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正胡思亂想著,忽聽樓梯傳來只嘎嘎的聲響,他坐起來往樓梯口一瞧,竟見八叔的面孔出現了,騰地一下坐起來,揉揉眼:“八叔,你怎么來了?” “你果然在這!”八叔笑著環視下了屋內:“你忘了,這小樓還是我賣給你的。你金屋藏的嬌兒呢?怎么不在?就一個人在這?!?/br> 硯澤起身拉開一把椅子對八叔道:“您坐,那股風把您吹來了?”心里只犯嘀咕,八叔怎么蹦出來找他來,他倆一直彼此看不順眼。 “那股風?是你著家這股風。你爹這幾日不知派了多少人找你,你倒好,在這尋清靜。不想回家,好歹告訴家里一聲,大家都擔心,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 這就更奇怪了,八叔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和善的關心晚輩了?硯澤苦笑道:“唉,我能出什么事,糟心事就夠多的了?!?/br> “什么糟心事?” 硯澤嘿嘿一笑:“還是不說了,我過幾天就回去?!?/br> “你媳婦還在娘家呢?老太太前幾天還念叨她,你什么時候把她接回來。時間長了,你姑姑又該挑你的不是了?!?/br> “等熬過這陣子就去?!背帩蓢@道:“事情不如意,不好讓寄眉一起跟我受苦?!?/br> 八叔環顧了下四周,神神秘秘的道:“是不是女人的事?我聽人說你最近玩出大事了?!?/br> 硯澤一挑眉,勾唇笑道:“八叔是來套我的話,準備跟老爺子告狀的吧?我就剩半條命了,您行行好,饒了我罷?!?/br> “……嘁,你不說,我也知道,外面有女人給你生了孩子,對不對?” 硯澤一愣:“您怎么會這樣想?”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卑耸逭Z重心長的道:“好幾個人見到張媽抱著一個嬰兒頻繁出入內宅,猜猜就知道,除了你能搞出這種事,還能是誰?!” “……”硯澤皮笑rou不笑的道:“您可誤會了,那孩子是我給姑姑和姑父要的,他們沒孩子,要個男嬰抱養。我正準備過幾日給他們送去呢,可還差個合適的乳母沒著落,一有著落,我就把孩子送過去?!?/br> “哼,你就信口胡扯吧?!卑耸宓溃骸澳蔷褪悄愕暮⒆?,你自己不想養,倒要拋給別人?!?/br> 硯澤道:“其實吧,我自己想養估計也養不了了,那孩子胎里不足,前幾日又凍著了,這會病著呢,怕是養不活了?!?/br> 八叔臉色一變:“那你還不去看看?” 硯澤懶洋洋的道:“又不是我的,我著哪門子的急?!?/br> 這時天冬買酒菜回來,見八爺也在,忙道:“小的再去買些酒菜回來吧?!背帩尚Φ溃骸安挥昧?,八叔這就要走了?!迸乃耸宸浅擂?,只好起身道:“那你就好吃好喝的繼續躲著罷,我走了,不管你了?!?/br> 硯澤起身送八叔到樓下:“我就不遠送了?!?/br> 他八叔擠出笑容:“不管發生什么事,你一直躲著總不是辦法,趕緊回家罷?!闭f完,轉身臉色凝重的走了。硯澤則靠在門框上,瞅著八叔的背影心中冷笑:您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罷。 又過了幾天逍遙日子。這一天中午,硯澤正在自己當鋪里,聽掌柜介紹最近收到的幾件好東西。這時,天冬急匆匆的進來,在他耳邊道:“您快去看看吧,那邊有動靜了?!?/br> 硯澤便趕忙辭了掌柜的,叫天冬駕車,急急趕到安置孩子的小院。這院落遠離蕭家,目前只住著張媽、一個奶娘和孩子,自從硯澤從陸家回來,就讓張媽派人令請奶娘。他叮囑,奶娘不管是誰介紹來的,如果她跟孩子感情特別好,便立即派人告知他。 苦等了幾日,今天終于有情況了。