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看著她們，只是淺淺地笑著。

    她就在這里，一直都在。

    只是她卻不能如實相告。

    等她真正能夠立足了，她定然會與她們說的。

    袁緋茉煩悶地喝酒，而謝蘭與謝芝則是靜靜地陪著她。

    夜色正濃，花廳外，偶爾傳來幾聲夜鶯的低鳴，韶華抬眸望去，不一會，這幾日便喝醉了。

    她起身，命人將她們攙扶回了廂房內歇息。

    “大小姐，袁小姐心事重重的?！鼻渗P看向她道。

    “嗯?！鄙厝A也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

    明知不可能的人，突然成為了眼前人，她如何能不糾結？

    畢竟，這個人，是她一直放在心里頭的，從不曾表露半分的。

    袁緋茉并未喝醉，只不過不想面對罷了。

    這世上，即便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表現的堅強，可是終究有那么一個人，讓她無法淡然處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斜靠在軟塌上，抬手，推開窗欞，歪著頭望著窗外的夜空。

    她有多久，不曾這樣看看窗外的夜色了？

    一陣風吹過，將她鬢角的碎發拂過，她雙頰染著一抹紅暈，雙眸泛著淡淡的迷茫之色，許是夜色太過于美，又或者是，此時的她太過于寂寥……此情此景，怕是任何人瞧見了，都會心神向往吧。

    次日，袁緋茉一早便去了韶華那處道別，騎馬回去了。

    韶華知曉她終究還是會面對的，哪怕……那個人是謝忱。

    謝蘭與謝芝也醒了，在韶華這用過早飯之后，才離去。

    二人坐在馬車內，卻也是思緒萬千。

    “三姐，你說大哥？”謝芝欲言又止。

    謝蘭也只是淡淡地挑眉，“這也是他們的事情了，我們做的，只是在茉jiejie成為大嫂之后，好好地與她相處?！?/br>
    “嗯?！敝x芝明白。

    更何況，眼瞧著三年之期將至，她們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謝歡已然出嫁，而她們也到了適婚的年紀，她們又會被嫁給誰呢？

    謝芝突然覺得迷茫起來，也許，明年的今天，她已經在另一個地方了吧？

    而那個陌生的地方，終將成為她最后的棲身之處。

    她看向謝蘭，低頭看著那隱藏與袖中的手腕，至于三姐呢？

    “三姐，二姐呢？”謝芝所指的乃是謝穎。

    “她？”謝蘭冷笑了一聲，“這輩子，也只能在家廟孤老了?！?/br>
    謝蘭說的不錯，畢竟謝穎容貌已毀，她那要強的性子，如何能面對這樣的打擊？

    更何況，讓她委曲求全的嫁給比謝家地位還要低的人家，她自然不肯，唯一的出路，便是去家廟。

    只是，謝穎會就此罷手嗎？

    謝蘭覺得不會，可是現如今，謝穎也沒有能力與她對抗。

    她并不擔心謝穎的報復，只是在想，她往后的日子該如何呢？

    三年孝期將滿之后，父親應當也要續弦了。

    而后呢？

    謝蘭很清楚，她的婚事也不能再往后拖了，即便父親不提，新續弦的夫人也會讓她盡早地嫁出去的。

    謝蘭看向謝芝道，“八meimei，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隨隨便便嫁出去的?！?/br>
    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犧牲品，也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替代品。

    不知為何，謝蘭總是會有這樣的想法。

    謝芝笑著點頭，“三姐，你呢？”

