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果爾仁現在身無寸縷,容陛下讓臣著裝完畢,好去追查此事?!?/br> 女太皇猛然從帳中抽出精光四射的短刀,對著果爾仁道:“還請葉護大人在冬宮陪朕坐一會兒,好讓我去派死士查探此事?!?/br> 果爾仁的喉間頂著冰冷的利刃,面上一片凄苦:“女主陛下,老臣為女主陛下奔走半生,為何女主陛下如此不信老臣?” “為什么?”女太皇冷冷笑道:“因為現在你的女兒現在拼命在撒魯爾耳邊吹著枕邊風,要對我實行宮柬,怪我退位后卻不給撒魯爾實權,而你一到弓月城就反對迎立佛教為國教,果爾仁,你的心現在變了?!?/br> “那么女主陛下剛才在我的懷中流的淚,那快樂的笑容都是假的嗎?”果爾仁慘然一笑:“我以為我這半生癡心,終是感動了陛下,終是能讓女主陛下為我微笑,原來一切全是假的?!?/br> 他痛苦地看著她,電光火石之間,果爾仁早已出手擊向女太皇的腕間,輕輕一扭,那柄寶刃到了果爾仁的手中,改為頂著女太皇的喉間。 女太皇轉瞬平靜,高貴依舊,酒瞳望著果爾仁冷笑道:“火拔家現在是第一大族,眼看是要蓋過我阿史那家,如今,我人在你手上,請葉護快快動手吧,不過你休想讓我寫廢立撒魯爾的詔書,莫要逼人太甚?!?/br> 果爾仁越聽手越抖,臉上痛苦得扭屈了起來,猛然一甩短刀,大聲說道:“究竟是誰逼人太甚,你背棄了我們的誓言,移情愛上那個該死的原清江,我都沒有過半點背叛之心,”果爾仁那張冷酷的臉開始激動了起來,“人人都說我是阿史那古麗雅□的一條狗,可你卻說我要害你的兒子,還要說我要對你實行宮柬?古麗雅,你逼人太甚了?!?/br> 果爾仁凄滄道:“為了你,我這一生沒有取過一個女子,我何時享受過天倫之樂,為了你,我去照顧你和原青江的寶貝兒子,作了原青江的奴隸整整七年,為了你,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笑話我,真得變成了你的一條狗,不停替你平定不服你統治的部落,而放棄了一個男人的雄心去開疆辟土,可是我這么多年的犧牲得到了什么,沒有你的詔令,我甚至不能進入弓月城來看你,為了太皇黨的那些膽小鬼的疑心,我甚至不準我的部族將牲畜趕到弓月城附近放牧,你現在還要懷疑我來害可汗,他是你和原青江的兒子,可是我是看著他從小長大的,難道在我的心里就不是我的兒子了嗎?果真如此,我在原家這幾年我要反了阿史那家,易如反掌,古麗雅,古麗雅,”果爾仁口中深深喚著女太皇的名字,熱淚縱橫:“你難道真要刨開果爾仁的心來看看他對你的一片真心么?罷了,果爾仁就在這里,你一刀捅死我吧,讓我去陪伴先帝,莫要再見到你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br> 女帝漸漸平靜了下來,憤怒地雙眉也掛了下來,從身后抱住了果爾仁。 我聽了不覺動容,一個女人有這樣一個男人愛她愛得死去活來,這一輩子實在不算是白活??! “對不起,果爾,”女太皇卻忽地在果爾仁面前放聲痛哭起來,“也許我年青時的確迷戀過英俊跋扈的原青江,可是歲月讓我變得成熟,你在日夜思念著我,難道我就不會懂那種相思之苦嗎?” 她抱著果爾仁,美麗的眼睛開始發著愛情的光芒:“你是我最強的部族,不入弓月城是不讓其他部族有機會來指責你,稱機削落我們的力量,果爾仁,我理解你為何要當眾反對我推奉佛教,可是自先帝起,草原部眾紛爭不休,摩尼亞赫橫征暴斂,民不聊生,撒魯爾繼位以來,又窮兵黜武,一統東西突厥,果爾,百姓該休息了?!?