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少女被人驚訝外表和年紀不相符可不是讓人高興的事。

    常雯淡笑道：“別人也這么說我，沒關系的?！?/br>
    舒茗便拉著她的手道：“我要給你介紹一個人認識，咱們走吧。嫂子,我們能在一起玩么？”

    小姑子野孩子似的,若不是裹了腳,說不定連樹也要爬一爬：“你們想玩什么？”

    “讓雯jiejie教我做針線?！笔孳煌犷^笑道。

    扯謊。寄眉明知道她在說謊，也只能無奈的道：“說好了，只做針線，可不許闖禍?！笔孳鴿M口應著：“不會的，不會的?！北憷ｖ┑氖肿吡?。常雯臨走前，不忘朝寄眉施禮，看得出是個有禮貌的孩子。旁邊的奶娘丫鬟護著這兩位小姐一并走遠了。

    寄眉回眸瞅常雯的身形，見她走路的時候似乎力不從心，應該是纏腳正疼的鉆心。寄眉沒纏裹足，但聽人說，一般在舒茗這個歲數能舒坦一陣，之后開始長個子，骨頭生長能疼死個人，舒蓉就在這個階段，整日悶悶不樂。等到十五六歲不長個子了，雙足徹底定型了，才不會疼了。

    常雯說她今年快十六歲了，可不大像……

    寄眉帶著一肚子的狐疑進了屋。常家少奶奶已在候著她了，頗不好意思的起身道：“方才往這邊來的時候，正碰到二小姐，他們姐妹一看面就十分合得來，我就讓她們一起去玩了?！?/br>
    “我來的時候，正碰到她們?！奔拿夹Φ溃骸拔骞媚锷谜媸呛?，好久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兒了。難得是茗兒喜歡她，平日待我都這么親?！笔孳@點倒和她大哥很像——都喜歡漂亮的人。

    常娘子聽寄眉夸五姑娘，道：“我這幾個小姑子里就數五姑娘最好相處，全家上下沒有不喜歡她的?？上н@孩子的父親走的早……”話鋒一轉，又道：“但她母親一點沒荒疏對她的教導，頗識得幾個字，遠遠勝過一般的女兒家?！?/br>
    寄眉笑道：“我看得出來，五姑娘舉手投足都帶著書卷氣?！?/br>
    “我們家老太太最喜歡的就是她了……”常娘子一頓，苦笑道：“當然了，我們做兄嫂的也盼望她能有門好親事?！?/br>
    對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已經挑明了，寄眉也不好再遮遮掩掩：“……咱們做兄嫂的就得對弟弟meimei們多費心。你們是為堂妹，我們是為了庶出的弟弟。我們二少爺以他九叔為榜樣，埋頭苦讀，不像他哥哥那樣在外跑生意，不知是哪個好事者，居然說他足不出戶是因為身體不好，你說多荒謬，二少爺若是身子不好，能徹底苦讀么？！讀書是苦差事，身體不行的話，早撐不住了?！?/br>
    常家喜歡讀書人，不在外面跑生意，而是埋頭苦讀的人，更受青睞。果然常少奶奶一聽蕭硯臣這般刻苦，有了幾分好感：“……老太太還叮囑我們，最好給五姑娘找個讀書人許配，別的倒不要緊，嫡出庶出，只要通情達理，以后不愁日子過不好?！?/br>
    寄眉心里驚嘆，好主動好主動，常家真的好主動。

    常娘子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尷尬的笑道：“瞧我，五姑娘自個還沒點頭呢，我這個做嫂子的倒替人家cao辦了?！?/br>
    寄眉含糊道：“這本就是做嫂子的該cao心的。對了，五姑娘哪年生人？”

