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東站在巷子口側著身,眼睛盯著遠處坐在階梯上的葉小環。她再聰明再早熟始終還是一個孩子，一個想要見見父親的孩子。小路兩旁的水溝里流淌著飄著油的污水，附近小餐館的污水估計全都用這條小溝排的，陸向東皺著眉頭想。

    “葉小環?！标懴驏|走到她身后喊她，葉小環的頭從地上抬起來沒有看見有人，陸向東又喊了一聲她才回過頭來看他。葉小環似乎有些驚喜,蹦蹦跳跳地朝他跑過來，“爸爸！”

    陸向東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他還記得這小孩上一次可是一直抱著他大腿不放的?？墒沁@一次葉小環卻沒有這樣做，她有些局促地把手在褲子上擦了擦。她今天身上穿得比之前看起來更糟糕,那個時候只是破舊而已，現在整個人看起來都臟兮兮的。

    “你在這兒做什么？”陸向東笑瞇瞇地問她。葉小環回答得很快，“陪我媽工作?！闭f著葉小環把頭探進門內,鬼鬼祟祟地拉著陸向東走到一旁的拐角處，“你要藏好，不然我媽看見你會生氣的?！?/br>
    陸向東有些不解，“生氣？”在陸向東看來自己有可能從未見過這個女人，她又為什么會生氣呢？如果葉小環真是他的孩子，既然生氣她又為什么要生下這個孩子？

    葉小環吐吐舌頭，“她不讓我去找你的?！标懴驏|不信，一個愿意為他生下孩子，還是在他躺在床上都不知道能不能醒來的女人，不管怎么樣應該都不會討厭自己吧，“葉小環，你去幫我買瓶水好不好，我渴了?！?/br>
    陸向東想了想彎腰小聲對她講，葉小環為難地在他和不遠處的母親之間看來看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你要乖乖站在這兒不動啊?！标懴驏|笑瞇瞇地點頭，從錢夾里拿出錢遞給她，“我請你?！比~小環沒有接過他的錢，而是很自豪地褲子口袋里拿出一張皺皺巴巴的一塊錢。

    看著小孩兒消失在拐角的背影，陸向東收回視線朝不遠處正在洗碗的女人走去。她身后的門被推開，一個胖胖的女人抱著一大疊盤子出來放在她身邊。女人沒有抬頭，就像一個機器一樣不停重復洗碗這個動作。

    從陸向東的角度看過去，洗碗的女人在胖胖的女人身邊顯得很小，雖然她本來也很瘦，可是現在這幅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陸向東有種看到非洲難民和暴發戶的錯覺，雖然這樣想有些不厚道，但這幅景象看起來真是有些滑稽。

    胖胖的女人從后門進去，又只剩下女人一個人，陸向東停在她面前，“你好?！迸司従徧ь^，她看見的是干凈的鞋，沒有一絲褶皺的衣服，還有一張英俊、、、、、、熟悉的臉。

    陸向東有些驚訝，因為女人的劉海很長，隨著她慢慢抬頭，被劉海遮住的臉露了出來，一條扭曲的疤痕從她的頭額延伸到右臉，像是被尖銳的利器劃傷的。女人的眼神除了一開始的驚訝外，再無波瀾，“有事嗎？”

    這個聲音，遮住半邊臉的劉海，面前這個人的樣子似乎和他“夢境”中的某個人的樣子一瞬間重合了，“你、、認識我嗎？”陸向東有些不確定地指著自己的臉，女人很快的搖頭，“不認識?！闭f完就不再看他，彎□繼續洗被堆成了小山般的碗。

    “難道你不是葉小環的mama？”陸向東突然嗤笑道，他一直都不信心葉小環一個小孩子能那么容易就找到他，而且是在出院不久。雖然他對葉小環很有好感，但這并不代表他可以縱容別人欺騙自己。

