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李謹言很期待。 “言少,俄國公使來訪?!?/br> “俄國?”李謹言愣了一下,他沒記錯的話,華夏和俄國正打仗吧?雖然目前已經在“和談”,但俄國公使要找的應該是樓少帥而不是他吧? 不過人都來了,也不能不見。 “請進來吧?!?/br> 俄國公使庫朋斯齊來訪,并非出于偶然。 華夏的藥品,尤其是消炎藥已經在歐洲戰場上發揮出巨大的作用。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一戰期間,每次戰役的死亡人數都是以萬來計算的,其中有不少都是在戰場上沒有受到致命傷,卻因傷口感染發炎而死的傷兵。 有了李謹言的蝴蝶翅膀,磺胺提前問世,如今在西線戰場死的人依舊不少,但很多受傷的士兵因為這種叫做“磺胺”的藥物逃脫死神的鐮刀也是事實。 這并不意味著歐洲的血就會少流,恰恰相反,當這些士兵重新走上戰場后,歐洲的血只會越流越多,除非戰爭停止。 庫朋斯齊此行的目的也是磺胺。 沙皇俄國在歐洲東線戰場同德國和奧匈帝國軍隊已經開始交火。俄軍同奧匈帝國作戰還能取得幾場勝利,但在東普魯士,即便人數上占優,俄軍也沒從德軍手里討到多少便宜。比起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德軍,俄國軍隊的臃腫,拖沓,落后彰顯無疑。僅有的幾部電臺也是明碼,德國人可以輕易截獲他們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和軍隊調動方向,前線指揮官對此毫無辦法。 德軍能知道俄軍在哪里,接下來要去哪里,俄軍卻對德軍一無所知,這簡直就像是蒙著眼睛和對方打仗! 更重要的是,德軍的傷兵可以得到快速的救治,而俄軍,一旦受了重傷,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一個俄軍中尉偶然從戰死的德軍身上找到一只急救包,里面有兩片磺胺,這讓在戰斗中手臂中彈的俄軍中尉幸運的活了下來。 俄國人開始重視華夏這種藥品,即便俄國隨時都能召集起百萬軍隊,士兵多得就像牲口,軍官們也不會太在乎一場戰爭中多死幾個人,但他們自己卻很惜命。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刻自己不會走上戰場,不會被某顆飛來的子彈傷到。 作為前線總指揮的尼古拉大公直接給庫朋斯齊拍來電報,俄軍需要磺胺。 這也促使俄國外交人員加快了與華夏的談判速度,在某些方面甚至主動做出了讓步。甚至表示,對于東西伯利亞那塊長腳的界碑,完全可以既往不咎。庫朋斯齊此次拜訪李謹言,為的是能在談判結束前先敲定一筆訂單。這樣一來,無論談判的結果如何,他都能對尼古拉大公有所交代。 “沒問題?!?/br> 得知庫朋斯齊的來意,李謹言答應得很痛快,生意上門,沒有往外推的道理。不過鑒于兩國目前正處于“交戰”的態勢,在藥品的價格上,同德國一樣的優惠想都不要想,比起英法等國的價格也要足足高上五成! 說李三少手黑? 的確,他承認。 當他不知道英法等國都開始針對磺胺進行研究了嗎?德國手里也有資料,他不清楚英國這個時候有沒有零零七一樣的人物,但若是真有間諜從德國人手里竊取到磺胺的資料,他還想繼續大把賺錢?根本不可能! 說這是華夏人的東西? 不好意思,所謂的強盜思維就是從這些西方人身上發展起來的。 李謹言現在能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賺更多的錢。當宰就要宰,宰的時候,下手更要狠! 同俄國人的交易,李三少言明不要盧布,比起德國戰后貨幣貶值,沙皇俄國在戰爭期間就開始濫發紙幣,國內物價飛漲,通貨膨脹率驚人,十月革命前,盧布已經和廢紙沒多大區別了。 “黃金,我要求全部用黃金支付?!?/br> 俄國人對黃金和寶石的熱愛舉世聞名,否則高爾察克那幾百噸金子哪里來的?據說這還只是沙皇財產中的冰山一角。號稱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尼古拉二世到底多有錢,歷史書上記載的數字也未必全部真實。 來到這個時代這么久,李謹言已經學會了不要盲目去迷信歷史,畢竟,歷史隨時都在變。 “沒問題?!?/br> 庫朋斯齊也很爽快,反正付錢的又不是他,只要能買到磺胺,他就算完成任務。 李謹言笑著端起茶杯,眼前這個老毛子很好打交道,既然如此,他也不介意給他些好處,對比起即將從俄國人手里得到的大筆黃金,給庫朋斯齊的這點錢根本算不上什么。 俄國公使拿著訂單滿意的離開了,李謹言靠在沙發上舒了一口氣,抬起頭看了一眼墻上的自鳴鐘,下午三點了。 