/br> 她輕輕靠在他的胸前,流淚道:“你我分離了這么多年,人生有多少個七年啊,果爾,不要再離開我了,那些人要說就說吧,陪著我,不要再離我而去,我最近老是作惡夢,摩尼亞赫那惡心的樣子總在我眼前出現,果爾,我的心里怕極了,我想我老了,就陪著我過幾天太平日子吧?!?/br> “胡說,你不會老,你永遠是我心中最漂亮的古麗雅,草原上最美麗偉大的女神,”果爾仁深情的話語漸漸輕了下去,淹沒在對情人的呢喃中。 兩個的人影又回到紅綃紗帳中,緊緊靠在一起,我依稀聽到阿史那古麗雅輕喘著說道:“果爾,我想為你生個孩子?!?/br> 我轉開視線,避開這限制級的畫面,正對上齊放疑惑的臉,我暗中干咳了一下,肅著一張臉轉過頭去再看,眼前卻是兩只幽幽的紅眼珠,咦?什么時候暗門關上了,莫非還是自動的。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我沒有及時更新并且打負分的同志們看一下北京時間,有沒有過了周四,說話是不是要負點責任。 而我這里已經半夜兩點,我的眼睛還是沒有全好,但是我沒有任何怨言。 ☆、第一百二十章 本是同根生(八) 我再摸了一陣,忽然觸動某個機關,我和齊放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又猛然往下墜,我們跌入一個黑暗中,卻見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漆黑,我幽幽醒來,卻見身在烏黑的地宮里,眼前一片綠光,齊放反趴在旁邊,手臂上流著血,我盡量慢慢地爬起來,只覺混身像是散了架似的,我搖了搖齊放,齊放皺著眉頭地睜開了眼睛。 “小放可好?”我緊張地問了一起,卻見齊放立刻穩穩地答道:“主子放心,不過是皮外傷?!?/br> 他也站了起來,我掏出絹子,給他簡單包扎起來,我們四周張望,身邊是一條細細黑黑的地下河,前方有淡淡的綠光閃耀,我們決定往亮光處前進,走往前行,那地下河中漸漸漂出刺鼻而熟悉的氣味來,我沿途用手指沾了沾那細細黑黑的地下小河,果然是原油,越往前行,那溪流越稠,我心中疑惑起來,看來我們所去之處有著豐富的原油礦藏,也許古人并不知道如何真正地利用未來的流動黃金,但是石油易燃這個道理顯然是明白的,為何要將宮月城和這個地下宮殿建在易燃之地? 莫非是宮殿的設計人和建筑者在開工后才發現這地下有原油的?難道還會是古代的一件豆腐渣工程? 難道是怕統治者一怒之下遷怒于所有的工作,便硬著頭皮建下去,便使用循環池的這種方法,抒緩油噴,較溫和地引出石油? 又或者是這個宮殿里如同西安紫棲山莊下的暗宮一般,埋藏著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那個關乎到朝代更替,血流成河的秘密,于是統治者便利用這個油礦作了第二手準備,如果有突發狀況,無論是出于封建統治貴族的占有心態,還是要把那個秘密永遠埋在地底下的目的,他們寧可引火燒光整個弓月宮,也不讓任何人占有。 綠光越近,陰森的腐臭郁濃,閃閃的綠火星森然地飄了過來,齊放看了一會,對我低聲說道:“這是鬼火,主子小心,不要沾了不吉利的東西?!?/br> 古人稱磷火為鬼火,卻是并不過分,這幾年我走南創北,亂世墳場林立,荒山野地,何處不是尸骨遍地,磷火遍野。 地面的顏色開始變了,變得赤黑,似是血跡凝固,空氣中的原油腥臭也混著令人作嘔的血腥。 一個轉彎,走到盡頭,溪流化成一個黝黑的深潭,我和齊放站在那里,兩個人再也說不出話來,我忍不住彎下腰,干嘔了起來。 