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是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愛上你了? 是因為你驚為天人的外表? 是因為你的神秘哀傷的眼神? 是因為你的宮燈華羽? 是因為你那絕艷的笑容,還是那朝夕相處漸生的感情? 難道還是前生你我有緣,冥冥之中,我要注定今生今世為你魂斷神傷? 這些都是我八年來想破了腦袋都不得而知的問題。 看來我們之間是緣?是劫?或是孽?已然不得而知了,只是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這八年來我午夜夢回所見的,卻是你我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憶越來越多,未來變得越發渺小,思念已是等閑。 我聽見耳邊撒魯爾在大罵著賤人,我卻死死地抱著他,墜落中,我翻過身來,看到懸崖上非白探出的臉,他的眼睛血絲密布,神情恐懼似發了瘋,整個人都在發著顫,他似是想要跳下來同我們一起去,可是他的身后出現一張無限風情的俏臉和一張白面具,正是悠悠,她死死護著非白,看著我充滿了驚詫震憾。 我不由微笑了,此刻我終于明白了二哥當年被段月容砍傷掉落山崖時的心情,能看著自己喜歡的人活下去,雖是犧牲自己,未嘗不是一種幸福,我向他們揮了揮手。 黑暗開始吞沒了我,撒魯爾拿著酬情在我身上亂劃,好像在拼命擺脫我,好丟掉那塊紫殤。 無邊的疼痛伴著渾身的血腥潮濕,可惜我卻無力再睜開眼睛,我的懷中陡然一空,撒魯爾似是掙脫了我,往我懷中塞入一樣東西,我的胸前立時一片灼熱,發燙得我慘叫出聲,混混沌沌的腦海中猛響起果爾仁的話來: “貶下界的仙子喝了孟婆湯,重新投胎后卻忘卻了前世的一切,也忘了那妖王,妖王終其漫漫一生也無法得到仙子的愛,無奈的妖王便流下一滴傷心的紫色眼淚,化作了這世上最珍貴的紫色寶石…… 我睜開眼,眼前卻是前世投胎前地府的過往總總,紫浮對我那莫名其妙的一笑,猛然驚覺,他的笑容原來是這樣的空洞和悲哀。 隨即又是段月容伏在石洞口那絕望而心碎的嘶喊:“木槿,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你沒有心,沒有心的女人?!?/br> 月容,我如果死了,你會解氣嗎? 未知的黑暗涌了上來,痛苦中的我終于失去了意識。 尾聲 “木姑娘,木姑娘?!蔽冶犻_了眼睛,一縷紅發絲輕輕撩著我的臉頰,癢癢的,我坐了起來。 陽光透過花叢,微灑在我眼中,我輕抬手,咦,我的手不疼了,胸悶也消失了,混身從來沒有這樣輕松過,耳邊百鳥婉轉,我正坐在厚厚堆積的花瓣上。 一個粉衣少女,俏立在桃花雨中,正側頭抿嘴對我微笑:“jiejie?!?/br> “初畫,”我開心地跳了起來,向她走去,忽然注意到初畫的旁邊站立著一個秀氣的黑衣青年,他對我靦腆地笑著:“木姑娘好?!?/br> 我停住了腳步,細細地看了一會,恍然大悟地喚著:“您是魯元先生?” 魯元點點頭,對我似是笑意更深。 “先生?!鄙砗笥腥溯p聲喚我,我轉身卻見一個滿面憨直的小少年站在那里搔著頭,對我呵呵笑著。 “春來,”我欣喜若狂,奔上去,抱著他淚流滿面。 初畫笑道:“jiejie,時候到了,我們走吧?!?/br> “上哪里去?” “你本不屬于這里,jiejie忘了嗎?”初畫溫然笑著:“是紫微天王錯夾著你入了這個世界的,你同春來的陽壽已盡,我和魯先生是來帶你走的,去那往生的世界,彼岸花的樂土?!?