張媽一見蕭硯澤,就把他請到屋子的僻靜處,低聲道:“大少爺,今個新來的這位劉嫂,奇怪的很,一見孩子就心肝寶貝的叫,別提多親密了。那孩子也怪,平日里我們哄著,多費工夫。見了賴嫂,一會就不哭了。按您說,她會不會是……” “人在哪兒?” 張媽指了指對門的正房:“和孩子在那兒待著呢?!?/br> 硯澤道:“弄盆熱水抬進去。對了,這女人是打哪兒來的?” 張媽道:“是我兄弟媳婦領來的,是莊上賴大虎的媳婦,我查過了,真是她?!?/br> 硯澤哼笑著點頭,和仆人媳婦搞在一起,倒也像八叔的做派。才走到門口,就聽里面那女人咿咿呀呀的學嬰兒說話,硯澤進屋后,倒嚇的她一愣,抱著孩子直愣愣的看他。 硯澤打量她一眼,面如銀盆,一雙杏核眼,一點櫻桃似的紅唇,身段高挑,但細腰豐臀,倒也嫵媚。他挑挑眉,冷笑一聲,沒說話。 賴氏朝他欠了欠身:“大少爺?!?/br> “你認識我?”硯澤翹起二郎腿,壓著怒火。 賴氏你搖頭,怯生生的道:“奴婢猜您是大少爺……就喚了一聲?!?/br> 硯澤哦了聲,坐到榻上,杵著下巴瞧她:“想不到賴大虎有你這么個好媳婦,我記得,他最近一年好像過的不錯,被指派了發糧種的活兒,這可是個肥差?!?/br> 賴氏害怕的擦了下額頭的冷汗:“多虧各位爺照顧,我們家下輩子做牛做馬報蕭家的恩德?!?/br> 這時,張媽抬了個澡盆進來,不一會又進來,拎來一桶水倒進去。硯澤彈了彈袖口,對賴氏道:“可惜這份差事,你沒法繼續做了。這孩子得溺死,以后用不著奶娘了?!?/br> 賴氏一愣,慌道:“為什么要溺死?” 張媽哼道:“問那么多作甚?!這孩子三個月了,也該洗洗了?!?/br> “洗兒多洗女孩,這是個男孩兒,為什么要……” 硯澤打了個哈欠:“找不到孩子的親娘,這孩子來歷不明,不溺死,留著混淆蕭家血統嗎?!快點動手,把他洗死了,該去哪里托送去哪里!” 趁賴氏愣神,張媽一把奪過孩子,就要往水里扔,嚇的賴氏雙膝一軟:“您行行好,這好歹是條人命,您不愿意養,可以給我,我拿到鄉下喂養?!?/br> 硯澤指著門外,喊道:“哪里有你說話的份,滾出去!” 賴氏眼見張媽要溺孩子,竟上前去搶:“你們不能這么做,你們不能這么做——”哭哭啼啼,簡直比動刀殺她還難受。一時間她哭,孩子也哭,賴氏和張媽兩廂爭執下,終于崩潰般的哭道:“你們不能溺死他,他也姓蕭,是大少爺您的兄弟——” “……”硯澤聽到真相,但遠不如之前設想的興奮,只有無盡的憤怒。他起身沖到賴氏跟前,一把揪住她的頭發恨道:“我就知道是這樣,到底是親老子親娘,幾天沒動靜,八叔就繃不住了,接著你也跳出來了!不忍心別人溺死你的親骨rou,你又為什么把他丟給我這不相干的人?” 張媽一聽,把孩子放到榻上,也轉身來打賴氏。于是硯澤就讓張媽接手了,他則坐回榻上,瞅著這女人咬牙啟齒的發恨:“你們干的好事,我被你們禍害的,半條命都丟進去了?!?/br> 賴氏哭天抹淚的道:“八爺說這孩子從我肚子里爬出來,以后還得做奴才,不如說成是你的,丟給你,再不濟也能做小半個主子,這輩子不會受苦……” 難怪八叔常見不在家,原來是在鄉下和奴才的老婆攪在一起了。你硯澤有種虛脫無力的感覺,一時無語凝噎,良久他冷笑道:“你別怕,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我得把你和孩子一并交給老爺子,治八叔的罪吶!” — 他八叔被老爺子打的皮開rou綻的時候,硯澤并不在場。等一切塵埃落定,打聽到八叔被關到柴房里了,硯澤才親自捧著一頂香爐,叫下人打開柴房,笑嘻嘻的走了進去了。 八叔趴在破席子上的,從背上到腿上一片血淋淋。硯澤抽吸一口冷氣,假惺惺的道:“您還真是把老爺子惹生氣了,也是。跟莊戶老婆通jian,生下了孩子不說,居然還栽贓陷害我,幸虧我略施小計還了我自己一個清白,否則咱們家的輩分可真是亂套了。您疼不疼?” “你到底來干什么?” “給您送點好東西!”