一整天和這些外國人打交道,還真不是件輕松事。 “對了,還要買采礦機器?!崩钪斞暂p輕敲著膝蓋,該從英國人手里買還是把訂單給德國人?據說美國貨也可以。想起美國洋行的約翰之前來找他時的樣子,李謹言不由得笑了,比起當初,不只是他自己,連約翰都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考慮再三,李謹言決定將這筆訂單分成四份,德國,英國,美國,連法國都沒落下。 現在是戰爭初期,歐洲各國的工業尚未全部向軍用企業轉變,但是很快,這些歐洲工廠將陸續開始轉向生產軍用產品,將這么龐大的一筆訂單單獨交給任何一個國家,李謹言的心里實在是沒底。 況且,李謹言的眼睛緩緩瞇起,英國人借給了日本人三千萬英鎊,誰也不知道有了這筆錢,日本人什么時候會抽風,為了保證這批機器能夠安全抵達華夏,必須給英國人一點甜頭,足以讓他們壓制日本人不要輕舉妄動。 很無奈,也很憋屈,但這就是現實。 “言少爺,意大利公使館參贊來訪?!?/br> 意大利?這次是要買什么,鋼盔還是罐頭?或許可以向這些意大利人大力推薦硬糖和餅干。 李謹言狠狠的搓了一把臉,“請進來吧?!?/br> 李三少在忙,樓少帥也沒閑著。 樓大總統特地將樓少帥叫來京城,為的是在大連的南滿鐵道株式會社。 “這家會社有日本皇室背景?!睒谴罂偨y端起茶杯,送到嘴邊,卻又放回到桌上,杯底碰到桌面,發出一聲輕響,“就算吃進去,恐怕也不安生?!?/br> “那又如何?”樓逍站在樓大總統面前,一身戎裝,軍姿挺拔,“繼續打?!?/br> 樓大總統:“……” 老泰山的確說得沒錯,他這兒子,絕對是一生殺伐不斷的,聽聽這口氣,如斯狂妄,卻狂妄得讓他都忍不住羨慕。 擱他年輕那會,要是也有這小子如今的軍隊,武器,糧餉……罷了,世事如此,如今想這些也沒用。他該慶幸,他的兒子,做到了他想做卻一直沒做到的事。 “照你的意思,把這家會社吞了?” “吞?!焙唵卫涞囊粋€字,實際上,在日本公使日置益找上華夏聯合政府時,北六省的大兵已經把在大連的南滿鐵道株式會社總部給搬空了,不說掘地三尺,也差不了多少。帶隊的軍官曾經參與過當初“臨時接管”北六省內日本銀行的行動,干起這樣的活是駕輕就熟。 “全都搬走,桌子椅子都別落下!門板能拆也拆了,扛回去當劈柴燒也不錯?!?/br> 大連人圍著南滿鐵道株式會社總部所在的建筑看了幾天的熱鬧,北六省新編第十七師的官兵們從屋子里大箱小箱的搬東西,一開始,圍觀的百姓大多猜測這箱子里恐怕都是錢,咱少帥這回可是發了!等見到大兵們扛著桌椅板凳往外走,甚至連門板都不放過時,百姓們目瞪口呆之余,不由得暗道:不是說李三少挺能賺錢的嗎?看這搬東西的架勢,怎么跟營房里連柴火都沒有似的? 不管百姓怎么想,新編第十七師的官兵用了三天時間,當真把這家株式會社里外搬了個干凈。窗戶門板都沒剩下,等到將這棟建筑交給大連市政府時,接手的官員看著四面漏風,連扇窗戶都沒有的房子,足足愣了五分鐘。 不是說搬東西嗎?這和拆房子有區別嗎? 這些大兵在入伍之前都是干什么行當的? 經過清點,從南滿鐵道株式會社一共獲得了價值三百萬大洋的財物,比起初期資本兩億日元,這點錢實在是少得可憐,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南滿鐵路,安奉鐵路,如今連鴨綠江上的鐵路橋都被北六省軍隊搶走,這家依靠鐵路盈利的株式會社怎么可能同歷史上一樣富得流油?再加上從去年開始,就不斷有日本企業從這家會社撤出資本,大本營也陸續將資金抽調回國,能有三百萬大洋入手也算是不錯了。至少能彌補一部分這次北六省和日本俄國兩線開打的軍費。 說起軍費,北六省財政局長兼北六省官銀號總辦任午初當真是個能人,幾千萬的軍費,一點不見他為難。樓大總統都想把他調到聯合政府財政部,結果對上兒子那張冷臉,話到底是沒能說出口。 最終日本公使的抗議被打了回票,占領朝鮮新義州的北六省第三師沒有繼續向平壤進軍,也沒有退出朝鮮的樣子。這讓朝鮮總督寺內正毅時刻繃緊了神經,朝鮮境內的情報人員也全部將注意力放到華夏人的身上,以至于沒有發現,被軟禁的朝鮮國王李熙開始動作頻頻。 九月初,樓逍和李謹言啟程返回關北。 兩人來京時,京城里的人都沒得到消息,離開時,不少人都到車站來送行。 站臺上,樓大總統滿臉笑容的拍了拍樓少帥的肩膀,樓少帥立正敬禮,鎂光燈頓時響成一片,李謹言還是不怎么習慣這種場面,本以為沒他什么事,不想樓大總統突然轉向他,開口說道:“好孩子,這段時間也辛苦你了?!?/br> 頓時,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李謹言身上,有知道他身份的,也有不知道的,誰讓李謹言比樓少帥更加深居簡出,唯一登在報紙上的幾張照片也是在車站中拍的,還沒拍到正面,加上現在的照相技術和印刷技術,真人和報紙上的照片擺在一起也未必能被認出來。 