    女人終于放下手里的碗，站起來直視他，“是又怎樣？”陸向東盯著她看，希望能看出些她的異樣，但很可惜，這個女人把自己武裝得太好了，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讓她來找我，現在又裝做不認識我，玩欲擒故縱嗎？”陸向東伸出手輕佻地抬起她的下巴，女人依舊沒有動，依舊是面無表情，“陸向東，我有自知之明?！迸死湫?，指著自己自己丑陋的疤痕道，“這張臉，難道你會喜歡？”

    陸向東有些語塞，“那你為什么要生下葉小環？”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能反駁她的話，可是她臉上不屑的笑容讓他覺得有些心虛，“陸向東，你怎么還是這幅自以為是的樣子？”

    女人外表的沉悶和現在的伶牙俐齒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陸向東想他知道為什么葉小環說話是那個樣子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嗎？

    陸向東找不到話來回答她，他對過去的記憶缺失，在他一開始表現出來的時候醫生說這是正常的，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是因為這具身體的過去他從未參與。于是對于面前這個女人，除了夢里的那一巴掌和那一個吻，陸向東一無所知。

    “我想要回我自己的孩子?！标懴驏|冷靜下來，用一種殘酷而堅決的聲音說道。女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用一種很狠毒的眼神看他，在陸向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巴掌就已經落到他臉上。

    “陸向東，你不要欺人太甚！”她的身體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顫抖，

    眼眶有些發紅。陸向東沒有想到會被這個女人打，一時間有些生氣，抓過她的手，惡意諷刺道，“既然敢做，為什么不敢面對結果，嗯？”

    “壞人，走開！”葉小環剛剛走到巷子口就看見陸向東抓著mama的手，趕緊跑過來推陸向東，可是根本就不能撼動陸向東分毫。陸向東皺著眉頭低頭看用力打自己的葉小環，然后放開手里握住的手臂。

    葉小環跑到母親那邊，張開雙臂擋在她身前，眼神是陸向東從未見過的防備，“葉小環，過來?！标懴驏|輕聲誘哄，可是葉小環根本不聽他的話，“走開，壞人?！比~小環后悔了，mama說得對，她爸爸是個壞人，他根本就不喜歡她們。

    “葉瑭，碗洗好、、、、、、、”剛才的胖胖的女人從門后出來就看見這樣一副景象，一個穿著得體和這里的環境格格不入的男人皺著眉頭站在葉瑭對面，而葉瑭的女兒張開手臂擋在她母親身前。

    葉瑭有些尷尬，帶著歉意道，“老板娘，對不起，可不可以等一會？”被她喊做老板娘的女人狐疑地在她門母女和對面一身貴氣的男人之間打量，點點頭，“快點啊，碗不夠用了?！比~瑭感謝地點頭，看到老板娘走進門內，她彎腰把葉小環抱在懷里，“陸向東，如果你還有一丁點兒的良心的話，就放過我們吧?！?/br>
    葉小環的眼眶也紅紅的，或許真的是因為有血緣關系的原因，陸向東不想看到她哭。那天的談判毫無結果，陸向東卻沒有如葉瑭的話一樣，放過她們。

    陸向東拿過桌上的資料再一次地從頭看到尾，過了好久他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接電話的人是那個嚴肅的律師，他對于陸向東會打電話給他覺得很意外，卻只聽見電話那頭道，“我想請您幫我打一場官司?！?/br>
    對于葉小環，陸向東沒有放手的打算，她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她第一次來找他的時候，陸向東在那塊毯子上找到了幾根她的頭發，親子鑒定的結果早就出來，陸向東對于這個結果既高興又困惑。高興的是因為他終于不再是一個人，困惑的是他為什么會跟一個不管在記憶里還是在“夢里”都和他沒什么關系的女人生下這個孩子。

    葉瑭站在幼稚園門口朝里面的葉小環揮揮手，今天是她第一天上學。因為是未婚生子沒有戶口，葉瑭只能送她到這種郊區的鄉村幼稚園。而這已經是她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在公交車上葉瑭看見穿著漂亮的校服的小朋友，突然懷疑起自己的決定。