硯澤將香爐點好,笑瞇瞇的道:“燃情香,您不陌生的。起作用后,周身很敏感,身體內的血,流動的也應該蠻快的。所以……對疼痛的感覺也是加倍的?!?/br> 他八叔欲哭無淚:“你……你真是……壞透了你……” 硯澤謙虛的道:“你過獎了,不及八叔您?!睂⑾銧t置放好,起身就走。走了兩步,就聽他八叔在身后哀嚎道:“好侄子,這次是叔叔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 罷。我當初耳根子軟,人家一說,我就稀里糊涂的照辦了。我真是一時糊涂,我壓根就不該動這混賬念頭!我知錯了!”渾身僅有的力氣,全用在嘶喊上了,喊完 后,不住的咳嗽,一咳嗽牽動傷口,又忍不住疼的直叫。 硯澤不屑的笑道:“壞事都是別人指使的,您一點沒錯,那您說說,您聽信了誰的讒言呀?”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全是酒桌上無心的一句話。我那天喝多了,跟沈大公子抱怨孩子的事,他弟弟正好也在,他說:‘你養不了,就讓別人養,往門口一丟,就說是你侄子的?!蚁胂肽阋彩?,你是長房長孫,你的jian生子,怎么樣也好過我這個庶子的jian生子……我真是糊涂了,竟然聽這種混賬主意!” “……”硯澤一愣,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沈公子?京城來的沈家?”他不止一次聽說這個姓氏了,好像一直在圍著他轉。 “對,對,就是京城的沈家!”八叔道:“他們跟你九叔還是朋友,經常登門借書。所以我以為他們是你九叔的朋友,又是京城來的,所以他們一說,我好像被下了咒,鬼使神差的就聽了?!?/br> 硯澤記起來了,那次跟寄眉去花園散步,在路上碰到九叔和他的朋友,當時那人抱著一摞子書蓋住了臉,他只看到那人的背影?,F在記起來了,九叔當時稱呼那人為‘沈公子’。 雖然沒看到臉,但那身形倒像一個人——梅之項。難怪他一直覺得梅之項那廝哪里怪怪的。 硯澤忽然渾身冰冷,如果把千絲萬縷的線索連在一起看,會得出一個叫人不寒而栗的結論。有人覬覦他的妻子,甚至不惜改名換姓潛伏到她身邊去。 他扭頭就走。 “你去哪兒?快把香爐給我滅了!” “八叔您留著玩罷!” 他得趁城門關閉前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寄眉那里,一想到這么多日,寄眉都和那廝在一起,他殺人的心都有了。 翌日天亮,驅車到了岳父家,為了避免經過岳母浪費時間,他直接翻墻進了院,摸進寄眉的屋子。 她正洗臉,見了丈夫,將手上的水彈到他臉上:“呀,你怎么來了?” 硯澤沒心思玩鬧,急吼吼的道:“梅之項呢?” 寄眉心里咯噔一下,但反問道:“他怎么了?他前幾日留下一封書信,說找的宗族剩下的親人,回山西了?!?/br> “???”他頹喪的往炕上一坐:“我還有事想和他對峙來著,怎么就走了?” 寄眉心里默默的感嘆,丈夫真的察覺了,幸虧提前一步識破沈向堯的身份,把人趕走了,否則倒霉的就是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寄眉怎么把人趕走的,今天寫不下了,明天表明。 ☆、第五十六章 話說自從寄眉察覺梅之項的身份可能有問題,暗中觀察了他幾日,于是更加一頭霧水了。他在自己父母面前老實本分,從不多說一句廢話,但做事卻機靈,人又勤快。而在她面前,更是目不斜視,十分禮貌。 難怪金翠當初懷疑他,和他談了幾句話后,反倒打消了顧慮。如若不是曾經聽過他的聲音,寄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是沈公子。哪怕是現在,她也時常動搖自己的懷疑。