卻見層層疊疊的尸骨堆積成一座座小丘,正對著我們的是最大的尸骨山丘,磷火冷冷地圍繞在我們周圍,我混身發著顫,不停地往后退,手中觸及一片柔軟,驚回頭,一株紫色西番蓮,正如我腦海中可怕的夢魘。 然而,這株西番蓮的花瓣竟然紫紅相間,花心中央長長地抽出數枝鮮紅滴血的花蕊,我下意識的抬頭,卻見烏黑的洞頂爬滿了這種怪異的紫紅相拼的西番蓮花,那最大的尸骨山丘頂上斜坐著一具穿著宮人衣服的尸體,無力地頂著皮rou腐爛貽盡的骷髏頭,那骷髏的嘴里進進出出地爬著粗大的根,而那深深的眼眶中頂著一朵碩大無比的西番蓮花,映著周圍的鬼火幽幽地看著我們。 齊放的臉色也有些發白,這時,身后傳來叭答叭答的腳步聲,齊放打著我躲到一具尸骸后面,我拿手捂著鼻子,黑暗中從遠處慢慢飄來兩點血紅,一個巨物的輪廓出現在森然飄蕩的鬼火中,同我在禁地見到過的那種怪獸相似,但是比我上次見到的小一些,顏色更淡一些,好像是一只糼獸,他的血色眼珠在在眼眶里冷冷地轉了兩轉,狐疑地嗅了咋,然后目不斜視地在我們面前走過,我注意到它走路的樣子有些奇怪,嘴巴里好像咬著東西,可能那東西的體型超過了它,所以走一步,停兩步,來到鬼火聚集處,卻見它的嘴里咬著一條人腿,倒拖著一人,地上曳著長長的頭發,沾滿了油污和血污,隱隱看出那燦爛的金黃色。 那是個女人,她的臉痛苦抽搐著,沒有沾染著油污和血點的部分蒼白如鬼,一雙慘淡的藍眼睛被咬掉了一只,另一只無神地看著我,正是拉都伊。 我們的心臟收縮起來,忽然我們前面的骨頭毫無預兆地倒了下來,一下子驚動了怪獸。 怪物立刻甩掉嘴里的拉都伊,大吼一聲向我沖了過來,齊放前去迎戰,我趕過去檢查她的傷勢,撕下布條,給她腿上粗粗包扎,糟糕!她腿上的大動脈被咬破了,血流不止。 齊放越戰越勇,輕峰劍削下那怪物的右腳,小怪獸痛叫得刺激著我們的耳膜,然后化作哀鳴,好像是在求救,那聲音便引來了另一陣咆哮,前方的通道里又亮著兩點殷紅,一只通體烏黑的大怪獸對我們嘶吼著,他的脅下有傷,正是在油污池中裘擊我的大怪物,小怪物委屈地爬到大怪獸那里向他碰著腦袋,似是訴苦,那只大怪物朝我的方向嗅了嗅,然后憤怒地沖向我,中途的齊放的劍被一下子撞飛了,我右手微動,向他放了長相守,大怪獸一閃,暗箭落了空,長相守快要射光了,我反身向尸骨山上跑,情急之下,拿起骷髏頭亂扔,竟然給我摸到一把箭袋和弓箭,我施輕功,躍上最高的尸骨山上,張弓開射,大怪獸頭部中了一箭,但是他的皮很厚,箭頭無力地蹭了一下,反彈到墻壁上,微有火星,大怪物卻嚇得跳了起來,退后一步。 這個火星也如電光火石一般,點亮了我的內心,對啊,這個怪物既是在油污里長大,應該是明白火光能要了他的命??晌液妄R放身邊都沒有任何火折子了,我又怕火星一大,會釀成大火,造成大爆炸。 二人二獸僵持之際,不知哪里的洞壁毫無預兆地開了,一個栗發青年闖了進來,竟然是阿米爾。 他快步走了進來,看也不看我們,立時同時向小怪物身出帶著火星的五支利箭,小怪物在凄慘的叫喚中焚燒起來,大怪物悲鳴著逃開了。 阿米爾完全無視于坐在人骨山上大口喘氣的我們,只是跌跌撞撞地奔向拉都伊,他的眼中帶著崩潰,連點拉都伊的止血xue道,雙手顫抖地扶起了她滿是血污的臉,苯拙地用袖子擦著滿臉的血污,露出那漂亮的臉蛋。 他輕喚著她的名字,淚水滴她的額上,她緩緩地睜開了美麗的藍眼睛,艱難地綻出一絲微笑:“阿米爾,你終于來了?!?/br> “是我,對不起,拉都伊,哥哥來晚了?!?/br> 我愣住了,阿米爾是拉都伊的哥哥! “好meimei,哥哥馬上就帶你離開弓月宮,回葛洛羅大草原,回我們的家去,在那里再也沒有人會傷害你了?!?