    那個人那天突然出現，然后又突然消失，好像她們的生活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一樣?！巴?、、、、、哇、、、、、、、、、”小孩子的哭聲突然響起，在這樣的早晨在公交車這樣密閉的空間里顯得十分突兀。循聲看去，孩子家長摟著還在哭的孩子一臉不善地看著自己，葉瑭有些茫然，卻聽見一聲，“長得丑就不要出來嚇人嘛?！?/br>
    葉瑭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然后面無表情地把一旁的車窗關上。她劉海很長可以遮住疤痕的，剛才是因為風吹進來一下子把劉海吹開，這才讓她臉上的疤痕露了出來。

    葉瑭再次見到陸向東是在一本商業雜志上，是一個客人落在店里的，熟悉的臉，和當初一樣的意氣風發，只是現在的他卻是出現在商業雜志上，葉瑭有些恍惚。聽見老板娘在叫她，她才趕緊放下雜志打掃衛生。

    葉瑭了解陸向東，知道他最不喜歡被人威脅，更不會委屈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因為這些事情她曾經都做過。那個時候他曾經說過，她太沒有自知之明，現在想來的確如此。

    可是葉瑭從沒有想過現在的陸向東對葉小環這個有著他血緣關系的孩子的執著已經達到了恐怖的地步了，就在她以為一切都已經過去，生活又再次平靜下來的時候，一張法院的傳票卻打破了她的生活。

    ☆、59故事之初（四）

    陸向東從來不認為自己很卑鄙,用已有的資源去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在他看來很正常?？墒钱斔诜ㄔ洪T口看到抱著葉瑭不放手的葉小環的時候，對自己的決定第一次有了懷疑。不過只是動搖而已，他還是沒有回頭，讓助理抱過葉小環上了車。

    葉小環再聰明也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坐在陸向東旁邊她只是哭,陸向東瞥了眼悄悄向后看的司機淡淡開口道，“開車?！避囎泳従徱苿?陸向東從車窗看出去，葉瑭站在法院門口的階梯上,眼神也看向他這邊。有記者拿著話筒對著她，她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盯著已經離她越來越遠的黑色轎車。

    陸向東皺了皺眉頭,心臟現在的跳動頻率讓他覺得很不舒服，而那種揪緊心臟的感覺更是令他不解。

    陸向東在原有股份的基礎上又收購了幾家公司的股份，現在的他是幾家上市公司的老板，當然，這不是讓媒體注意他的重點。媒體會對他表現出非凡的熱情，除了他成謎的資產和不俗的外表外，更重要的是陸向東的手段。在他們眼中，陸向東年輕，可是卻有著不符合他年齡的手段。

    當然在媒體不屑的努力下，連陸向東當年的事情都被找了出來。曾經的鋼琴天才，因為車禍變成植物人躺在床上那么久，再出現在媒體面前搖身一變卻成了商界的成功人士。這樣能增加雜志銷量的題材，他們又怎么會放過。

    陸向東閉上眼半靠在后背上，耳邊葉小環稚嫩的聲音清晰的傳來，陸向東卻像沒聽見一樣。沒錯，他是有意放縱媒體對他的調查，在他看來這可比他找的那些信征社有用多了，再加上這場官司，陸向東有理由相信，會有人找上門來的。

    “壞人、、嗚嗚、、、壞、、、人、、、、”葉小環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哽咽著罵陸向東，哭泣的聲音卻漸漸小聲了下來。陸向東睜開眼盯著她看，“葉小環，你當初來找我難道不是希望能有一個爸爸嗎？”在他看來，一個孩子，尤其是葉小環這樣的年齡，應該對父親這種角色充滿了期待吧。

    葉小環抽泣了一會才回答，“可是、、、、可是我、、、我更想要mama、、”或許是因為哭得太久了，連說話都不連續，嗓子也有些沙啞，“那你為什么要來找我？”陸向東問她。

