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音樂忽然變調停止,春花立時調謝,秋月躲回云中,小鳥也嘎嘎叫著飛走了,只剩下我木然地站在那里和天仙少年,無語對視。 就這樣,牛虻事件結束了我和碧瑩的德馨居生活,徹底改變了我們的革命道路,開始了我與原非白的西楓宛生涯。 ☆、第十一章 春眠不覺曉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對不起由于最近工作比較慢,生活比較亂,所以沒辦法一一回每一位讀都的留言,但看到大家的關心,我還是不由自主從心中感動。 有讀者提到我的文章有很多紅樓夢的影子,我不得不承認,紅樓夢是我最喜歡的古典小說,由于我第一次寫古代小說,也盡管查了很多關于古人的資料,可紅樓夢依然是取之不盡的最大的寫作寶庫。小時候看少年兒童版的紅樓夢只是覺得情節好看,人物長得帥,看上去漂亮,等真真接觸到這部巨著,才發現他所要反映是絕對不是男女情愛這么簡單,真一個“好”了得,所以不由自主很多東西沿用了紅樓夢里的經典。 這幾天我也在思索是不是我的攤子又鋪大了呢,請大家多提寶貴意見,幫助我這只愛攤大鋪子的大菜鳥吧! 再次感謝您的支持,理解,意見,鼓勵和關注,祝你工作順利,萬事如意! 再次謝謝短吻海豚和ayaya的幫助,以及其他讀者的熱情支持! 第十一章春眠不覺曉 過了月余,我的傷徹底好了,我的工作很輕松,甚至比韓修竹說的還要輕松,也真的就看看苑子,修修花草,至于燒水作飯,那是謝三娘的活,作為新人,我當然不能和老人爭來奪去。 平日里我在浣衣房的工作雖辛苦些,可有碧瑩陪著,一大堆丫頭婆子一起吹牛,聊天,整天東家里長,西家里短的,日子倒也過得快,可是現在輕松得有些發悶,我想去看看碧瑩,原非白總是淡淡得說現在夫人還沒上京,若一個人出了這苑子,我就小命不保。 原非白和韓修竹出我意料地比這苑子里任何人都忙,整天忙著會見一拔又一拔的幕僚,他們中有些是光明正大的持拜帖來見,有些則在夜黑風高來會。 雞嗚時分,原非白和韓修竹總會一早起來檢視謝素輝的武功,晚飯過后原非白便察看他的功課,一般這時候我會被要求在此研墨伺候,而謝三娘坐在一邊做針線活,韓修竹對于謝素輝的武功似乎還蠻首肯的,然而素輝同學看到詩書琴畫卻是頭大如牛。 春天到了,原非白要求他做一篇關春天的詩詞,知道他文學根底的薄弱,所以也就放寬了界線,可以賦其所賦,這小子愁眉苦臉了整一天,我一看,那大大的白紙上也就寫了五個字:春餅可食也。 我心中暗笑,晌午到了,這小子八成是餓了吧,便對素輝說:“素輝,你想不想去吃飯?” “我都快餓死了,真不明白,三爺干嗎一定要我學寫詩這破玩藝呢?”他皺著一張小臉趴在桌子上,青春豆顯得更多。 我便笑說:“其實作一首春的詩賦原也不難,我幫你如何?” 我本想寫賀知章的《春曉》或朱熹的《春日》給他,但原非白肯定一眼看出來不是他作的,我便將我自己做的一首春桃詩寫給素輝: 一夜春風過,千里桃苑芳。風使入簾里,羅裙沾露香? 從此,素輝在文學上相當依賴我,開始在他主子和他娘面前說我好話了,謝三娘自然對我更加殷勤,而原非白看我的眼神卻更冷,但也開始讓我伺候他吟詩作畫。 萬樹湖邊梅,新開一夜風。 滿園深淺色,照在綠波中。 晨時,西楓苑里忙著收拾苑子外面送來的柴米油鹽等日用物品,我也被叫去幫忙。 很快我就結束了,正要跟送東西的漢子回話,一陣春風飄過,將我的娟子吹落在地上,那漢子比我快一步彎腰去拾,他遞給我的時候,壓低聲音說:“小人張德茂,是宋二爺吩咐留在紫園的內應,姑娘可大好了?” 