/br> 她微抬手,往事便在我腦海中一一閃過,可是我卻覺得我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人或事,可是再一想起,卻是一片空白,心上隱隱地似冰錐在凌遲,痛了起來。 桃花艷紅,紛芳的香氣令我恍惚地點著頭,拉著春來舉步走向初畫。 “木槿,”忽然一個聲音在我身后輕喚著。 我回過頭去,酒瞳紅發的陽光少年背負著雙后,一身紅衣飄飄的他,在陽光下對我朗笑著,他掛在胸前的銀牌子耀著我的眼,我微笑了:“非玨,你是來送我的嗎?” “不,木槿,我是來接你的!”他瀲滟的酒瞳反射著陽光的溫暖,他上前拉著我的手,我耳邊閃過一陣輕微的叫聲,再回頭,卻見初畫和魯元驚恐地看著我們,春來瞪著眼睛,大聲叫著惡魔,初畫身邊的桃花落得更猛,兩人微露痛苦之色,她一掩長袖,同魯元和春來漸漸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驚詫地喚著他們的名字,向她消失的方向走去,非玨卻拉緊了我。 他還是那樣柔笑著:“木槿,你本不屬于這里,讓我帶你去無憂城吧,”他一指遠處云層中一抹縹緲的嫣紅,似有千萬株櫻花隨風搖落微笑,他快樂地對我說道:“去那沒有戰爭,沒有痛苦,沒有憂愁的地方,就我們兩個,再也不要有離別和淚水,你本不該來這世上,我也不該來這血腥之地,就讓我們永遠離開這些痛苦,去實現你心中的長相守,永不分離?!?/br> 我心花怒放,我終于可以去尋找那長相守。 方自舉步,心中卻一滯,奇怪地想著,何謂長相守? 什么是長相守,方才那心痛的感覺又起,我一定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可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不要去想了,這會讓你很痛苦的,”非玨拉緊了我的手,我感覺我和他漸漸飄浮了起來,往那滿是櫻花嫣紅的無憂之城飛去。 我輕松地想著,對,不要再去想了,我要去那無憂之城。 “不要去,木槿?!币宦晣@息在我們身后響起。 回頭看去,卻見一人站在木槿樹下,烏發飄揚,紫色眸光閃處,悲憫萬分,這人長得很熟悉啊。 我的胸口隱隱地痛了起來,哦!這是那個紫浮吧。 他一臉祥和地站在木槿樹下,對我輕柔地嘆著氣:“木槿,你不要跟他去?!?/br> 我恍然大悟地笑著:“你是紫浮吧,我記得是你拉我下界的,不過一切都結束了,我該離開這個世界啦?!?/br> “傻瓜!”他憂郁地笑了起來:“一切才剛剛開始,每次都是這樣,你總會想要逃開,這一次也不例外嗎?” 他向我微一抬手,纖指優雅:“這一次,請問一問你的心吧?!?/br> 我詫異地看著他,可還是不由自主地低下頭。 我的胸前似有什么東西在發著紫光,我探手入懷,方才觸到一塊溫潤凝滑的石頭。 驟然間,胸口涌起一絲溫暖,我聽到我的心臟強烈地跳動聲。 非玨驚恐地看著我,以至于俊臉扭曲了起來,他在旁邊瘋狂地哭喊了起來。 我的胸口灼熱地燃燒起來,像烈火焚燒著我的心,我驚慌地扯開領口,一塊紫色的石頭發出白晝陽光一般耀眼的光芒,快速地吞嗜著我胸前的皮rou,嵌入我的心臟。 巨痛中,我睜不開眼睛,混身每一寸肌膚都在痛,都在燃燒,一直我靈魂深處,我的心,我的心在燃燒。 元慶二年元三月初二,天下傳聞,突厥第一名臣果爾仁帶領火拔部在突厥天祭之際公然發動叛亂,使人刺殺突厥萬人景仰的女太皇,并在弓月宮中埋下的炸藥,欲一并陰謀行刺突厥緋都可汗,宮中多處宮殿毀損,宮人受傷無數,所幸緋都可汗有騰格里保佑,雖受了重傷,性命卻無憂。 