世人皆知樓逍娶了李三少,李三少是個不折不扣的金娃娃,錢耙子,可李三少到底長什么樣卻極少人知道。 如今樓大總統當著眾人的面明李謹言的身份,許多之前沒見過李謹言的人這才恍然大悟,他們還說這個沒有軍銜的年輕人是誰,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李三少,樓少帥的正室夫人。 鎂光燈再度響成一片,李謹言臉上的笑有些發僵,樓逍卻在這時單手搭上他的肩膀,俯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放松?!?/br> 這種情況,他怎么放松? 李謹言的表情更僵了,隨即腦海里閃過一道靈光,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就算隔著白煙,他也沒錯漏那些記者臉上的表情和眼中的亮光。 等到上了火車,李謹言終于憋不住了,他相信,過了今天他想不出名也難。 “少帥,你在想什么?” 樓逍坐在李謹言的對面,單手搭在桌沿,挑起一邊的眉毛,“讓世人知道,你是我妻子,我是你男人,僅此而已?!?/br> 李謹言:“……” 難道說,普通人和天才的思考回路,想問題的方式,永遠都是兩條平行線嗎? 專列抵達關北火車站,乘車回到大帥府,樓夫人正在客廳里和二夫人說話,樓二少自己坐在沙發上玩著一個九連環。 “知道你們今天回來,都累了吧?” 樓夫人笑著招呼樓少帥和李謹言過去,看到二夫人,李謹言便想起了李二老爺的那封信,信上只寫明了他同致公堂之間的關系,以及當初借海外華僑的人脈和資金為南方政府購買軍火的事情,至于軍火如何運抵關北,也只模糊的寫了兩句,但能猜出,十有八九和俄國的軍港有關。 海參崴,符拉迪沃斯托克。 這個原本屬于華夏,如今卻被沙俄占據的北方終年不凍港。 李二老爺的信寫得清楚,卻也有些模糊,或許他也在擔心一旦信被外人看到或者是致公堂中有人背信,會給幫過他的人惹來麻煩,在信中對海參崴的事只是一帶而過,不過這卻讓李謹言心里開始打鼓,李二老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物?他是不是該再去問問啞叔? “言兒?”二夫人見說了幾句話,李謹言就開始走神,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樓夫人笑了:“肯定是累了,上次劉大夫開的補湯方子還在,回頭我讓廚房燉上?!?/br> 聽到補湯,李謹言再度苦臉,立刻打起精神,不敢再走神了。 樓少帥坐在沙發上和樓夫人說話,樓二少丟下手中的玩具,朝李謹言伸出了手:“言哥,抱?!?/br> “哎,睿兒想言哥沒?” “想?!睒嵌僬驹诶钪斞缘耐壬?,摟著李謹言的脖子,蹭蹭。 下一刻,李謹言的懷里突然一空,樓二少被樓少帥抓到了自己面前,雙手舉著他,樓少帥冷臉,樓二少也臉色一變,兄弟倆冷臉對冷臉中。 李謹言:“……” 果然是親兄弟…… 當天,二夫人在大帥府留了晚飯,李謹言想把之前計劃好的劇院的事情和她商量一下,關于李二老爺的那封信,他打算暫時瞞著二夫人,畢竟信里的內容涉及到一些機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讓我管劇院?”二夫人正喝茶,聽到李謹言的話,忙把茶杯放下,“言兒,你說真的?” “真的,娘?!崩钪斞哉f道:“不用你親自出面,只是幫兒子在后邊把把舵,正經的生意,兒子會安排其他人去做的?!?/br> “你讓我想想?!?/br> 二夫人沒有馬上拒絕,事情就還是有門,李謹言接著說道:“還有枝兒?!?/br> “枝兒?” “對,我還打算辦一家電影公司,前段時間瞧著她對這些都挺上心,不如娘幫忙問一下她的意思,如今公司的人員和機器都差不多到位了,只缺演員,若是她愿意可以來試試?!?/br> “這個,言兒,你知道枝兒之前都遇上過什么事?!倍蛉藬Q緊了眉頭,“要是真拍了電影,讓人認出來,不是讓她難受?再說你……” “娘,這些我都考慮過?!崩钪斞哉f道:“枝兒是個好姑娘,我想著,到底怎么樣,還是要看看她自己的意思?!?/br> “行,我知道了?!?/br> 二夫人點點頭,枝兒的變化她也看在眼里,若是能走過這道坎,說不準也是件好事。 民國六年,公歷1914年9月2日,日本突然對德國宣戰。大隈內閣做出這一“壯舉”,著實讓人刮目相看。連日本國內的一些人都認為內閣發瘋了?,F在的日本完全是靠借款活著,日本海軍龜縮在軍港,陸軍被華夏軍隊打得抬不起頭,內閣竟然會對德國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