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燃坐在沙發上，低頭假裝在看書，想等她收拾好了，自己再去洗澡。

    沒想到會突然被程半梨點名，“小燃?！?/br>
    他“嗯”了聲，卻沒抬頭。

    “我給你買的睡衣你帶了嗎？”

    秦燃捏著書頁的手不自覺用力，留下褶皺，他依然低著頭，“沒有?！?/br>
    “好吧，”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落，“我還想看看，你穿這套睡衣什么樣子呢?！?/br>
    秦燃看著書上密密麻麻的字和公式，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好在這些內容他早已學過，不需要考前臨時抱佛腳。

    程半梨以為他真的需要復習，后來沒再和他說話。

    她進浴室吹干頭發，涂了從家里帶的身體乳和護發精油，就跑到床邊坐下，安安靜靜地玩手機，不再發出聲音了。

    因為她之前發的消息，攝影社的微信群差點炸了，全是各種問候的消息，還有兩個來自邵文清的未接電話。

    邵文清特意私聊問她：【你沒事吧？現在在哪兒？】

    程半梨：【沒事，我在朋友這里?！?/br>
    邵文清又向她道歉：【抱歉，剛才我手機在充電，沒及時看到你的消息?！?/br>
    程半梨：【沒事的?！?/br>
    邵文清：【那明天去連山拍楓葉，你還能來嗎？不能來的話也沒關系，我下周有空，可以陪你再過來拍一次?！?/br>
    程半梨：【沒關系，我住得不遠?！?/br>
    邵文清：【那早點休息，明天見?！?/br>
    程半梨：【好的?！?/br>
    之后她再三跟大家說了自己沒事，群里這陣風波才漸漸平息。

    秦燃放下一頁也沒翻過的書，起身走進浴室。

    結果剛推開浴室門，就被迎面而來的紫藤花香打了個措手不及。

    浴室封閉，仿佛還停留在她剛用完的時候，潮濕的熱氣翻卷，濃郁的紫藤花香從面前圍繞過來，將他整個人緊緊纏裹住。

    秦燃最聞不得這個味道，幾乎是瞬間就起了反應。

    沖了會兒溫水，身上越來越熱，冷白的肌膚泛起一層粉色。

    他只好把開關往左擰，水流的溫度驟然降下來。

    -

    洗完澡，擔心自己明天感冒，秦燃吹干頭發才走出浴室。

    本以為程半梨應該在床上玩手機，或者已經睡了，沒想到會在沙發上看到她。

    見他出來，程半梨放下手機，枕著手臂側躺進沙發里，解釋道：“沙發太短了，你睡著肯定不舒服。我睡沙發，你去睡床?！?/br>
    只不過沙發實在太短，她也只能稍微曲著腿睡。

    秦燃低眸看了眼沙發的寬度，絲毫不懷疑夜里她一翻身，就會從沙發上掉下來，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他皺起眉，“回床上睡?！?/br>
    “不要，你明天還要考試呢，趕緊去睡吧?！背贪肜姘驯蛔油侠死?，假裝要閉上眼睡覺，“幫我關下燈，晚安?！?/br>
    “程半梨，回床上睡?！彼穆曇敉钢膱猿?。

    她閉著眼說道：“我睡床的話，那你怎么辦？”

    那邊陷入沉默，偌大的房間一時安靜下來。

    半分鐘后，程半梨聽到他嗓音低緩地說了句：“床很大?！?/br>
    沙發上的人睜開眼，瞪圓眼睛望向他。

    秦燃剛觸碰到她驚訝的視線，就迅速移開，忍著羞恥感，很不自在地說出后半句，“兩個人也睡得下?！?/br>
    房間里的床確實很大，即便他們兩個睡在同一張床上，只要保持距離，也不會有任何肢體觸碰。