    葉小環顯然有些迷惑，是啊，她為什么要來找他呢，如果她不來找他的話，那現在她就可以呆在mama身邊了，可是，“爸爸，我不能把mama也帶著嗎？”葉小環的話讓陸向東苦笑不得，陸向東笑了笑，“聽著，人不能太貪心，爸爸和mama，你只能選擇一個?！?/br>
    看著葉小環糾結迷糊的樣子，相似的場景，相似的表情，記憶在那道門內似乎就要沖出來。葉小環想了很久都沒有得出答案，可是在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時候陸向東還是聽見她低聲回答，“我要mama?！?/br>
    皺了皺眉頭，陸向東把孩子抱到二樓的房間，這間房是他早就準備好了的，只等待葉小環住進去。給她蓋好被子，陸向東雙手抱胸站在床邊看她淚痕斑斑的臉，良久之后終于轉身下樓。

    陸向東放下手中的報紙，盯著上面斗大的醒目標題發笑，明明就只是一場普通的撫養權官司，被媒體這樣一講，帶了言情又帶懸疑色彩，這家報紙的編輯果然人才。

    “陸先生，樓下有一位女士說是您的朋友，想要見您?！敝淼穆曇魪脑捦仓袀鱽?，陸向東好奇，他還有朋友嗎？“請她上來?！辈还苁钦l，對陸向東來講都可能是打開那扇門的一把鑰匙。

    曾經只在“夢里”出現的那張臉，現在就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陸向東抑制住激動，問，“剛才助理說有朋友找，我還以為是誰呢？”即使不記得當初發生了什么事情，但陸向東卻記得現在這具身體是因為為了救面前這個人才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而這個人在那之后就消失了。

    陸向東對眼前這個女人的防備心很強，除了他的主治醫生幾乎沒人他“失憶”了，他也并不打算將這個范圍擴大。

    “向東，不要這樣?！迸说乃坪跤悬c無奈，曾經可愛的面容到現在已經不復當初，可是依舊帶著稚氣，陸向東看著她隨意地在沙發上坐下，嘲諷道，“那你說我們之間該是怎么樣的？久別重逢，所以相擁而泣？”

    陸向東坐在椅子上，女人拿起助理泡的咖啡用雙手握住，陸向東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這之后陸向東已經想不起來她到底說了些什么，他的腦海中充斥著那些曾經被遺忘的畫面?；蛟S是刺激太大了，陸向東只覺得頭暈，失去意識的時候陸向東朦朧中聽見一個聲音，卻又聽不真切。

    再次醒來，出現在陸向東眼前的是熟悉的一片白，鼻息間全是消毒水的味道，陸向東看了看周圍，還沒有看到人，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本子，對于這個本子陸向東記憶深刻，所以看見那個憑空出現的黑袍老人的時候也就不那么驚訝了。

    黑袍老人依舊拿著黑色的本子用黑色的筆在上面寫寫劃劃，陸向東忍不住好奇他到底在寫什么，“好奇心別那么重?！崩先耸种械墓P突然消失，幽幽的一句話傳到陸向東耳朵里。陸向東有些尷尬，卻沒有開口解釋，他知道他心里的任何想法都會被窺視，解釋只會多此一舉。

    “怎么樣？”

    陸向東搖搖頭，面無表情道，“我本來以為是出錯了，才導致這一世的我什么劇情都不知道，現在看來，恐怕不是這樣吧?！标懴驏|用的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他對自己這個猜測很有信心。

    老人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陸向東面前突然出現了那個他曾經見過一次的屏幕，“任何事情都不是無償的，錯了就要受罰?！逼聊簧系漠嬅婧彤敵跄恰皦艟场崩锩娉霈F的場景完全一樣，只是多了一些內容，“可是我不記得我在上一世做錯了什么？”

    “可是你這一世錯了，即使從來一次你也只是在重復錯誤。那看這個人，”畫面靜止，陸向東有些驚訝，那是葉瑭站在法院門口的畫面，“我不懂?！?/br>
    老人嗤笑一聲，“不懂？恢復了‘記憶’還是不知道為什么？”陸向東愕然，之前在他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幾乎把所有事情都記起來了，曾經的嘲笑和后來的不屑，陸向東都看到了。

