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礙于各種原因,樓大總統不能輕易炒他魷魚,只能放他繼續在那里惡心自己。 當皇帝?當tnnd皇帝!當他樓盛豐腦子里塞的都是草嗎? “大總統,這件事我不能插手?!?/br> 展長青知道樓大總統為何拋開周炳勛,將這件事直接交給他,他同樣厭惡這個人,但這么做的確不合適。 哪里都不缺少像周炳勛這樣的人,得防著他們,還要用他們。政府不能成為一言堂,要是全都眾口一詞的歌功頌德,將會導致更嚴重的問題。腐敗,專制,沒有權力制衡……沒有制約的權力,聽不得反對意見的當權者,是很危險的。 “好吧?!?/br> 樓盛豐依舊覺得別扭,但他也不是聽不進勸,展長青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再一意孤行,恐怕真會落人口實。畢竟讓自己的妹夫做外交部長兼任國務總理,把自己的大舅哥安排到國家銀行總辦的職位上,就算展長青和白寶琦的確能力出眾,政府里也早有任人唯親的風言風語。 “這件事是我考慮的不周到?!睒鞘⒇S皺了皺眉,或許真的是手中的權力大了,讓他做事不再如以往走一步看三步。 周炳勛說話討人厭,做起事來卻毫不含糊。 接到大總統的命令之后,宣傳部立刻高速的運轉起來。上到他本人,下到科員,全都忙得腳不沾地。當旁人以為他會對樓大總統安排下來的工作陽奉陰違時,他此舉著實是讓不少人跌碎了眼鏡。 “問我為什么?”周炳勛放下手中的報告,看向一旁臉色復雜的次長,宣傳部里的人都知道,周部長對樓大總統懷有成見,次長卻是大總統的忠實擁躉。對于周部長如此不遺余力的完成大總統交代的工作,很多人都抱有同樣的疑問,只是沒人會如次長一般拐彎抹角的問出口。 周炳勛給出的答案有些出乎預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我或許會和某些人唱反調,但我不會因此就怠慢公事,尤其是于國有利之事?!?/br> 聞聽周炳勛的這番話后,樓大總統仔細想了想,順帶反省了一下自己,結論是,周炳勛這個人不錯,他會繼續用他,但他依舊討厭他,尤其是他那張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民國六年的春節顯得比以往都要熱鬧。 大年三十,關北城的鞭炮聲響成一片。 開爆竹廠的王老板早已笑得合不攏嘴,從只有五六個工人的小作坊,發展到北六省規模數一數二的爆竹煙花廠,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當初建廠的資金還是向北六省官銀號抵押貸款得來的,不到半年成本就收了回來,當初因為他把祖宅抵押出去,差點把他攆出家門的老父親,如今也逢人便說兒子有出息,廠子辦得好,絲毫不見當初追在王老板身后,拐杖舞得虎虎生風的樣子。 大帥府中,李謹言點燃了一根大紅色的二踢腳,兩聲炸響,震得人耳朵嗡嗡響,卻格外的過癮。好像過去一年中所有的郁氣,憋悶都在這兩聲炸響中煙消云散了。 院子正中的禮花發出咚咚的聲響,一個又一個五彩的花團在空中綻放,樓逍和李謹言并肩而立,戎裝的軍人,長衫的青年,看似矛盾,卻仿佛天生該站在彼此的身邊。 “少帥,明年會更好吧?”李謹言側過頭,笑容中帶著不自覺的期望。 “會?!睒巧賻泦问謸嵘侠钪斞缘哪橆a,緩緩的勾起了唇角,“我保證?!?/br> 那抹笑太過突然,直到一聲煙花炸響,李謹言才恍然回神。 這是犯規吧。 李三少頗為不自在的捏了捏耳朵,好像,耳朵有點發燒啊…… 樓大總統和樓夫人留在京城,大帥府的年夜飯桌上,只有樓少帥和李謹言兩個人。 