    程半梨坐起來，沒怎么考慮就答應了，反正她的本意只是不讓秦燃睡沙發，免得影響他考試發揮。

    兩個人一塊睡床就一塊睡吧，他們小時候又不是沒一起睡過。

    她抱著被子，踩上拖鞋回到床邊，把被子抱上床，擺在一邊。

    抬起頭正準備說話，卻看到秦燃紅透的臉，程半梨忍不住彎唇笑了，“小燃，你臉好紅啊，耳朵也是?！鄙踔辽倌甑难畚捕际菨窦t的，看上去脆弱而純情。

    皮膚冷白的人就是這樣，一有情緒就很容易顯色。

    秦燃不用碰也知道，身上的溫度肯定很燙。

    他轉過身，假裝在看窗外的夜景，“快睡?！?/br>
    “好，我睡了?！背贪肜娴诺敉闲?，鉆進剛才的被窩里，只有腦袋露在外面，“可以關燈了?！?/br>
    “嗯?！?/br>
    秦燃關上屋里的燈，落地窗外透進來微光，房間變成藍黑色，勉強可以視物。

    他從另一側上了床。

    程半梨感覺到右邊的位置凹陷下去，抓著被子的手緊了緊。

    秦燃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沒發出半點聲音，也沒有任何動作，存在感降到最低。

    程半梨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氣。

    漸漸地，她就徹底放開了，想翻身就翻身。

    畢竟他們兩個中間隔著的距離都能再睡下一個人，并不算挨得很近。

    程半梨在車上睡過短短的一覺，這會兒還不困。

    她估摸著秦燃應該沒這么快睡著，黑暗中，她用氣聲小聲問：“小燃，你睡著了嗎？”

    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他們一起躲在被子里，逃避著某個恐怖的惡魔。

    秦燃頓了頓才答：“沒?！?/br>
    “明天就要決賽了，你緊不緊張？”

    “還好?！甭曇粲悬c啞。

    其實他現在很緊張，心跳不整齊，氣息不勻。但不是因為明天的考試，是因為別的。

    “別擔心，你這么厲害，考試肯定沒問題的?！?/br>
    “嗯?！?/br>
    “我們都好久沒有一起睡覺了，上次一起睡還是小時候?！?/br>
    “……嗯?！?/br>
    “小燃，”程半梨的語氣忽然變得認真，“我是不是從來沒跟你說過，我一直都覺得你很可靠?！?/br>
    秦燃控制著自己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視線直直望向天花板。

    聽到這句話，他眼睫輕顫，空咽了下，“為什么？”

    “因為你總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很冷靜，也很理智，”程半梨回想起自己上次住院時的情景，“那天我肚子疼，坐在椅子上，看著你忙來忙去地幫我掛號，取化驗單。我疼得說不出話，也是你幫我跟醫生溝通，條理清晰，把我都吃了什么說得很清楚。那個時候我忽然覺得，有你真好?！?/br>
    “還有今天晚上，我一說遇到事情，大半夜的你立刻就趕過來了。當時我嚇得頭皮發麻，完全沒辦法思考，也是你教我躲在衛生間，讓我安全地等到你來?！?/br>
    “很奇怪，今天抱著你的時候，我突然就沒那么害怕了?！?/br>
    秦燃那邊一直沉默。

    程半梨轉頭去看，夜色中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你在聽嗎？”

    “在?！彼苷J真地回答，沒有敷衍。

    于是程半梨繼續說：“我有的時候會覺得，你這么可靠又溫柔，一點都不像弟弟，而是像……”說到這里毫無征兆地停下，有些突兀。

    秦燃舔了舔唇，望著天花板，下意識問出來，“像什么？”

    他的心快速跳了跳，屏住呼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可等了半天，等來的卻是她的一句：“像mama一樣?！?/br>
    “……”

    秦燃剛升起的期待頓時被冷水撲滅。

    第19章 羊毛氈、游戲

    秦燃無聲地嘆了口氣,覺得無奈失落，同時又忍不住想笑。

    也只有她才會有這么奇怪的腦回路。

    他低聲催促：“快睡覺?！?/br>
    “你困了嗎？”

    “嗯?！?/br>
    “那晚安小燃?！?/br>
    “……晚安?！?/br>
    少女沒再開口，床的另一邊安靜下來。

    秦燃以為程半梨睡著了，其實她抓緊被子,在黑暗中一直睜著眼。

    心跳得飛快,嗓子有點干,很奇怪的反應。

    剛才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是因為被差點說出口的那個稱呼嚇了一跳。

    幸好她及時反應過來,趕緊剎住車，把到嘴邊的稱呼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