    “差幾個月就十六了，大姑娘了?！?/br>
    “……”寄眉馬上做出吃驚的樣子：“可真看不出來?！?/br>
    “她幾個jiejie也是這樣，個子長的晚，過了十六才冒個頭?！?/br>
    “十六呀……那就是屬鼠的，和二少爺的屬相挺合的?！奔拿嫉溃骸安贿^，還得找人卜了生成八字再具體看看?！?/br>
    “生辰八字我也帶來了?！闭f著，常娘子笑呵呵的從袖子里取出一張紙，遞給身旁的丫鬟，叫她遞給寄眉。

    “……”寄眉更加吃驚了，為了掩飾吃驚，趕緊接過八字，略略看了一眼收好：“找個吉日叫人算一卦?！?/br>
    常娘子笑。

    寄眉也跟著微笑：“對了，還沒見過太太呢，這會太太該起身了，咱們過去罷?！?/br>
    常娘子道：“我怎么把給太太請安的事忘記了，太失禮了，快帶我過去罷?！闭f著，起身等寄眉帶路。兩人便有說有笑的往太太的上房去了。

    蕭家和常家祖上有點親戚，周氏見到常娘子并不意外，以為她只是來做客的，拉著她聊家常。這時寄眉裝作院里有事，要先離開一會出了上房，徑直去客廳找丈夫。

    派丫鬟把丈夫喊了出來，她藏在月亮門后面小聲朝他招手：“這里，這里……”

    硯澤走過來笑道：“你怎么跟探子似的，鬼鬼祟祟的。你見過五姑娘了，怎么樣？”

    “常公子怎么說，是不是一直跟你夸五姑娘的好？十分主動？”

    “你怎么知道？”

    寄眉一咧嘴：“他媳婦也跟我夸五姑娘的好。你知道五姑娘多高么？”說著比劃了下：“到我鼻子這兒吧，很矮的?！?/br>
    “難看么？”

    寄眉搖頭：“不，容貌倒是很漂亮?！?/br>
    “漂亮就行了。個子嬌小一點不要緊?！背帩傻溃骸叭烁唏R大的丑八怪才嚇人?！?/br>
    “……”她嘆道：“我是說五姑娘一點不像十五歲的人，別有什么毛病。你不覺得常家如此積極，太反常了么?！?/br>
    “不覺得，我答應過常家可以出重聘?！彼溃骸坝绣X能使鬼推磨?！?/br>
    寄眉扣住丈夫是手腕：“剛聽我說，你體會不到，隨我來一趟?！?/br>
    “我那邊還有客人！”

    “叫他先等等?！彼龓е麃淼绞孳洪T口，告訴丈夫先在門口等著，然后派人進去叫舒茗和常雯出來。沒一會，就見舒茗和常雯打屋里出來。

    寄眉沒話找話：“這個季節，屋里太陰冷，遠不如外面舒服。女兒家別涼著，有空多曬曬太陽，對你們有好處?，F在外面玩一會吧，待片刻，叫人喊你們過去太太那吃飯?！?/br>
    舒茗高興的對常雯道：“我就說我嫂子好吧，最關心我了?！?/br>
    寄眉笑笑，叮囑了一句：“你們好好玩?！鞭D身出了院子，然后拽過一門外‘偷看’的丈夫道：“看清楚了？怎么樣？”

    “……”硯澤一臉的糾結：“也太小了，有十四歲？”

    她道：“你跟常公子熟，好好問問他這meimei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沒別的毛病，長得小也不要緊，早晚會長大。就怕身體有毛病，生不出好孩子?！?/br>
    硯澤連連點頭：“嗯，是得問清楚?！?/br>
    “我娘說過，曾有個十二歲的生了個孩子，見過的都說拳頭大的娘，生了個拇指大的孩子?！?/br>
    “……姑姑怎么什么事都跟你說，也不怕把你教壞了?！背帩舌洁焱?，瞅了眼客廳的方向：“如果常銘有事瞞著我，也太不厚道了。多年的朋友，把有病的妹子甩給咱們家！”

    “我先不答復常娘子，等你問完常公子再說?！?/br>
    和丈夫分開后，寄眉回到上房。讓廚房準備了午飯，把舒茗和常雯喊過來一起用了飯。有舒茗做對比，顯得常雯舉手投足十分得體。除了年紀太小外，至少寄眉暫時沒看出有什么缺點。