一大桌子菜,都是按照樓少帥和李謹言的口味做的,再加上白胖的三鮮餡餃子,個大肚圓,咬下去湯汁濃郁,好吃得讓人想把舌頭都吞下去。不過好吃歸好吃,個頭卻著實大了點,一盤下肚就吃得李謹言直打飽嗝,不得不提前結束戰斗。樓少帥卻繼續一口一個,絲毫沒有停下筷子的意思。 等到樓少帥終于吃飽了,李謹言的下巴也掉地上撿不回來了。 他知道樓少帥能吃……可足足五盤??!這還腰板筆直,一馬平川的,普通人早就該撐得走都走不動了吧? 吃過了年夜飯,回到房間開始守歲。 屋子里燒著地龍,暖融融的,李謹言靠在床邊,腿上搭著一條毯子,手里捧著一本德文書,一頁一頁的翻著。許二姐的語言天賦深深打擊到了他,加上身邊有樓少帥這個標桿,李三少痛定思痛,決定跟著許二姐一起學外語。 英文他算半吊子,俄文和法文他都提不起太大興趣,西班牙文在大學時選修過,不過在工作之后也基本還給了老師。想來想去,李謹言最終選擇了德文。 學會了德文,下次樓少帥和喬樂山丁肇他們說鳥語,他就不會兩眼一抹黑了。 李三少學習的勁頭很足,又跟著先生下了苦功,再加上身邊會德語的人不少,簡單的交談已經不成問題,但讀寫方面卻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提高。 李謹言嘆了口氣,合上書本,起身走到桌旁,樓少帥正在一個人做兵棋推演,一張歐洲地圖鋪在桌面上,地圖并不完善,但幾個重要城市和邊境要塞卻都做了詳細標注。 只看了一會,李謹言就能看出樓少帥在推演德法戰爭,從軍級單位細化到一個排,哪怕李謹言在戰略和軍事上只是個半吊子,也不由得被地圖上的布局所吸引。 “少帥,你認為德國能戰勝法國嗎?” “很難?!毙揲L的手指滑過東普魯士,停在德國和俄國的交界線上,然后又回到了預設的德法兩國戰場,阿爾薩斯和洛林。 他持有的觀點很明確,一旦開戰,德國將面臨兩線作戰,戰敗的幾率要遠遠高于戰勝的可能。除非德國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同法國或者俄國的戰爭,集中力量在另一線作戰,否則,戰敗會是注定的。 “普魯士軍隊的傳統是集中兵力,主動出擊?!睒清袀冗^頭,看向單手支在桌面上,俯視地圖的李謹言,“進攻,盡一切可能奪取勝利,是德意志軍隊的最高精神?!?/br> 李謹言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干。 德意志第三帝國的閃電戰,應該也是源于此吧?這種一往無前的作戰精神,讓德意志的軍隊橫掃歐洲,卻在兩次世界大戰中折戟沉沙。如果說一戰的失利是源于小毛奇擅自改動了施里芬伯爵的作戰計劃,再加上德國軍隊貪功冒進,暴露出了側翼,導致運動戰變成了塹壕戰。那二戰時德國在蘇聯的戰敗,有一大部分原因,應該是生生被蘇俄的人海戰術和廣闊領土給拖垮的。最顯著的標志就是,德國的軍人越打越少,蘇聯的軍隊卻越打越多,往往是一個團打沒了,會立刻再武裝起一個師。再加上的惡劣的氣候和糟糕的后勤補給,斯大林格勒成為了所有德國軍人的噩夢。 不過一戰時德國并沒有機會攻入沙俄本土,戰爭進行到1917年,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接連爆發,沙皇倒臺了。主張繼續參戰的資產階級臨時政府被布爾什維克取代,俄國徹底退出了一戰。 樓少帥的兵棋推演,完全基于他對這個時代歐洲的了解和固有的軍事理論知識,他無法預測到未來的俄國會發生什么。所以,在他的推演過程中,德國失敗,比真實的歷史上足足早了一年。 不過,不管怎么說,德國戰敗都符合華夏的利益,至少借來的八千萬馬克不用真金白銀的還了。 “少帥,要是歐洲真打起來,沙俄再發生內亂的話,你覺得咱們是不是能趁機占點好處?” “比如?“ “俄租界,蒙古,還有西伯利亞?!崩钪斞缘倪@些想法在腦子里存在已久,只是一直沒機會全都說出來,“如果俄國政權更迭,咱們可以馬上動手收回租界,還可以趁機進入蒙古,至于西伯利亞,還要再想想辦法,不過俄國一旦亂起來,肯定不會在短時間內平穩?!?/br> 若有必要,還可以在沙皇一家的身上做點文章,蘇俄政權建立的早期,國內局勢并不怎么平穩,高爾察克領導的白軍加上一直反對布爾什維克的哥薩克,再加上懷念舊政權的人,他們曾聚集起一股不小的力量,當時英法等西方國家幾乎都站在白軍一邊。 白軍曾試圖救出沙皇,不想沙皇一家卻先一步失蹤。若是白軍成功解救出沙皇的某個子女,那么,是不是俄國的內戰還將持續更長時間? 樓少帥不是說過,東宮里有華夏的釘子嗎? “少帥,咱們不如打個賭?!崩钪斞噪p手撐在桌面上,湊近樓逍,笑瞇瞇的說道:“我賭沙皇會在戰爭結束之前倒臺?!?/br> “哦?!?/br> “……”這是什么反應? “我知道了?!?/br> “……”就這樣? 李三少氣得磨牙,樓少帥卻緩緩拿起一顆棋子,落在了地圖之上。只不過,棋子沒有落在法國,而是在東普魯士和俄國的邊境線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民國六年注定是不同尋常的一年,無論是對華夏還是對世界上其他國家來說。 剛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山東就出事了。 韓庵山空有督帥的名頭,手中卻已經沒了實權,山東的軍隊根本不聽省政府的調遣,省議會的議員大多是延續了咨議局的老底子,成天除了吵架就是吵架,一份議案提出,光是審議就能審上半個月,等他們吵個子丑寅卯出來,黃花菜都涼了。 最典型的例子,聯合政府以立法形式正式下達裁撤厘金,整改各省稅收的命令,不說幾個經濟大省,連一些偏遠省份都開始按例執行,唯有山東,除了北六省和南六省駐軍的市縣,其他縣鄉仍在實行晚清舊例和軍政府時期的老規矩。 稅招收,厘金照收,有時還以各種各樣的名目征糧。層層盤剝的結果是,山東的農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終于爆發了抗稅運動。集合起來的農民,不只趕跑征糧的稅官,還闖進縣政府,打死了縣知事。 這些一輩子都老實巴交的農民,面朝黃土背朝天,像是老黃牛一樣的干活,就為了能讓家人吃頓飽飯。 本以為韓督帥沒權了,不會再有人逼著他們種大煙了,大總統還下令不許再收厘金,稅金也要比去年少了兩三成,今年的年景應該比往年要好了吧?沒承想頭頂的官老爺們還是那個樣! 收錢征糧,比以往還要狠!按照定額交稅,全家都得餓死,不交稅,至少黃泉路上還能做個飽死鬼。 官逼民反,活不下去了,大家都沒別的路可走了。 “早知道就和大壯一起去關北了?!币粋€高大的山東漢子舉起袖子用力一擦臉,“聽說他在關北的農場里干活,一天三頓,頓頓都能吃上饅頭,一家子都過上好日子了?!?/br> “話是這么說,還不是舍不得這些田和莊稼嗎?誰想到……唉!” 起先是樂陵農民抗稅,隨后開始向周邊縣市蔓延,大有燎原之勢。 駐守在山東境內的北六省第十一師,第一時間將山東的情況報告了關北,樓少帥當即下令,收縮部隊,全部返回軍營駐地,若山東省政府請求第十一師出兵圍剿“亂民”,一概不做回應。若有其他勢力趁機沖擊軍營,堅決予以回擊。 同在山東境內的南六省部隊也接到了宋舟的電報,兩份電報大同小異,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這次山東的民亂,他們不參與,更不要攪合進去。 