緋都可汗身心受闖,幾次痛哭于樽前,直至暈劂,最后仍然勉力親自舉行了詹寧皇太后的火葬儀式,西域諸國紛紛遣使前來紛紛哀悼,西庭亦派出踏雪公子親自出席儀式,并送來了西庭世祖親自寫的吊文,賜溢號寧帝。 同日,葛洛部伯克阿米爾聯合大理擊潰烏蘭巴托的火拔黨族,火拔族無論男女老少,均遭野蠻的屠殺,無一幸免,而烏蘭巴托從此歸葛洛羅的阿米爾葉護所有。 之后,突厥歸還了多瑪城及太子新妃洛果吐司之女于大理,并同意迎娶大理宗氏女為可賀敦,以修和好。 緋都可汗最寵愛的可賀敦,火拔家的熱伊汗古麗,因為父兄的叛亂而受到牽連,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以至于小產,悲痛欲絕之下,得了失心瘋,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認識了,俱說整日抱著一個長辮子的布娃娃哭笑成癲,仁慈的緋都可汗,不但沒有將其打入冷宮,甚至沒有撤去她的大妃封號,但是為了大妃娘娘的病情,仍然將其遷入以前女太皇住的冬宮??珊箲z木尹太子及阿紛公主年糼失母,便讓皇后代為教養,并重新掌管后宮事物。 元慶元年突厥的雨水略微嫌長,老天爺似有下不盡的春雨,如同草原上純樸的牧民懷念女太皇的淚水,又似在哀嘆火拔家一去不復返的榮耀。 已是驚蟄時分,春雨仍是不停,宮人的汗水混著雨水,不停歇地修復著被炸毀的宮殿,緋都可汗左手掛在繃帶之中,坐在金玫瑰園的涼亭中,聽著嗘嚦嚦的三月春雨,看著金玫瑰園中花朵在雨中調殘。 “降夫既旋,功臣又賞,班荷元勛,蘇逢漏網,寧帝奇后,天降樂圣,名曲清樂,今古第一,萬古留芳.......” “夠了!“ 撒魯爾面無表情地打斷了阿米爾,仍是盯著金玫瑰園,口中滿是諷意:“只要先帝滿意不得了,先拿去祭了先帝再說吧!” 阿米爾躬身曰是。 撒魯爾微伸了個懶腰,若無其事道:“那些潛入地宮的老鼠可有蹤跡?” 阿米爾單腿跪下,慚愧道:“偉大的可汗陛下,地宮已塌,沒有發現踏雪公子的蹤跡,西安那邊亦沒有踏雪公子消息?!?/br> “原氏的暗人可有異動?” “似是憑空消失了,我無法查到?!?/br> “他果然沒有死,”撒魯爾冷哼一聲,微側身間,似是牽動胸前傷口,眼中閃出一絲恨毒,口中卻念念有詞:“君不聞秦中踏雪,美而謙潤,敏而博聞,智者千里,舉世無雙,這個踏雪,素有傲名在外,卻扮個又臭又臟的老頭,潛在先帝身邊,還能看著自己的女人與朕周旋數月,隱而不發,斷非常人?!?/br> 他的酒瞳瞥向阿米爾:“你且記著,這個原非白將會是我大突厥最可怕的敵人?!?/br> 阿米爾不易察覺地微抖了一下,繼續說道:“段太子回到了葉榆,葉榆大皇宮內名醫如云,至今不見太子面眾,似是受了重傷,唯一令臣怛心的便是大理同君氏的暗人仍在附近徘徊,似是在搜尋花木槿.......” “住口,朕不要聽到她的名字,”撒魯爾暴喝一聲,阿米爾立時噤聲,卻見撒魯爾胸膛起伏,然后捂著傷口頹然倒地:“阿米爾急忙上前監視撒魯爾的傷勢,所幸沒有崩出血來。 撒魯爾平復著自己的呼息,強自隱下胸口的傷痛,對著阿米爾忽地微微一笑:“自今日起,嚴密搜索,原非白生要見人,死要見尸,至于那個賤人,”他冷冷道:“立誅之,提頭來見?!?/br> 春雨似澆到了阿米爾的心底,讓他感到冰冷,他垂首看著大理石的地磚,只覺眼前從小一起長大的君主,原來是這樣的陌生。 