/br> “不,”拉都伊的眼角流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珠,“不,我不去,我要留下來陪著陛下,我要為陛下生下狼神之子......” 我霍地一下子沖了下來,不可置信地說道:“拉都伊,你的孩子是撒魯爾的?” 拉者伊微微瞥了一眼,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身上有毒,是永遠不可能為陛下生下狼神之子的?!?/br> 齊放看了她一眼,替拉都伊把了一會脈,轉頭對阿米爾嘆了一口氣,輕輕搖了一搖頭,阿米爾淚如泉涌,只是擁緊拉都伊。 然后拉都伊卻對著阿米爾綻出一絲天真的笑意, “我已經懷上了陛下的孩子,哥哥,我.......吃了兩神果,我一定會生下男孩的,” 她微喘著,臉色微微泛紅,想是回光返照,興奮道:“到時,火拔家的人就不能再歁侮我們葛洛羅家了?!?/br> “陛下說我很美,我和陛下在一起的時候很幸福,哥哥,連大妃娘娘都妒嫉了,所以她要派香侍官把我推到黑池子里,讓魔鬼吃我,可是我不怕,我一點也不怕,只要一想到陛下,我就很幸福,一點也不怕?!?/br> “好,我的拉都伊meimei是最勇敢的?!卑⒚谞栴澛晫λχ?,拉都伊滿面幸福的笑容,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口中連連串吐著血,阿米爾還想再對拉都伊說著什么,然后那琉璃般的藍眼珠卻望著阿米爾吐出了最后一口呼吸。 我對于拉都伊兄妹并沒有強烈的好感,如同他們不喜歡我一樣,然后那少女情懷和做一個母親的心情,我焉能不懂,而造成她悲劇的卻是八年未見的碧瑩。 八年,這八年發生了什么?看來我所認識的碧瑩也死了,被這后宮,這沒有硝煙的戰場里殺死了,八年的離亂造就了一個君莫問大老板,而八年的后宮生活,各個后妃身后所代表的各個政治派別之間的殘酷斗爭,錘練出一個更為冷酷的熱伊汗古麗大妃。 阿米爾緊抱著拉都伊,滿眼寫著震驚,淚如泉涌間,一頭扎到meimei的懷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雙肩劇烈地抽動,我和齊放在旁邊暗中嘆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這對可憐的兄妹對面。 過了一會兒,阿米爾抱起拉都伊的尸首,滿臉淒慘,沉聲道:“跟我來?!?/br> 我們跟在阿米爾身后,他看來對地宮很熟悉。我們暗中記下了他所走的路線,出了那個宮殿,混著原油的地下河又開始變細,回到溪流,緩緩跟著我們。 幾個轉灣后,又來到一個三叉口,阿米用腳踢開一處機關,出現一層階梯,我們走了上去,一打開頂門,我們竟是在那個禁宮里,果然這里是暗道的一個出口,我思忖著,看來那天,撒魯爾正是從這個暗門回去了,那這個地宮究竟有多少出口? 回頭看向金玫瑰園的方向,心中又不禁詫異,我們走了這么遠? 夜霧迷蒙中,他轉過身來,對著我們用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道:“木姑娘,謝謝你讓我見到了拉都伊最后一面,作為報答,這塊令牌,你拿著,”他向我扔出一塊鐵牌,“突厥將有大變,木姑娘還同你的長隨快快離開這里吧?!?/br> 我接過令牌:“是你引我和小放入秘道的嗎?” 他搖搖頭:“香芹半夜提出拉都伊,我便心知不好,只是忙著入地宮救人,許是地動無意間打開了秘道,又許是那人想要你們倆遭遇拉都伊同樣的命運?!?/br> “我本想帶拉都伊遠走高飛,不想還是逃不開血雨腥風,木姑娘,多保重吧?!卑⒚谞栄蕷馔搪?,心意沉沉地背聲而去。 