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福生順著李云佳的視線也看向姜明珠，神色憤怒，“明珠，我是你爸！養了你二十多年，你花了姜家多少錢？你現在攀上更高的枝了，你說不認就不認了？”

    李云佳面帶微笑，始終看著姜明珠，像是給了她足夠的信任，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可是，又不是易容術重現于世，哪有冒充一說，分明就是李家自己找的臺階下，只是……這樣一來，主動權看似掌握在了姜明珠手上，但實則，姜福生和李博文鬧得這么難看，她認了姜福生，就是在打李博文的臉面，日后她還怎么在李家立足？

    可若是不認……一個連養了自己二十幾年的父親都不認的人，能像她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這般溫柔善良么？

    姜明珠果然面露為難，李博文也皺起眉，這顯然不是他一開始的打算。

    但事已至此……

    姜明珠面上的神色微不可查地變了又變，她沉默了幾分鐘——可能也就僅僅幾秒鐘。

    她的聲音不大，可通過立麥剛好能讓臺下的人聽見，她嘴唇張合幾次。

    “對不起，爸……”

    姜楚楚有些詫異地揚起眉，這不是她認識的姜明珠啊。

    姜明珠收回看向臺下的目光，含淚轉向李博文，“對不起爸，不知道哪來的人打擾了您為我舉辦的生日宴，我真的很抱歉?！?/br>
    姜楚楚揚起的眉頭再次放平，是了，這才是她認識的姜明珠。

    姜明珠顯然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要遠大的前程。

    姜福生暴怒地想要沖上去，“姜明珠，你個不要臉的……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們一家都是白眼狼——”

    李云佳似乎早有所料，一點都沒意外，她沖賓客們歉意地笑笑，轉身輕描淡寫地說，“塞上他的嘴巴！”

    被塞了一塊餐巾布，姜福生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著，在空中胡亂踢著腿，這樣子看起來狼狽極了，甚至還有幾分滑稽可笑。

    李云佳嫌棄地揮揮手，“綁下去吧，一會兒交給警察——”

    “等等——”

    一個悅耳的女聲傳出，“你們興許是誤會了，我認識這位姜先生，不知李小姐能否給我這個薄面，讓我帶他下去？”

    姜楚楚！怎么哪里都有她？

    李云佳的面色一瞬間扭曲。

    “不知道姜小姐怎么會認識這位姜先生？”

    李云佳將兩個“姜”字都咬地很緊，意有所指，姜明珠脫身，姜楚楚倒送上門來了，不揭穿她落魄的境況都對不起自己忍受她的這股囂張勁兒。

    在場的人幾乎都沒見過姜楚楚。

    此刻好奇有之，驚艷有之，打量亦有之。

    溫九思不慌不忙地走上兩步，同姜楚楚并肩，面露警告。

    “李小姐，就當賣我一個面子?！?/br>
    溫九思一露面，看向姜楚楚的那些目光中大部分又帶了衡量之色——這是一個溫九思為她說話的女人。

    李云佳終于忍不住帶了惱恨，“我可以賣你面子，可她算什么！”

    溫九思連一絲停頓都不曾有，“她是我的未——”

    “好了！人你們快帶走吧！”

    這回換成李云佳截住溫九思的話，掉頭就走，不敢聽下去了。

    姜楚楚冷笑，真是自欺欺人。

    他們將姜福生帶到了休息艙。

    “楚楚，謝……”

    姜福生剛說話，姜楚楚就垂著眼打斷了他。

    “你別多想，我給你解圍，只不過是因為你太難堪了，我身體里那跟你一樣的一半血，令我也覺得難堪?！?/br>
    姜福生聽她這么說，面色也不太好，“沒有我這一半血，還真就沒有你?！?/br>
    “隨你怎么想，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苯⒅?，“你剛才說的那是怎么回事？什么控制權？”

    雖然還想不明白這里面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她直覺，袁呈的謀劃、姜明珠的突然回歸、宋初一的來京……可能都跟這有關系。

    姜福生回避了話題，“這……跟你沒關系，我不能告訴你?！?/br>
    “行，我不問，你就安生地呆在這里吧，等游輪靠岸，會有人送你出去?！?/br>
    姜楚楚自然不是放棄，而是她看見溫九思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多問。

    “等一下——”

    姜福生的臉一瞬間有些漲紅，

    “楚楚……你手上是不是還有錢？你現在也不缺錢，這筆錢給爸爸好不好？”

    姜楚楚停下腳步，回眸看他，船艙里的光線不太好，她漆黑的瞳孔仿佛將僅剩的光線全部吸收了進去。

    “你自己心里知道你這話有多無恥么？”

    姜福生連忙抓住她的手，像是將姜楚楚當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現在有靠山，吃穿不愁了，你拿著那些錢沒用——”

    溫九思的臉色陰沉下來，盯著他的手，可是姜楚楚沒說話，他便握緊了拳頭，站在原地，宛若神明最衷心的信徒，喜怒哀樂，一行一動，全都盡數交與她手。

    姜楚楚“撲哧”一聲，笑著搖搖頭。

    “你們是金錢交易才會有了我，那錢說穿了，是我存在不受歡迎的，赤裸裸的證明，我就是撕了、燒了，也不會給你?！?/br>
    姜福生盯了她好一會兒，突然松開了她，后退了一步開口。

    “你是不是怪我？”

    姜楚楚險些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

    姜福生突然緩緩低笑，那笑莫名有幾分滲人。

    “你剛出生的時候，我抱著你，你就那么小一團兒，連眼睛都睜不開，可是我還是激動的哭了?！?/br>
    “你是我的孩子啊，楚楚，爸爸不是不想疼你……你是爸爸的親生女兒啊，哪有父親會不愛孩子的？”

    “楚楚……”

    姜楚楚默然地聽著，沒有打斷姜福生。

    她原來也是這樣想的。

    這天下，哪有父母會不愛孩子。

    可是，她的祈盼，她的不信，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姜福生如出一轍的漠視和冷言冷語中，逐漸被消磨得一干二凈。

    但凡……但凡姜福生真的有如他所說的，對她有一丁點的疼惜，哪怕是一丁點……她可能都不會在每一個白晝與黑夜交替之中，暗自滋生著扭曲與偏執。

    如今，他說這樣的謊話，叫她怎么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