雨聲漸止,玫瑰瓣上顫顫的滴著水珠,如美人玉顏淚不止,君臣一陣沉默,撒魯爾癡癡看了一陣新雨嬌蕊,慢慢啟口道:“朕想重新為拉都伊舉辦葬儀,封為可賀敦,你去替朕擇個日子吧?!?/br> 阿米爾眼中淚光隱現:“葛洛羅部替拉都伊叩謝陛下隆恩?!?/br> 撒魯爾抬手讓阿米爾退去。 他又看了一會碧葉晶珠,喚了聲:“阿黑娜?!?/br> 不久一個老宮人前來,他低聲問道:“她可好?” 阿黑娜跪啟道:“大妃娘娘還是日夜不眠,終日抱著花姑子啼哭不止,她想見太子和阿紛公主?!?/br> 撒魯爾一陣黯然,久久不語:“大妃身體不適,還是由皇后代為教養宜,你切盡心照顧大妃,不得有誤?!?/br> 阿黑娜似是有話要講,但看著可汗冷酷的眼睛,終是閉上了嘴,退了出去。 撒魯爾心中一陣煩悶,便步出涼亭,信步向樹母神走去。 紫殤的力量有多么強大,越是離碎心殿近,越能感到前塵往事的干撓,當幾方人馬為打不開結界時,他果斷地犧牲了他剛出生的女兒,打開了結果,沒想到原非玨已經換走了紫殤,他越來越捉摸不透原非玨了。 難道真得像花木槿說得那樣,原非玨遠比撒魯爾要強大? 不可能,他是撒魯爾,他是勝利者,不是原非玨那個可憐蟲,就算原非玨的力量比他想像得要強大,而他的弱點也多,最大的弱點就是他心里頭的那個連樣子也分不清的女人,花木槿,于是,他殺了花木槿,封印了原非玨。 那么,那塊紫殤到哪里去了呢?應該也隨著花木槿沉到這個地宮的下面了吧。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樹母神下的土地,心中嘲道:“原非玨,你還是隨著花木槿在地下安息吧,而朕將擁有你的一切。 “陛下有何吩咐?”一個脆生生地聲音傳來,他回頭,卻見一個卷發美人,混身上下早已被春雨所濕透,胸前隱隱露出誘惑地殷紅,大膽的褐眸勾魂攝魄。 “你叫什么,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你?!?/br> “奴婢叫朵骨拉,以前在大妃娘娘那里服侍,現在在涼風殿當差?!泵廊说穆曇翡N魂柔轉,又微微帶著一絲憂怨。 撒魯爾了然一笑:“今夜,便到神思殿來侍候吧?!?/br> 朵骨拉喜上眉梢,跪在地上,行了個禮,雙手微擠,令她飽滿的胸脯更加令人垂涎欲滴,然后擰著腰肢消失在玫瑰園。 撒魯爾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微展輕功,人已躍上樹母神,如同往常一樣,心中愉快或是煩悶難解,都會躍上樹母神遠眺一會,心情便會舒緩起來,這一點倒是同那個原非玨一樣。 忽地想起那個女人也曾經莫名其妙地爬過樹母神,一想起那個女人,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抓身邊的樹皮,只聽輕微的一個聲響,那塊樹皮被他抓壞了。 他有些歉疚,必竟樹母神是他所最尊從的神樹,只要在樹母神,再煩燥的心情都能平復下來,因為他不喜歡坐在那個女人出現在屬于他的空間,他決定立刻下詔,任何人再不可近這棵樹母神三步之內,違者殺無赦。 他想把那樹皮合上,這才發現那樹母神的枝干似是中空,他又使勁扒開了下面樹皮,里面竟然放著一個烏黑的鑲銀木盒。 一種奇怪的感覺呼之欲出,他鬼使神差地慢慢地打開了那個木盒,只見里面靜靜躺著一根普通的銀鏈子,墜子是一塊大銀牌,上面的花紋有點眼熟,他暗哧一聲,是了,是那個君莫問,也就是花木槿隨身帶著的那塊,也就是原非玨那個可憐蟲送她的那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