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頁
“鬼城怕是已與皇城相通,時間的流轉也同外面一樣?!泵C冼望著那面圓鏡,眉宇間的憂色顯得愈發凝重,“皇城怕是已經出事了?!?/br> 他的右手拂過鏡面,隨著他口中念念有詞,鏡面上方漸漸暈開了層漣漪…… “咳咳?!睂幓该H坏爻砗笸?,熟悉的光暈再次在他眼前氤氳成了另一段景。案幾前坐著一位僧人,樸素的灰色百衲衣,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正攥握成了拳,抵在削薄的唇前,發出陣陣咳嗽聲。暖黃的日光透過案幾前的窗欞在泛黃的紙頁上留下一片斑駁。 “吱呀”,暖閣的門輕輕打開了,佝僂的老仆端著藥罐緩步走了進來,苦澀的藥味頓時在屋中彌漫開來,令寧桓不禁皺了皺鼻子。老仆用低啞的嗓音輕聲喚道:“公子,是該用藥了?!?/br> 案幾前的僧人抬起了頭,目光緩緩地望向窗外:“院內的杏花開得如何了?”他開口道,久不說話的聲帶使他的嗓音中帶著些許沙啞。寧桓望著他的臉,心中兀然一顫,眼前的僧人是那位剃了發的白衣書生。只是他身形消瘦、面色蒼白,額前多了些許淺淺的皺紋。 老仆沉默了些許,將藥置于了桌上,緩聲道:“公子,您忘了,咱們的后院沒有杏花?!?/br> 僧人的表情微微一怔,半晌才晃過了神:“是啊,我忘了,皇宮的后院哪有什么杏花?!?/br> 老仆的臉上微微動容:“公子若是喜歡,我明日便托人送一株杏樹苗進宮,就種在后院?!?/br> 枯葉卡在窗欞處,被風得“簌簌”作響。僧人望著窗外蕭索的寒意,搖了搖頭低聲道:“不必了?!?/br> 老仆人執意要為他病重的主人在院內種上了一株杏花樹,“花開了,病也好的快些……”他求了許多人,磕了很多頭,終于有人應下了,送給他一株快死的杏樹苗。僧人終等不來杏花盛開的那一日,他的身體早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病了,快死了。只是,還是他還是有點不甘心,他還想著,在臨死前能最后再看他一眼…… “你看見了什么?”虛空出了聲,打斷了寧桓放空的思緒。 寧桓一愣,轉頭望向虛空,只聽虛空道:“這是‘門’,是兩道時空的間隙,能透過鏡像見到過去發生的景象?!彼姷綄幓敢荒樏H坏赝?,忽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腦袋,招呼了一聲道:“走了?!睂幓敢徽?,恍然地點了點頭。 穿過了鏡像后的那片時空,重回皇宮的那處院落。 “大人,您可是回來了!”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邊響起,角落里蹲坐著一個紙人。銀川候在此處也不知多久了,她見到肅冼,神色緊張地道,“京城里出事了!” 此時,皇城上方的天幕正被層遮天蔽日的黑霧籠罩,鬼城的影子與皇宮完全重合。電閃雷鳴,天際處泛著詭異的紅光,轟隆的干雷聲如巨獸在咆哮。 肅冼的心頓時一沉,他望著空空蕩蕩的皇宮,一字一頓地問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 皇帝失蹤,煉獄的景象逐與鬼城中的海市蜃樓相疊。烈焰燃盡后的殘垣斷壁,街上漫無目的游走的活尸,血腥味彌漫在整座城的上方…… “我爹娘?!睂幓负龅氐?,他望著眾人開口道,“我得回家一趟?!?/br> “不行!”肅冼擰著眉果斷拒絕了寧桓。 寧桓垂于兩側的雙手緩緩攥緊了拳,朝著肅冼的方向緩緩后退了一步,他語氣堅定地道:“我要回家?!?/br> “寧桓!”肅冼氣急敗壞地在他身后喊道。他緊蹙著眉望著寧桓那不見回頭的人影,低罵了一聲,將背上昏迷的汪振寧交給了一旁的虛空,自己追了上去。 寧桓喘著氣,千辛萬苦終于繞過了那群活尸來到了寧府前。寧府外一片寂靜,“寧伯!”寧桓用手重重地拍打著門,半晌也不見人理會。眉宇間的焦慮之色愈來愈重,他望著眼外墻,直接徒手翻身進了寧府。 外墻之下,一個面色蒼白的活尸正朝著寧桓走來?!皩幭??!睂幓刚J出了那張臉,那活尸聽到人聲,猛地回頭朝著寧桓發出了一聲怪物般的嘶吼,兩側尖利的獠牙露出了唇外。 “寧喜?”寧桓的刀抵在胸前,他戒備地緩緩退了一步,復又喊了一遍寧喜的名字。此時活尸的動作停了下,他的眼中逐漸恢復了一絲清明。他看著寧桓,渙散的眸光重復焦距,唇角微動,喉間發出了一陣“咯咯”的響,清明與渾濁在他眼神中不斷交換,他艱難地開口道:“少爺,快跑!” 第81章 “寧喜……” 寧桓繃直的的背脊抵著墻角,他望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暴起的青色經絡自寧喜的脖頸處慢慢延伸至雙鬢兩處,雙足宛如被釘在了地上,只有喉間痛苦地發出了低聲的嗚咽。 “寧喜?!睂幓竼玖艘宦?,他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寧喜的反應,側過身,腳步緩緩地離開了墻角,朝著寧喜慢慢靠近。寧喜望著寧桓,口中像動物般喘著粗氣,那雙渾濁的眼睛雖可怖,可帶著尖長指甲的手卻始終安靜地垂于兩側。 就在寧桓以為已經安慰下尸化了的寧喜時,他僵硬的四肢忽然猛地抽搐了下,寧喜抬起了頭,冒出血光的雙眸直直地逼上寧桓的視線,口中發出了一聲似野獸般的嘶吼,毫無預兆地朝著寧桓處撲了過來。 疾風擦過寧桓的耳尖,在他急促的呼吸聲中,“砰”的一聲,身后的東西應聲而倒。寧桓僵直的身體轉向身后,在他驚愕的目光下,寧喜正與一具不知何時出現的活尸廝打在了一起。他亂發遮掩下那雙眼睛帶著濃重的殺意,狠戾地似乎想將寧桓生吞活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