他掏出一塊木牘,上面鐫著兩句七言:燕子樓東人留碧,木槿花西月錦繡。 我們小五義所有人的名字都在里邊了,前一句是宋明磊作的,后一句是我和的,落款是一個v字,周圍五朵木槿花,是我的獨家設計,那時錦繡還笑我這木槿花畫得像蘑菇。 我抬頭那漢子,那人長得絕對是一張大眾臉,扔在茫茫人海中涮兩涮,絕對沒有人撈得出來,只聽他繼續說道:“上次在榮寶堂不及救護姑娘,是小的死罪,宋二爺叫小的傳話給姑娘,于大爺和原老爺都知道此事了,現在夫人還是在氣頭上,兩位姑娘先在三爺四爺園子里躲躲也好,等再過些時日,他和錦姑娘回來,再與您詳談不遲?!?/br> 他佯裝遞給我貨冊:“宋二爺特特要小人轉告姑娘,千萬小心白三爺,您若有急事喚小人,請將此娟綁于探出苑外的梅樹梢即可?!?/br> “有人來了,請木姑娘保重?!彼謴鸵荒樥~媚說著:“姑娘,您看東西都齊了,小人先走了?!?/br> “木丫頭,你怎么這么慢?!彼剌x一臉不耐地揉著肩膀,我趕忙幫著他搬貨入庫,走進梅園,便聽到熟悉的呼喝聲,竟是原非玨。 不知道碧瑩怎么樣了? 我奔向中庭,只見一白一紅兩條身影在相斗,過了一會,紅影跳開,原非白依然一身白衣坐在輪椅上,手持一條烏黑大鞭,神色自如,額頭略微冒汗。 原非玨的臉色有些發白,手里依然拿著那根他硬說是長矛的紅櫻槍,指著原非白:“三瘸子,快把木丫頭交出來?!?/br> 原非白冷哼一聲:“男子漢大丈夫,整天介兒到我這來要個丫頭,你也就這點出息?!?/br> 原非玨理直氣壯:“木丫頭本來就是我的,你和韓修竹兩個使詐,封了果爾仁的xue道才把她搶去了,我今天非要帶走木丫頭,木丫頭快出來?!闭f來后來,他激動得喊起來。 “四爺,今天也練得差不多了,莫要再打擾三爺了,咱們回吧!”果爾仁看看日頭,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見木丫頭,都怪你,”他倔強地說著,眼神中相當郁悶:“我要木丫頭,可你偏給我弄回個瑩丫頭來?!?/br> “哼!那天你自個兒走錯路跑到東營去,還怪果爾仁?一天到晚口里就是個木丫頭,羞不羞人?傳出去,大突厥的王儲是這么個沉溺于女色之流的儂包,我這個做哥哥的都替你丟人?!痹前桌浜咭宦?,而原非玨同學的臉色綠到咸菜色。 果爾仁的臉色也不好看,韓修竹干咳了一下,似乎覺得原非白說得有些過頭了:“天色還早,不如請果先生和四爺喝完茶再走吧!” 原非玨忽然咬牙切齒地說著:“丫頭生的就是丫頭生的,就喜歡搶人家的丫頭?!?/br> 所有人的面色一變,俗話說得好,罵人別揭短,打人別打臉,原非白冷漠的臉冷到了極點。 我正要出去勸原非玨,沒想到原非白接下去說的話更過份:“丫頭生得又怎樣,也總比人盡可夫強!” 我走出來的時候,原非玨已大吼一聲撲過來,原非白的長鞭子結結實實地抽在非玨的臉上,印下血痕,他卻毫無感覺地將原非白撲倒輪椅下,我大叫出聲,可韓修竹和果爾仁卻面無表情,兩人扭成一團,我腦子里想得是原非白的腿腳不便,原非玨如果用蠻力傷了他怎么辦? 原非玨把原非白壓在身下,舉拳就打,我沖過去,把原非玨撲倒在地:“玨四爺,有話好說,是韓先生救了我和碧瑩,還有果先生……?!?/br> 原非玨在氣頭上,那里聽得進我的話,他反手一巴掌,我痛叫出聲,他這才聽出是我,停了手,而我卻控制不了本能地又甩回了他,這回把他打愣了:“木丫頭,你為了他打我?” 一個練武的男孩在盛怒之下重重甩你一巴掌,自然是痛得齒頰留血,酸得直掉眼淚,我正要張口辨解,沒想到,原非玨卻用指尖沾了我的淚水,自顧自痛心疾首地說了下去:“你還為他哭成這樣?” 我張口結舌站在那里,這人的想像力未免也豐富得偏了方向了吧。 