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沉重的走在前往護城所的路上，他的臉如喪考妣，步子沉重得就像灌了鉛，每走一步他都距離護城所更近一步，也意味著距離死亡更近一步。

    在他的身后一個女人帶著兩個不足十歲的男孩淚流滿面的跟著，那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安塞和女人極少允許外出，而他的兩個孩子都還小，不知道今天過后他的妻兒究竟要怎么樣才能活下來？

    前面是是岔路口，拐個彎就是護城所，王十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自己的妻兒，悲切道：“就到這里，不要再跟上來了?！?/br>
    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被護城所發現，你們也活不成了?！?/br>
    “活不了就活不了！”女人哭道，“反正你死了，我們母子在安塞和也活不下去，還不如今天一起死了?！?/br>
    “嗚嗚嗚，爸爸，爸爸?！本退悴蛔闶畾q，生在安塞和的孩子也早就明白了死亡的含義，更知道前往護城所意味著什么。

    王十心痛極了，但他還是怒斥道：“胡鬧！能活一個是一個，或許你們還能見到真正的神罰降臨的那一天?！?/br>
    女人大哭：“那都是假的，假的，什么神罰都不重要，我只要你活著！”

    街頭的這一幕并沒有讓太多的人駐足，這里靠近護城所，幾乎每天都在上演這樣的生離死別，可憐當然是可憐的，可是這些路人們自身尚且難保，誰也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明天就會降臨在自己身上，所以就連多余的同情心都不敢施舍，稍微的駐足或許就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爸爸，爸爸，嗚嗚嗚——”

    兩個孩子嚎啕大哭，王十胡亂的擦擦眼淚，放柔聲音說：“孩子，孩子你們別怕，以后mama就靠你們保護了，剛剛在家里的爸爸跟你們說的話你們記住了，別哭了，爸爸走了?！?/br>
    說完，王十猛地轉身，大步走過街口，一個轉彎消失不見，在他身后母子三人立刻追了上去，卻又想起王十的叮囑，母子三人扒在街口拐彎處的墻面上望著王十的背影嚎啕大哭。

    ……

    外面響起聲音的時候，067剛剛洗完了最后一個碗，把所有碗放到柜子里，他擦干手來到護城所的大廳，一眼就看見剛才的菜販子，對方似乎很冷的樣子，站在護城所門口，全身都在打著顫，今天的體感溫度是28度，對方冷成這個樣子有點奇怪，067沒有說什么，他禮貌道：“你的推車正在院子里，請稍等，我把推車推出來?！?/br>
    067來到院子，木質推車上的菜早就被他搬運到廚房，他直接推著推車來到護城所大門口，把推車停在菜販面前，然后從兜里再掏出一個銅幣遞給菜販說：“我詢問過其他的菜販，租用推車的費用是三個銅幣，我只給了你兩個銅幣，還差一個，現在補上，請你收好，你的菜質量不錯，最后謝謝你的推車?！?/br>
    門口的菜販還在原地不動，067看著他：“這是你的錢，請你收好?！?/br>
    王十這才動了，他顫抖著伸出手接過那枚銅幣，他知道他死定了，所以在死之前這個護城隊想要他做什么都好，只希望他的順從能換來死的痛快。

    手里的銅幣被接過，067再次道謝，然后轉身往護城所里走去，碗已經清洗干凈，但他還得去協助審問工作。

    王十愣愣的看著護城隊的離去的背影，他心里有些恐慌，害怕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沖動之下開口問道：“你不殺了我嗎？”

    067轉身奇怪的看著他：“我為什么要殺你？”

    王十抖著唇：“我，我可是收了你的錢??！”

    067更奇怪了：“我從你那里買菜，你收取我的買菜錢，這是交易，你收我的錢理所應當?！?/br>
    “可，可你是護城隊??！我不應該收你的錢的！”

    067聽到這句話正色道：“治安法第二百八十三條：為謀取不當利益，給予公職人員以財物或有價值物品的，是行賄罪[1]，你的蔬菜總價值一個銀幣，如果你不收取我的銀幣，就構成行賄罪，將被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我接受了你的賄賂，也將觸犯治安法第二百八十五條受賄罪，請你謹記?！?/br>
    王十愣愣的看著他，最后067補充道：“如果有公職人員也就是護城隊員買東西強制不付錢，你可以到我們這里報案，我們絕對不容忍任何違法犯罪行為?！?/br>
    067：“請問你有報案的需求嗎？”

    王十僵硬搖頭。

    067：“謝謝你的推車?！?/br>
    說完067轉身走向護城所里面，王十叫住他：“等等大人，我，我現在該去哪兒？”

    067看向這個還在發抖的成年男人，他不太明白這個問題的意思，不過還是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或許你可以回家，多加一件衣服?！?/br>
    王十呆愣的站在原地，足足站了十幾分鐘，一陣微風拂來，他愣愣想到：‘回家，多加一件衣服’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陣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腦子里突然靈光一現，不會吧，難道這位大人是在關心他？不會吧，護城隊的大人怎么可能關心一個下等人？！