    “記住，你所遇到的問題的難易程度與你在那一世的罪孽大小有關的?！崩先艘粨]手屏幕消失，“還有，我給你個警告，你最好主動點，太被動了最后后悔的是你?！?/br>
    陸向東想了想點頭?！安皇撬腥硕紮C會重來一次的，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重來一次就能改變結局?！崩先藴嫔５穆曇魸u漸消失在空氣里。

    睜開眼的時候，陸向東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床邊的韓雅欣，當初那個可愛的女孩，現在眼前這個干凈清雅的女孩。

    陸向東皺起眉頭，突然想起了葉瑭，一樣的年紀，葉瑭卻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臉上只有不屬于她那個年齡的平靜?！澳阈牙??！表n雅欣臉上帶著笑容，走過來幫助陸向東坐起來，“我去叫醫生?！?/br>
    “不用了?！标懴驏|拒絕，輕車熟路地按下了鍵，他曾經在這里待了這么久，這些事情早已經是刻在記憶里了。韓雅欣臉色有些蒼白，“對不起?！?/br>
    陸向東閉上眼搖頭，“不需要?！边@句話遲了那么久，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曾經被封鎖的記憶，現在卻如此清晰地出現在腦海里。年少的陸向東是一個高傲的人，卻獨獨對韓雅欣縱容，也獨獨對葉瑭那么惡毒。

    縱容是因為陸向東喜歡寵著韓雅欣，惡毒是因為葉瑭的不自量力的喜歡。在陸向東的“記憶”里，葉瑭就像是突然出現在他生活里的一個人，不管陸向東怎么樣拒絕，怎樣惡毒，她都只是嬉皮笑臉地回應，似乎怎么都不會打擊到一樣。

    那個時候的少年是執拗而極端的，覺得不喜歡的反面就應該是討厭?；蛟S因為陸向東的態度很堅決，韓雅欣雖然不悅也沒有特別的反應。

    可是事情從那一次旅行就變了。

    那是全班的畢業旅行，一行人到達旅店的第一天晚上發生了地震，陸向東因為發燒睡得很沉。在所有人都在旅店外集合之后，才有人發現陸向東沒有出來?？墒茄矍暗穆玫甑姆苛憾家呀浰?，不會有人敢進去的，所有人都這樣認為。

    可是沒有人發現還有一個人沒有出來，葉瑭找到陸向東的時候，陸向東因為頭暈還在沉睡。葉瑭拍打他的臉也沒能把他給弄醒，一咬牙葉瑭拖著他，想要把他給弄出去?？墒撬粋€女孩子力氣能有多大？何況這是地震，破壞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們沒能出去，兩個人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

    該慶幸的，如果不是房梁塌下來正好形成一個保護圈，他們連被困的機會都沒有。他們有機會等待救援的人把他們弄出去，可是陸向東的身體卻時冷時熱。

    寒冷的冬天，□的兩人抱在一起取暖。青春期的少年，因為頭暈早已經沒有多少理智，只能循著感官行動。陸向東一直在想，或許葉瑭在脫下兩個人的衣服的時候就已經猜到結局？如果葉瑭可以再來一次，他很好奇，她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沒有丈夫的未婚mama，沒有父親的孩子，這一次選擇，為了這一場意外葉瑭幾乎用了一生作代價。

    地震三天后兩人被救了出去，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一場意外，甚至是陸向東本人。所有人的注意力只在他身上，臉上帶著長長的劃痕的葉瑭卻無人問津。陸向東只知道葉瑭救了他，所以對她的態度稍好了些。

    可是這種狀況并沒有維持多久，就在葉瑭吻上他嘴唇的那一刻一切結束，他幾乎是立即地推開了她，下一秒手已經落在了她被疤痕覆蓋的右臉。韓雅欣的突然出現更是陸向東沒有想到的，隨著她追了出去的陸向東不知道葉瑭的反應。只知道這以后葉瑭再也沒主動在他面前出現過，不久以后她就轉學了。

    從此退出了他的生命。

    而真正屬于陸向東和韓雅欣的故事才剛剛開始。陸向東追著她跑了出去，推開了即將被車撞上的她，而自己卻被車子撞到。和原劇情不一樣的是昏迷幾年醒來的陸向東卻沒有失憶，他記得韓雅欣，可是韓雅欣卻已經出國。