這是自我認識阿米爾以來,他第一次對我如此客氣,然后此時的我看著他的背影,只是輕喊一聲:“你也多保重是?!?/br> 他回過頭來,黑暗籠罩著他和他懷中可憐的女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似乎欲言又止,終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齊放拿走了我的令牌,讓我先回去,以免打草驚蛇,他會想辦法安排暗人,接我和卓朗朵姆出去。 我回到房中,那個假人還在,七夕也睡意朦朧地跑過來舔著我的手,我暗舒一口氣,剛要躺下,枕心里好像又有東西,疑惑地伸手一掏,卻見是一株紅紫相間的西番蓮。 我的手一顫,那朵西番蓮飄然落到地上,詭異地仰望著我,盛開的花辮好像是對我裂開了一絲大大的嘲笑。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章寫得可能不盡人如意,但是大家先嘗嘗鮮吧。海飄雪說話算話,兩章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本是同根生(九) 我一夜噩惡,在第二日的鳥鳴聲中醒了過來,阿黑娜進來伺候我梳妝,看著梳妝鏡里頂著兩只腫眼睛的我說道:“夫人,昨夜有人行刺可汗,稱機把那個偷吃樹母神的拉都伊給帶走了?!?/br> “你如何知道拉都伊跟刺客走了?” “宮中侍官這么說的,昨夜審訊拉都伊時發現她已經懷了孩子,有侍官看到那個刺客的余黨把她帶走了?!?/br> 突厥皇宮防守了得,如何讓一個刺客進來帶走個活生生的人來?這種謊言也只是遮掩殘害拉都伊的事實。 想起昨夜那支西番蓮,心想,看來那個引我和齊放入地道的人已經知道我們活著并接了頭,這是在對我的一種警告,警告我不能輕舉妄動,他在暗中看著我們。 阿黑娜想幫我梳個髻子,我心情煩燥,不想老坐在鏡子前,就對她說:“不用怎么梳了,幫我辮個辮子就成了?!?/br> 沒想到阿黑娜卻點頭贊道:“夫人說得對,漢人有一句話,清水出芙蓉,宮里的女人一心濃妝艷抹取悅可汗,卻不知剛剛盛開的帶露玫瑰才最是惹人喜愛?!?/br> 我正木然地看著她興高彩烈地辮著我的頭發,有侍女進來稟報說大妃娘娘請夫人前去金玫瑰園飲葡你酒。 我一聽葡你酒就是一個哆嗦。 “最近大妃娘娘心情不是很好,”阿黑娜有點緊張:“拉都伊又剛剛失蹤,這不是個吉利的兆頭,夫人還是先稱病不要去了吧?!?/br> 昨夜拉都伊臨死前蒼白的臉閃在我的腦海中,碧瑩也會這樣對我嗎? “有些東西總要面對,”我自嘲地對著鏡中的我一笑,對阿黑娜笑道:“你送我去吧,聽說大妃有一半的漢人血統,指不定我們相交甚歡呢?” 阿黑娜拗不過我,幫我換了件石榴色紗裙,插上撒魯爾賞下的和田玉鑲紅寶石步搖,帶著黃瑪瑙玉鐲,送我去玉濉殿。 玉濉殿的燕子樓是撒魯爾破例為大妃賞月建造的,除了撒魯爾神思宮中的觀星殿,燕子樓便是整個弓月宮里最高的建筑,甚至超過了女太皇的鳳臺樓,俱說太皇陛下大為不滿,為此同撒魯爾大吵了一架。 照例穿過金玫瑰園,這一日正是風和日麗,鳥語花香,我微一抬頭遠遠地看到燕子樓上的一個倩影扶著回廊看我,進入玉濉殿,過了一個檐下,我再抬頭時,廊上佳人已無蹤影。 來到內殿,卻見處處閃著珠寶古玩的光輝,富麗中透著無與倫比的貴氣,墻上懸著一幅百鳥朝鳳圖,圖中的吉鳥鳳凰沒有像傳說中地臥在梧桐樹上,而是傲然蹲在一株嬌艷的玫瑰花枝上,我認得那是她的繡跡,一針一線,粉瓣絲繡,靈動思巧,花若盛開,鳳猶翩翩。 那年臘月,宋明磊練武時冬衣袖口勾了個口子,拿來請在床上的她給縫補縫補。 