那廂里,原非玨卻猛得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木丫頭你打我,你為了原非白打我……木丫頭不要我了?!?/br> 我徹底驚呆了,一個人高馬大的少年,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多少有點孬,還有些滑稽…… 現在到底是什么狀況??? 我捂著腫臉左顧右看,在場所有人緊鎖眉頭,卻無一人有驚詫表情,我終于有些明白了,何以人人都說原非玨是莊子里有名的癡兒了。 果爾仁終于忍不住了,光光的腦門上青筋暴跳,大喝一聲:“男兒有淚不輕彈,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然后拖起原非玨起身就走,原非玨抽抽搭搭地拖著紅櫻槍,全無半點少爺風范,卻不時回頭看我,眼中有委屈,有怨氣,還有nongnong的不舍。 這時,韓修竹推著輪椅過來,原非白酷著一張俊臉,一撐椅把,躍上輪椅,完美得如大鵬展翅一般,我問道:“三爺,沒事……吧!” 小屁孩不但不謝,反而將鞭子一甩,將我隔在離他二步之遙,眼中滿是警告的冷意,然后被韓修竹推走了。 剩下我一個人右臉腫得像豬頭似地站在梅園。 素輝走過來,嘆了一口氣﹐拍拍我的肩頭,看看我的臉說道:“沒事,好在你長得夠難看,打爛了也沒關系?!闭f完,放肆得仰天大笑走了。 啊呀呀!死小屁孩。 噢!這個架勸得真真郁悶哪! 接下來幾天,我總夢到原非玨對著我回眸流淚的模樣,韓修竹開始讓我伺候原非白的飲食起居,只是他依然對我不理不睬。 哼!不睬就不睬,長得帥了不起嗎?誰稀罕做你的丫頭。 我偷偷央著韓先生讓我去趟玉北齋看看碧瑩,我的借口是怕玨四爺把氣出在碧瑩身上,沒想到他竟同意了,還說讓素輝送我去,不過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我說少爺那兒不準怎么辦? “無妨,”韓先生微笑著說:“三爺一個人過慣了,不太懂怎么安慰女孩子,老夫知道姑娘上次受委屈了,不過姑娘放心﹐少爺明白你對他的心?!?/br> 說完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唉?這什么意思?原非白這個身殘志殘心也殘的小屁孩明白我什么心了? 不止韓修竹,連謝三娘也給我送來了很多新衣裳,說我好福氣,馬上就能伺候少爺了。 我不是一直在被迫伺候他嗎?連上次謝素輝出疹子,我都替他晚上睡在原非白的外間,半夜里我伺候過他一次起夜。 那一晚我驗證了既使是天仙美人撒出來的尿也一樣是臭哄哄的而已。 這……這還要我怎么伺候他???莫非以后天天讓我伺候他起夜? 直到有一天素輝賊兮兮地塞給我一本書冊,里面夾著一幅畫得很爛的春宮圖…… 要死了﹐小屁孩不好好讀書,才幾歲就看這玩藝兒? 我狠狠地揪他的耳朵,他的痛叫之聲穿越了整個西楓苑! 我這才想起,以前看小說或是電視連續劇什么的,古時大戶人家的男孩子初夜是要由家里干凈的丫頭來準備的,而那個丫頭也就順利地成了侍妾…… 天!他們不會指的是這個吧,可是原非白依然沒有多看我幾眼,或是對我的服務表示非常滿意之類的。 我有時照照鏡子,于飛燕總說我腦袋比身體大,好像是有點….. 個子又不滿一米六,這個年代沒有高跟鞋讓我長高些是挺遺憾的一件事…… 眼睛算明亮有神,可惜單眼皮…… 鼻粱也不是特挺,嘴唇還算飽滿性感 ,可惜身材,呃!有那么點洗衣板的味道, 唉!就連久病初愈的碧瑩居然都比我婀娜多姿??! 