    兩人再次見面已經又過了一年了，那是一場商業酒會，陸向東隔得遠遠的就看見了并肩而立的韓雅欣和廖凡——他曾經的好朋友。

    帶著被拋棄的仇恨，陸向東設計了一個又一個圈套來圈住她。到最后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韓雅欣和廖凡不過是假結婚而已。

    她父母在得知陸向東可能永遠醒不來而陸向東的父母又雙雙去世的情況下，強迫韓雅欣出國，幾年后又開始忙著把她嫁出去，韓雅欣沒有辦法找到廖凡?？墒浅霈F的意外是廖凡真的喜歡上了韓雅欣，而后者在對初戀的眷戀和對廖凡的感激中猶豫不定。

    “雅欣，廖凡知道你來見我嗎？”陸向東問。韓雅欣有些意外，眼神也有些閃躲?！班??！标懴驏|不回答，想了很久才說，“就這樣吧?！?/br>
    他不想繼續那個原本該發生的劇情，不管她和廖凡之間的婚姻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也不管她當初到底是有什么苦衷。韓雅欣和“陸向東”之間早就錯過了，沒有誰對誰錯。陸向東的回答讓還在猶豫的韓雅欣終于下了決定，而陸向東第二天辦理了出院手續。

    葉小環帶著陸向東到他們的“家”的時候，陸向東站在門外有些緊張。這種感覺就像是當初看見葉瑭站在階梯上看他的時候一樣，讓他不知所措。門很快打開，葉瑭看見眼前的來人似乎很驚訝，葉小環喊著“mamamama”要她抱。葉瑭剛想彎□去抱她，卻又半途停下來看陸向東，直到陸向東有些尷尬地點頭，她才把葉小環抱起來。

    出乎意料地，葉瑭沒有把陸向東關在門外，或許是為了葉小環，又或許是為了其他什么原因。在陌生而狹窄的空間里，陸向東很局促，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他之前把事情弄得太糟糕了，以至于現在想說什么來補救都沒辦法。葉瑭在窗戶那兒做菜，葉小環在她身旁幫忙，唯獨他不知道做什么。

    “對不起，那個時候我以為——”接下來的話陸向東沒有說出口，那個時候的他以為她就是這一世他生命中的“女主”，而以往的經歷又給了他太多自信，“對不起，是我自以為是了?！?/br>
    葉瑭盛了一碗遞給葉小環，“你要不要吃飯？”陸向東連忙點頭。吃飯的時候除了葉小環，兩個大人都很沉默，吃完飯，陸向東很殷勤地跑去洗碗。葉瑭沒有說什么，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或許是因為之前太興奮了，葉小環很快就睡著了。葉瑭朝陸向東遞了個眼神，打開門走了出去，陸向東跟在她身后猜測她要說什么。今天的月色很好，只可惜這里的環境實在太糟糕，讓陸向東連開口的機會都找不到。

    “今天謝謝你?！比~瑭真心地道謝，她以為他再也不會讓她見孩子了。陸向東笑道，“真心的？”葉瑭點頭，雖然心有不甘，可是她不能否認小環跟著他比跟著她好太多，因為在她身邊連上學都會成為一個問題。

    她臉上那道駭人的疤痕在夜色下顯得尤其詭異，注意到他的眼神，她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臉。陸向東問，“你后悔嗎？”這個問題出口的時候，陸向東已經決定好了，如果她說后悔的話，他就把葉小環還給她，給她最好的生活，然后再也不見面。但是，如果她回答不后悔的話，他覺得愛情似乎也可以試一試。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陸向東愕然，他希望她怎么回答？就像他做不到完全不介意韓雅欣曾經的拋棄一樣，他又有什么立場來要求葉瑭無怨無悔呢？“對不起?！标懴驏|突然之間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葉瑭癟癟嘴，“你那個時候說我是不自量力，果然是一針見血?？墒俏疫€是知道人總要為自己曾經的青春，曾經的選擇付出代價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