    用過午飯，又坐了一會，常娘子帶著五姑娘離開了，臨走前不忘叮囑寄眉趕緊卜八字。

    把人送走，寄眉回房等丈夫，才坐穩，硯澤就進了屋，呷了口茶后嘆道：“問清楚了?！?/br>
    她湊身子過去聽他細講，不想硯澤偏賣關子。

    “你猜是怎么回事？”

    “不是十三歲生了場大病，再不長了吧?！边@是最壞的打算了。

    硯澤翻了個白眼，搖頭：“錯了。這位五姑娘今年其實只有十三歲，為了嫁人，謊稱快十六了?！?/br>
    “為什么？”

    “因為常老太太快不行了，五姑娘一直養在她身邊。有生之年就想看到孫女風風光光嫁出去。在她死之前，孫女出嫁，她也能拿出一筆梯己做嫁妝。若是她撒手去了，她一個沒爹的孫女能得到多少嫁妝就不好了?？傊?，反正因為老太太，五姑娘著急嫁人?！背帩傻溃骸俺ｃ懸蚕Ｍ@個meimei在老太太咽氣前嫁出去，要不然日后這孤女嫁的不好，怕外面說他爹娘的不是?！圬撏龅艿莫毰?，傳出去不好聽?！?/br>
    “……原來是這樣，那常娘子給我的生辰八字也沒用了?！奔拿及鸭埮牡阶郎希骸澳昙o是小了點……不過倒是跟硯臣蠻配的。據說她母親把她教的很好，是個知書達理的姑娘。只要沒病，身體早晚會長大的?！?/br>
    “現在雖說還不到十四歲，但張羅婚事，前后也得半年光景，到時候就滿十四了?！背帩商籼裘迹骸拔矣X得的這姑娘可以娶，你的意思呢？她跟你一樣沒有至親兄弟，對硯臣來說，是件好事。若是碰到有‘災舅子’的，三五日來鬧一場，他可受不了?！?/br>
    的確，常谷娘是獨女，省去了親戚的麻煩。常公子是她堂兄，關系差一層，等她出嫁了，也不會太親近。這么說，算是娶了一個完全依靠蕭家的兒媳婦。硯臣的意見可以忽略不計，反正去問他，他也是說信得過哥嫂。只要硯澤和寄眉點頭同意，這門婚事差不多可以敲定了。

    寄眉想了想：“十四呀……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了。我看她就是嬌小玲瓏的身形，就是到了二十歲，大體還是這樣?！?/br>
    硯澤一伸懶腰：“品德好，能管好硯臣的飲食起居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不還有兩個妾室么……”往妻子身上一靠：“畢竟像你這樣樣樣優秀的好妻子太少了?！?/br>
    她笑道：“我怎么覺得你對硯臣的婚事好像不大上心了？當初跟邱家商量的時候，你沒少挑剔?！?/br>
    “常銘和我相熟，他說他meimei是好姑娘，我信他。另外，我也信你的眼光?！迸踝∑拮拥哪?，瞅著她的眼睛笑道：“你眼睛真好看，當初還是盲的，看我一眼，我都受不了?，F在光彩熠熠，你瞥我一眼，我骨頭都酥了?！闭f著，便往她身上壓。

    她捂著眼睛笑道：“那我不看你了?！?/br>
    硯澤就勢壓倒她，兩人跌在榻上。他靜靜的抱著她，過了一會，聽妻子道：“我覺得硯臣和雯姑娘會合得來的。硯臣性子溫和，雯姑娘也通情達理，這樣的兩個人是不會鬧翻的。夫妻間但凡有一個人懂得謙讓，都不會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br>
    硯澤一愣，心想他和妻子之間懂得謙讓的自然就是寄眉了。眼珠一轉，厚著臉皮笑道：“可不是，剛成婚那會，我向來不和你吵，談不攏的話，我就出去走走，叫你一個人靜一靜?！?/br>
    “哦，我那時人傻眼盲，多謝你不跟我計較?！?/br>
    見妻子生氣了，硯澤趕緊笑嘻嘻的哄她：“我說笑呢，你別當真?！?/br>
    “那你說句真心話來給我聽聽吧?！?/br>
    “……”