實在想不出他喬裝打扮,扮作另外一個人出現在偏僻的縣城做什么。 她能想象的一點,只有他是沖她而來的。當然,她十分希望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否則后果很嚴重,會給她惹大麻煩。 就這樣過了五六日,沈向堯仍舊如常生活,寄眉覺得等他自己露出馬腳,不知要猴年馬月,可能到時候,早就落到他的圈套里了,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圈套,但肯定不是‘好圈’。既然他隱藏的深,那么她就莽撞一把,主動出擊了。 這日,縣里師爺的妻女打老家來,素秋把人讓到家里說話,正好沈向堯作為護送師爺妻女的人員也進了后院,她們談話的時候,他去廚房喝水,飲了口水,一轉身見陸寄眉站在廚房門口,心咚咚快跳了幾拍,佯作鎮定的道:“小姐?!?/br> 寄眉見他喝生水的模樣,不禁再次懷疑自己認錯人了,富家公子會隨便從水缸舀水,張口就喝么?!她略鎖眉頭:“……別叫我小姐了,我爹娘說要認你做干兒子,以后你就是我義兄了?!?/br> 沈向堯微笑道:“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br> 寄眉一擺手,笑呵呵的道:“哪里的話,沈公子生于大富大貴之家,本就是有福之人了?!?/br> 他身子一抖,佯裝不解的抬頭:“???” “你應該能聽懂我的話?!焙蜕蛳驁蛟趶N房說話,若是被人發現他們在這,也要說是找吃的,偶然碰到的,不至于扯到私會上去。寄眉走到碗櫥前,背對著他,輕松的道:“沈公子替縣里修路造福,我爹該好好擺酒謝你,而不是認你做干兒子,占你的便宜?!?/br> 沈向堯無奈的笑道:“我記得了,金翠姑娘,當初也把我認錯其他人了。唉,我真不是那什么沈向堯?!?/br> 她笑著轉身,斜眼睇他:“呃……既然不是,發個毒誓怎么樣?!比如你若騙我,沈家全家死光光之類的?!?/br> “……”他笑的更加無奈了:“你叫我發毒誓可以,扯上不相干的沈家做什么?” “既然不相干,你何必顧忌那么多?” 沈向堯嘆道:“太幼稚了,我恕不奉陪。你認為我是誰,就是誰吧?!闭f完,轉身欲走,不等拉開廚房的門,就見金翠咕咚一下闖了進來,堵在門口,瞪著牛眼珠,直勾勾的看他。 沈向堯回頭看寄眉,苦笑道:“這是何必,我雖然個子不太高,但金翠也攔不住我的去路?!?/br> 寄眉不解的道:“你做什么壞事了?為什么認為金翠是攔住你去路的?” “……”陸寄眉比想象中的聰明的多,這倒是額外的驚喜,他發現她越加討他喜歡了。他鎮定的瞅了瞅寄眉,又看了看金翠:“好吧,二位想對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吧?!?/br> 以退為進么,叫她主動盤問,他好編瞎話應付。寄眉道:“金翠在普照寺時,見過你,而我也認得你的聲音,我們覺得你就是沈向堯?!?/br> 當初跟陸寄眉說話,是他犯的一大錯誤。他咂咂嘴:“你自從眼睛恢復了,是不是看誰都可疑?唉,既然你認為我是那什么沈向堯,你就聯系沈家人,叫他們來認人好了,對了沈家和蕭家有往來,蕭九爺認識沈家的人,讓他來一趟如何?” 虛張聲勢吧你,明知道她現在私下瞧瞧和他對峙,是因為不想驚動其他人,還嚷嚷叫舅舅來。不過,虛張聲勢么,誰怕誰!寄眉哼笑道:“不必叫我舅舅,咱們直接找沈家認人。就說有個冒充沈家公子的人,在這偷了東西,被逮了個正著!” 沈向堯一聽,皺眉道:“偷東西?” 她閉眼點頭道:“嗯,偷了我相公給金翠的錢袋子,里面有碎銀子還有銀票,足夠下大監的了。金翠現在就去告訴我娘,一會就去搜你的房間。在某個地方,會發現你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