渾水摸魚固然好,但也要看這灘水混到什么程度。若是水太混,看不清下面是不是有能把人吞沒的泥潭,還是不要輕易涉足為好。 山東農民抗稅與白正叛亂不是一回事,一旦被牽扯進去,處理不好很可能就會引火燒身。 樓大總統得知山東亂了,眉頭就沒松開過。 山東省內的那點事他早有耳聞,不只是在減免稅收裁撤厘金的事上陽奉陰違,連修筑鐵路的款項他們都敢動。掌管監察院的司馬君已經派人秘密進入山東,只等著所有證據到手,就能將現在這個沆瀣一氣,為了錢什么事情能干的省政府連鍋端。 事實難料,他們還沒來得及動手,山東就出事了。 司馬君的表情很不好看,他對樓大總統說過,這件事全交給他來辦,不會出問題??涩F實卻是,民亂一起,再萬全計劃也要泡湯。 樓大總統和司馬院長都清楚,山東境內的民亂不能派兵鎮壓,越壓越亂,只能想辦法安撫。 至于該派誰去……樓大總統的腦袋里,突然冒出一個人來。 身居青島的韓庵山看到報紙上的連番報道,當即給京城的樓大總統發了一封電報,這是個機會,他是否能重掌山東,成敗就在此一舉。就算要給北六省做個傀儡,也總比現在這樣空有名頭,連一個兵都調不動的強! 山東亂起來的時候,四川省也發生了一件大事。 四川督帥劉撫仙,突然派兵包圍了重慶日租界。 天津,漢口,蘇州和杭州四地的日租界接連被華夏軍隊接管,重慶卻一直都沒什么動靜。但平靜卻往往預示著更大的風暴。 從報紙上看到相關消息后,日租界里的很多人已經萌生了離開華夏,返回日本的念頭。 雖然回國之后的日子肯定不會像現在這么舒服,但至少還能保住一條命! 天津漢口暫且不論,蘇州和杭州的日僑幾乎死絕。也不見政府采取行動,只有駐華公使山座圓次郎提出了幾次嚴正抗議,之后就沒了下文。他們都在擔心,有一天這種遭遇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別看這些日僑打殺起華夏人來眼睛都不眨,若是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十個里有九個會像被絞死的通口一樣尿褲子。 四川的劉撫仙一樣是個狠人,手段絕不會比宋琦寧和宋舟差上一星半點。整個四川只有一個租界,就是日租界。法國的勢力都盤踞在云南,一旦劉撫仙動手,這些日僑只有被甕中捉鱉的命。誰讓當初他們想不開非要到重慶來的? 至于軍隊,租界里的那點人,會是一個華夏軍閥的對手嗎? 華夏的強硬,帝國政府的不作為,已經讓這些在華日僑清醒的認識到,他們在這片土地上耀武揚威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復返了。除非帝國重新振作,派遣艦隊進攻華夏,再取得一次日清戰爭那樣的勝利,但這無異于天方夜譚。 沿??诎抖际俏鞣搅袕姷膫鹘y勢力范圍,日本唯一占據的大連如今都岌岌可危。哪怕樓逍還沒有對大連采取任何動作,也沒人會懷疑,那是他嘴邊的一塊rou,他隨時都能張嘴吞下去。況且大連和重慶相距甚遠,帝國軍隊到了那里又對他們有什么幫助? 在劉撫仙下令調派軍隊包圍重慶日租界后,租界里日本僑民的反應是松了一口氣,好像他們早就在等著這一天一樣。 這種奇怪的反應讓帶隊的川軍軍官不明所以,兵哥們也是面面相覷,看到日本領事出現,全都握緊了手中的步槍,有不少人還拉開了槍栓。 日本領事的態度謙恭,語氣也十分恭敬,和他們印象里的趾高氣揚,用鼻孔看人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些小東洋會不會有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