    “我？”謝蘭低笑了一聲，“我也會有法子?！?/br>
    “在此之前，三姐可有人選？”謝芝看向她問道。

    謝蘭搖頭，她自幼便待在府上，當初以為自己可以有的選擇，可是后來，她才發現，面對謝家，還有她的身份，她無從選擇。

    母親去了，大姐也不在了，她現在……

    難道還有選擇嗎？

    謝蘭苦笑了一聲，接著道，“我看看?！?/br>
    “嗯?！敝x芝點頭。

    等二人回去之后，謝蘭卻被大夫人叫過去了。

    “大伯母?！敝x蘭看向大夫人道。

    “穎兒的容貌已經毀了，此事兒本就是因你二人的爭執而起，待過了大典之后，你便陪她去家廟吧?！贝蠓蛉丝聪蛩?。

    “家廟？”謝蘭知曉，謝穎是逃不出去家廟的，可是她未料到，大夫人竟然讓她去陪葬。

    她低聲道，“怕是我不能去?！?/br>
    “這謝家的后宅之事，如今還是我說了龍人?！贝蠓蛉酥币曋?。

    原本是讓人將謝蘭處置了，可是未料到，竟然有人暗中相助，動不得她。

    那么只有自己親自出手了。

    她未料到，從前從未正眼瞧的謝蘭，竟然還有這樣的膽識。

    她冷視著謝蘭，這樣的人，可不能留在謝家。

    往后，必定會成為后患。

    她接著道，“此事兒就這樣辦了?！?/br>
    謝蘭斂眸道，“我還要稟報父親?！?/br>
    “我已與你父親說過了?！贝蠓蛉说?。

    謝蘭見大夫人是下了決心讓她陪著謝穎去家廟的。

    她也不再多言，而后便去找了謝忱。

    謝忱正打算準備準備前往袁家。

    如今袁家，也只有袁夫人能做主。

    而陛下下旨，袁家也是接了旨意的。

    謝忱正要去尋謝蘭，知曉她昨兒個去了凌家，而且袁緋茉也去了，想來她那處能夠得知一些消息。

    不巧，便見謝蘭反倒來找他了。

    “大哥?！敝x蘭看向謝忱道，“還請大哥做主?！?/br>
    “怎么了？”謝忱看著她道。

    “大哥，我……”謝蘭接著道，“大伯母說，謝穎等你家主大典之后，便會被送去家廟，可是也要讓我一同前去?！?/br>
    “此事兒？”謝忱看向謝蘭道，“你便去吧?！?/br>
    “什么？”謝蘭驚訝道。

    “只是讓你前去，過幾日，你回來就是了?！敝x忱傾身，附耳道。

    謝蘭一聽，挑眉道，“好?！?/br>
    “是了，二嬸孝期將至，而祖母的孝期也將至，二叔想來是要續弦的，你這處如何看？”謝忱看著她問道。

    “大哥，你有什么打算？”謝蘭知曉，事到如今，要尋一個能夠容她的人才是。

    謝忱接著道，“三meimei，你最好自己尋一個，到時候我自幼法子?！?/br>
    “我擔心大伯母會？”謝蘭猶豫道，“從中作梗?！?/br>
    “你放心就是了?！敝x忱也不想謝家再出紕漏。

    “那我這便去?！敝x蘭點頭，便回去了。

    謝忱等她離開之后，才說道，“我怎的沒有問她袁緋茉的事兒？”

    他來回踱步，最后還是覺得先與袁緋茉見一面再說。

    袁緋茉恍恍惚惚地回了袁家，沒過多久，便收到謝忱送來的帖子。

    她盯著看了半晌，低聲道，“見就見，誰怕誰？”

    晌午之后，袁緋茉便出了府，去了墨居。

    謝忱正在那處等她。

    二人去了包間。

    袁緋茉穿著一身鵝黃色衣裳，數年不見，出落的亭亭玉立，眉宇間帶著獨有的英氣，讓人眼前一亮。

    謝忱看向袁緋茉，未料到她竟然搖身一變，從一個黃毛丫頭，變成了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

    他起身，“袁小姐?！?/br>
    “多年不見，倒也生疏了?！碧熘獣?，她是如何說出這番話來的。

    心跳如雷，讓她差點破功。

    她緩緩地坐下，盯著謝忱道，“你找我，可是想說賜婚之事？”

    “你呢？”謝忱是不知曉袁緋茉對她的心思的。

    “我？”袁緋茉挑眉道，“隨你?！?/br>
    “哈哈?！敝x忱倒是未料到她說話竟然這般直接，又有趣。

    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如此成親也不錯。

    他笑容和煦，比起幾年之前，越發地俊朗。

    袁緋茉有意無意地看著他，只覺得這個人，還是與當年沒有變化。

    袁緋茉也說不上自己是何時對他上的心，等發現之后，已經晚了。

    她知曉，這輩子，與他都無緣了。

    只不過看著眼前的人，她總歸還是會忍不住地想要與他多待一會，哪怕只是這樣坐著呢？

    相對無言，總勝過說多錯多的好。

    袁緋茉這樣想著，也只是坐著，半晌不說話。

    謝忱靜靜地吃茶，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我原本是想登門提親的，不過想著，也要明白你的心思，才唐突了?！?/br>
    袁緋茉接著道，“袁家已經接旨了?！?/br>
    謝忱看著她，“你可愿意？”

