的地方,和戰友躺在一起,繼續守護著他們用鮮血和生命捍衛的國土。士兵們步伐整齊,神色莊重,良久的沉默之后,歡呼聲再沒有響起,在場的人幾乎都紅了眼眶。 樓少帥和所有的軍官都上前一步,站在列隊的士兵身邊,舉起右臂,舉到額際,莊重的敬了一個軍禮。 “敬禮!” 所有獨立旅的士兵,全部在向他們昔日的同袍,他們的戰友,和他們并肩作戰的弟兄,敬著軍禮。 “到家了!” 一聲鏗鏘,如鋒刃撞擊。 “到家了!” 眾聲回應,如虎嘯山林。 所有的歡呼,都被這一聲聲伴隨著淚意的喊聲所湮沒,在最后這支隊伍過處,哪怕最鐵石心腸的人,也紅了雙眼,而捧著戰友遺物的士兵依舊在一步一步的向前邁進。 鄭重,肅穆,沒有停頓,沒有回頭。 同樣被氣氛感染的記者終于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但他們扛著相機和拿著紙筆的手卻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