總而言之,我絕對不是個美女,不過一回頭想想,也是,不過是個開發少爺性智商的□隸罷了,只要是個清白的健康處女就行了。 這世上能比得上原非白這樣美男子恐怕也只有錦繡之類的絕色了,而且長年練武之下他依然是猿臂蜂腰的肌rou男,除了脾氣怪了些,性子冷了些,腿腳不便了些﹐嘴巴刻薄了些,我不得不承認他應該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令人垂涎的性伴侶…… ??!我在胡思亂想什么??? 于是我決定: 我,花木槿,做人是有格調的! 我,花木槿,是不會和這種心理有問題的少年發生關系的。 我選了一個風和日麗,原非白特別忙的日子,一大早讓素輝送我坐馬車去了玉北齋,到了門口,他卻死也不肯進去,理由是:“東庭人不入達虜之地也?!?/br> 我目送著他一溜煙走了,心想:其實你是怕被原非玨狂扁吧! 開門的是個突厥小孩,充滿警戒地看著我,我自報家門,說明來意后,他瞪著藍眼晴看了我足足有五分鐘之久,然后用突厥話激動地向后叫了一聲,打開門,將我迎了進來,一進門,很多人涌了出來,有漢人,有突厥人,大部分是少年,每個人畢功畢敬,卻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那開門的小孩自我介紹叫阿米爾,他用標準的新疆普通話說:“四爺在cao練,請姑娘到花廳喝茶?!?/br> 我跟在他后面才發現玉北齋的格局比西楓苑是要寬敞得多,經過一個片高墻,里面似有千軍萬馬在嘶吼,門虛掩著,我往里一瞄,只見一片空地中,幾十人正在圍攻一個少年,那少年紅發高束,黑甲束身,臉色一片蕭殺,正是原非玨,場子另一端的高臺上是同樣緊身黑甲的果爾仁,不停地用突厥話呼喝,那幾十人跟著果爾仁的口令跟著改變進攻角度,原非玨一人獨對幾十人,毫無懼色,得心應手,反倒有幾人被他撩倒了。 我從未見過原非玨眼神如此凌厲,神色如此冷酷,心臟有那么一陣子收縮。 到了花廳,有人遞上碧螺春,一些點心,我等了快一個時辰,期間吃了兩碟點心,撒了二泡尿,拉了一趟屎,昏昏欲睡之時,終于迎來了一個美人,遍身綾羅,插金戴銀,正是碧瑩。 我們彼此激動得擁抱了半天,落了一缸子的淚,我撩起她的前流海,細細看著她在榮寶堂留下的傷疤,不由得哭著罵了她幾句傻瓜,她卻只是笑著流淚。 我放下心來,謝三娘說得沒錯,碧瑩看起來過得不錯,她告訴我,果爾仁對她十分禮遇,玉北齋上上下下都對她好得很,連玨四爺也從不對她大呼小叫,只不過總愛向她打聽我的事。 我不由得想起今天的來因,她拉著我的手笑說:“少爺自上次從西楓苑回來,這幾天正鬧便扭,幸好你來了,不然,我們可不知道該怎么好?!?/br> 碧瑩熟門熟路地拉我到月牙型的一條人工湖邊,她告訴我說,這條湖原來叫月牙灣,少爺硬改名叫木槿灣,她指著前方一個紅影說:“看,少爺為了迎你,剛剛準備了半天啦!” 我呆在那里,木槿灣邊千絲萬樓的楊柳枝隨著春風,柔情地拂著水面,一個紅發少年,玉冠錦袍,流蘇纓絡,鶴紋玉偑,襯得他如健樹驕陽迎風而立。 他一手背負身后,一手拿著一卷書冊,以面前那棵柳樹干上的一只天牛為目標,眼神籠著朦朧詩人的光彩,寬大的袖袍隨風鼓起,翻飛,然后他緩緩回過頭,深情而緩緩地說道:“木丫頭,你來啦?!?/br> 我承認,他那酷酷的pose擺得很好,基本符合了那個時代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美男子意境,然而唯一的敗筆,是他手中的那本書冊—拿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