    腦子幾乎凝固，好半晌他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一件事情——這位面生的護城隊大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要懲罰他，甚至他還多給了他一個銅幣，就因為借用推車的錢沒給夠。

    等他拿著一個銅幣，手腳發軟推著推車走到拐角處的時候，他的妻兒涌了上來——

    “孩兒他爸，你回來了！是大人放你回來的嗎？嗚嗚嗚嗚，怎么樣，護城隊的大人說了什么？你還要再去護城隊嗎？你還會，還會——嗚嗚嗚——”

    “爸爸爸爸，你不要再去護城隊了！嗚嗚嗚嗚——”

    王十把掌心攤開露出里面的銅幣，他的臉上帶著一種迷幻的不真實的表情，他說：“不用再去了，那位大人說他在我這里買菜，給我錢理、所、應、當，他還說租用推車的錢少了，給我補了一個銅幣?！?/br>
    王十的妻子瞪大淚眼婆娑的眼睛：“這么說，你不用死了！”

    王十點頭：“應該是吧?！?/br>
    他的孩子們開心得哭又笑，一個孩子說：“爸爸，你遇到的這個護城隊大人真是個好人??！”

    王十一愣，他轉頭看了看護城隊的方向，好人嗎？

    .

    護城所監牢里，五九正在訓斥監牢里的犯人，他本來是打算直接審問的，不過很快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樹立威信的方法，有什么比當著新來護城隊的面審問犯人還能更加樹立自己威信的辦法呢？

    沒有了，這個世界上，武力固然是確認地位的強有力的工具，但有些時候殘忍比起強大的武力更加讓人懼怕，這是五九當了多年護城隊總結出來的經驗，想當年他在整個護城隊里不過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他的身板不算強壯，家境也不好，就連跟其他的護城隊說話都不大能說到一塊去兒。

    但是當他后來開始展露自己殘忍的一面之后，一切都變了，護城隊的隊員開始叫他五九哥，他也得到了金滿九的賞識，整個安塞和的下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

    雖然在來之前，新人逼著他記了什么狗屁三原則，第一條就是不能碰犯人，但是審問嘛，怎么可能不碰犯人，而且他說了在接下來的審問中會遵守，但是接下來這么多次的審問，他可沒說這次就要遵守啊。

    更何況，林六七不過是才從學校出來沒見過什么市面的學生仔，估計待會兒一見到模糊的血rou就得嚇得哇哇大叫，還什么三原則，肯定早就被拋到腦后，效果再好一點，說不定從此以后見著他五九都得繞道走了。

    五九在心里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不過為了防止新人阻止他的審問，又要讓新人正好看到血淋淋的一幕，他估算著護城隊的廚師洗碗的時間，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他獰笑著走向爺孫二人的牢房，可不能等新人來了再開始審問，就是要新人來的時候正好撞上血rou模糊的一幕，這樣才足夠震懾新人。

    拖著爺孫二人往刑訊室走去的路上，五九露出了殘忍的笑，他說：“你們倆真的不怎么走運，我已經三天沒有審問過犯人了，總感覺有點手生，不過你們放心，我還是會好好‘招待’你們的，絕對不讓你們的體驗比之前的那些人差?！?/br>
    被他壓著走的爺孫二人露出了恐懼的表情，他們在監牢里也待了好幾個月，自然是知道五九的審問意味著什么，極致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這之后就是死亡，五九的審問下八成的犯人都會死去，而他們一個本就體弱的老頭，一個瘦小的少年，還沒踏入刑訊室，等待他們的結果就已經清晰無比。

    少年哭道：“爺爺，爺爺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是我連累了你！”

    五九哈哈一笑：“對，都是你的錯，如果你不跪下說你們是冤枉的，今天我還想不起審問這回事，就算審問估計也輪不到你們身上，今天你們爺孫遭遇的這一切都是你的錯?！?/br>
    少爺臉色灰白，老者顫聲說：“不，不是你的錯，小五，都是爺爺沒用，都是爺爺的眼睛不好才讓我們進了這個地方，從頭到尾都是爺爺的錯??！”

    “哎呀哎呀，你們也別爭著認錯了，反正都快死了，我看你們到了地下再慢慢聊吧?！?/br>
    說著五九一腳踹開刑訊室，把兩個人押了進去，借著門外微弱燭光，他把兩個人綁在了椅子上，一邊說：“別急啊，等我點好燈，審問這就開始了?！?/br>
    五九找到了燈，掏出火石點燈，一邊興奮道：“雖然說審問都是有流程的，但是你們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第一件刑具都是由犯人自己決定，你們好好想想，第一件刑具你們想要哪一件呢？”

    “哦哦，忘了你們根本不知道刑具的名字，罷了，我先花點時間給你們介紹一下刑具吧?！?/br>
    燭光亮起，五九站起來露出詭異的笑容看向兩側的墻面，然后詭異的笑瞬間凝固，他怒吼一聲：“艸，刑具呢？怎么一件都沒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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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忘了，[1]借鑒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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