    她一撇嘴，悲觀的道：“難不成沒有真心話，一句都說不出？”

    “是太多了。不知說哪句好?！背帩晌⑽Ⅴ久?。

    她坐了起來，認真的看他：“隨便來一句?！?/br>
    “呃……表妹，如果我沒娶到你，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寄眉笑道：“干嘛說的像遭災了一樣，好像我是什么恐怖的東西，遇到我，你人生就變樣了似的?！?/br>
    “裝傻是不是，你明明能聽懂的?！背帩蓚冗^臉嘟囔。

    ☆、90第九十章

    他的意思再清晰不過了，她改變了他,或者說他為她改變了。寄眉哪里能聽不懂,但喜悅藏在心里，抿嘴偷笑。硯澤嘟囔完,看到妻子眉目已笑完，一把抱住她：“哈,就說你裝傻,明明知道我的意思?！?/br>
    “哎,你嘴上說的好聽?！奔拿继籼粞?撇撇嘴：“我不信你看到漂亮的女人,還能不心動。所以，你還是你?！?/br>
    “你這話說的不對，看到漂亮女人,我肯定會忍不住多看幾眼，但一想到你會難過，也只是看幾眼而已了?！背帩裳赞o懇切：“總之，不讓你傷心，對我才是最重要的?！?/br>
    “這還差不多?！?/br>
    硯澤笑瞇瞇的道：“等給硯臣娶了妻，金翠也嫁出去了，家里暫時沒大事了，剩下的都是好日子?！?/br>
    她點點頭，平靜的相夫教子生活，一直是她向往的。

    他目光炙熱，細細打量她的眉眼，忽然感慨道：“……真奇怪，你好像也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難道為妻為母后，都會變么？”

    寄眉低頭笑道：“那你喜不喜歡現在的我？”

    “喜歡，當然喜歡！”他輕輕的吻了她一下后，動手解她的衣裳。寄眉半推半就的依了他，只是怕人進來，有點擔心。硯澤關好門回來，認真的道：“這一次，誰來也不理他了?！?/br>
    她撲哧一笑：“瞧你說的，要是被別人知道了，人家要說你‘沒出息’的?！?/br>
    “陪我自己的媳婦，哪里沒出息了?！背帩蓪捯陆鈳Ш?，與她纏綿一處。她主動迎合他，低低的喘息。硯澤心里柔軟成一片，只想就這么占有她不放，忽然，他想起這么久從沒從她表露過心跡，便問道：“……你喜歡我么？”

    寄眉一愣，噘嘴道：“這還用問？你感覺不到？”笑著瞥了他一眼，附在他耳畔輕聲道：“嗯，喜歡你?！?/br>
    硯澤這才滿意的一笑，緊緊摟住她，最后沖刺直至巔峰。

    事畢后，硯澤正想開門叫人進來給她清洗，就聽兒子在哭，往遠處一看，原來是奶娘抱著啼哭的元毅往這邊走。奶娘見了他，趕緊道：“小少爺要找少奶奶，怎么哄都哄不好?！?/br>
    硯澤躍躍欲試：“來，給我抱抱試試?！?/br>
    奶娘小心翼翼的把小少爺給了大少爺：“可認人了，他若是真想找少奶奶，旁人誰也哄不好?！?/br>
    神奇的是，來到父親懷里，元毅居然暫時止住了哭聲，黝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父親，把硯澤高興的直笑：“跟爹爹也親?！?/br>
    就在這時，元毅突然伸手在父親臉上抓了下，然后又大聲哭開了。

    “……這孩子，抓了你爹一下，你反倒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