    “什么？”袁緋茉手心冒汗，茫然地看著他。

    “愿意嫁給我？”謝忱繼續問道。

    “我？”袁緋茉沉吟了片刻道，“我說了，事已至此，只能如此?！?/br>
    謝忱見她算是答應了，便笑道，“好，既然你答應了，我這兩日便準備登門?！?/br>
    袁緋茉匆忙起身，接著道，“隨便?！?/br>
    當下便沖出了包間，而后大步流星地出了墨居，騎馬離去。

    謝詁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包間內，瞧著適才袁緋茉慌亂的神色，再看向謝忱淡然的模樣，他也只是歪著頭笑著。

    看來，那個丫頭的心里從未放下過他。

    謝詁明白，袁緋茉與謝忱在一起，也許是就是天意。

    他只是有一些失落，不過如今卻也沒什么了？

    “二弟？”謝忱看向謝詁道。

    “大哥，我還從未瞧見那個丫頭這般慌張過呢?！敝x詁看著謝忱道。

    “哦？”謝忱反倒覺得她適才的樣子，應甚是可愛。

    謝詁接著道，“那你？”

    “我？”謝忱接著道，“如此挺好的?！?/br>
    謝詁點頭，“既然大哥覺得好，那便如此吧?！?/br>
    “我先走了?！敝x忱明白，這是沈煜的底盤。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開始慢慢地籌劃了。

    很多時候，看似表面的東西，實則，內里透著兇險。

    而墨居，顯然不是一個他久留之地。

    他起身，當下便也離開了。

    謝詁看著二人的背影，沉默了許久之后才轉身去了三樓。

    沈煜一直在這處等著他。

    “看來你已經放下?！鄙蜢峡粗?。

    “我何時拿起過？”謝詁坐下，低聲道。

    “好了?！鄙蜢闲α诵?，“你可知曉，謝忱究竟在想什么？”

    “嗯？”謝詁看著他。

    “他似乎發現了什么？”沈煜接著道。

    謝詁低聲道，“難道因為知道真相，受刺激了？”

    “什么刺激？”沈煜接著道，“許是，他也隱瞞了一些事情，而且，還是我們不知道的?！?/br>
    “他能有什么？”謝詁突然說道，“是了，席敬是他的人？”

    “席敬本就是謝家的人?！鄙蜢现毖缘?。

    “我也是謝家人?！敝x詁坦然道。

    “罷了?！鄙蜢现獣?，他最近心氣兒不順。

    袁緋茉匆忙趕回袁家，只覺得臉頰發燙，的心慌意亂。

    她不知如何回了院子，直接命人打了熱水來，不停地拍著面。

    過了一會，才深深地吸了口氣，抬眸，水珠自臉頰滑落，浸濕了衣襟。

    她只是轉身盯著銅鏡內的自己瞧著，過了許久之后，不知為何，一聲尖叫，而后便撲倒在了床榻上。

    袁陌塵剛入了院子，便聽到袁緋茉的叫聲，連忙沖了進去。

    見她在床榻上來回翻滾，像是瘋了。

    他走上前去，“這是怎么了？”

    “大哥?！痹p茉騰地起身，盯著他，“謝忱他……”

    “嗯？”袁陌塵知曉她適才去見了謝忱。

    莫非謝忱與她說了什么？讓她承受不??？

    是想退婚嗎？

    袁陌塵如此一想，看向袁緋茉道，“meimei，聽天涯何處無芳草，到時候我定然給你尋一門更好的?！?/br>
    “大哥，你說什么呢？”袁緋茉連忙坐直，盯著他道，“謝忱適才問我，可愿意嫁給他？”

    “哦？”袁陌塵點頭，突然又反應過來，“??？”

    “是啊?！痹p茉晃動著他的手臂，“大哥，我……我……”

    “我知道了?！痹皦m無奈地搖頭，“你好好靜靜吧，這些時日便準備著?！?/br>
    他起身，便笑著離去了。

    謝忱回了謝家，便開始暗中安排了。

    凌家。

    韶華收到凌霄傳來的書信。

    得知她去了謝家，而且，成為了謝家的家主，他也知曉她的心思，故而讓她隨心就是了。

    韶華寫了回信之后，便去忙旁的事情了。

    兩日之后，便是太后的壽宴。

    而謝忱則是頭一天登門，親自去了袁家提親。

    大夫人自然也去了，畢竟這乃是賜婚，袁夫人盛情招待。

    雙方遞了合婚庚帖，聘禮也是謝忱一早便備好的。

    袁夫人瞧著聘禮的清單，再看向謝忱，知曉他為人穩重，未料到，竟然做的如此周全，自是滿意的。

    袁緋茉自始至終都安靜地坐在一旁，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