那夜外面大雪翻飛,德馨居里燃著不怎么好的炭,也沒有足夠的燈油打燈,我最怕她累著,死活不讓她晚上縫,硬逼著她睡覺,可是半夜醒來,她還是在一燈如豆下認認真真地縫著那件粗布冬衣,在袖口那里繡了一朵精致的玫瑰,比紅樓夢里的晴雯還晴雯,累了一整夜后,又發了高燒,我罵了她半天,可是她卻幸福地看著那冬衣,癡癡道:“二哥穿上一定好看?!?/br> 于是,第二天我踏著厚厚的大雪,給宋明磊送去那件冬衣,特別給他看那朵玫瑰,卻發現他并沒有如碧瑩滿心希望地那樣開心,甚至沒有穿在身上,我氣著問他為什么不穿,他淡淡說袖口的花紋太女氣,穿出去讓人以為是斷袖,然后他硬塞給我讓我給碧瑩拿去改改,我憤憤地奪了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又想,碧瑩看了,氣傷心是小事,主要是怕這個丫頭肯定還會頂著高燒再給他宋明磊半夜挑燈去改,反正任何事只要同宋明磊沾上邊的,這丫頭就會犯瘋魔,還不如我拿去自個兒拿去她改改吧,于是我躲到于飛燕的東營,當著于飛燕和錦繡的面把個沒有良心的宋明磊罵了半天,那時的錦繡還哧笑我cao那么多心干什么,純屬吃力不討好,于飛燕只是老好人地給我遞上茶水,坐在我旁邊看我一個人發彪,不敢插嘴,我后來在那里把玫瑰花改成了一只snoop dog,心中暗罵他還不snoonp dog,純一個狼心狗肺,于飛燕看了卻愛不釋手,連說要問老二把這件冬衣給換過來,錦繡也說這個花樣特別,我的心情才好一些,然后又給宋明磊送去,他還是在老地方等我,云淡風清,好像知道我會如他所料,改完乖乖送來,我冷著臉往他懷里一塞,咬牙切齒道:“我告訴你,碧瑩雖替你改了,心里可生氣了,所以從此以后你可不準在她面前穿上這件冬衣?!?/br> 宋明磊那時凝注著那snoop dog半天,我自然心虛地在雪地里不停蹦來蹦去地取暖,搓著雙手。 半晌他卻綻出一絲暖暖的笑意,把自已的手套脫下來,掛在我的脖子上,一邊替我哈著氣搓著雙手,清澈的雙瞳晶晶亮:“你且放心,我一定好好藏著。誰也不給?!?/br> 當時的我有點發毛地想,這小子怎么搞得跟海誓山盟似的,又氣他這樣不珍惜碧瑩的心血,只是冷哼一聲,從他的手里抽出手來,傲然一甩辮子,仰頭就走,走了很遠,又忍不住悄悄回頭,卻見皚皚大雪中的少年,頭上身上沾滿了落下的白雪,凍得臉都青了,卻還是維持著老樣子,手捧著那件冬衣遠遠地含笑看我。 宋明磊再沒有穿那件厚冬衣,只是掛著件老羊皮坎肩,凍得鼻子通紅也面不改色,碧瑩自然每次都心疼地問那么冷的冬天,為什么不穿上她為他縫補的冬衣,我沒敢看宋明磊,只聽他淡淡淺笑:“最近武功有小進,只當練耐力,不穿也無妨?!?/br> 碧瑩眼淚汪汪地,好像受凍的人是她,我也后悔了,心想還是去找宋明磊說幾句軟話,讓他穿上吧,別這樣受罪了,可惜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的身上卻多了一件原非煙相贈的雪貍冬襖,無論他走到哪里,總能接到人們向他投來的艷羨和嫉妒的目光,然后他到我們這里來的機會越來越少,碧瑩的目光也越來越暗淡。 我在心中輕嘆著,明晃晃地水晶珠簾旁倩影微動,清脆地好似一曲天賴,我轉身,碧瑩的描繪精致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內。 我緩緩地下跪,要給她行禮,她小走幾步過來,扶起了我,讓我有點驚訝:“木槿,你快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