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他定然不會記得了 我忽然掙扎了一番,奈何耳朵便是兔子的要害,一雙耳朵被拎住,我再怎么掙扎也是徒勞鳳凰捏著我耳朵的手越來越緊,我不免懷疑這耳朵會被他活生生地拽下來 尊上,這兔子真可愛,能給奴下嗎?奴下馴了它做個妖寵女妖攀著鳳凰的手臂向他討要,我一時間覺著就算給這女妖養著也比讓鳳凰看一眼要好上許多,它的眼睛真是水靈女妖忽然大驚失色地掩住口,趴下連連磕頭,尊上息怒,尊上息怒,奴下不是故意要說'水'字的,奴下奴下只是一時昏頭 鳳凰臉色yīn沉地看了看她,我這才驚覺他的眼睛根本不是黑的,而是很深很深的血紅色,紅到若非這般接近竟錯以為是黑的,我突然害怕起來,怕到竟要失口驚叫出聲。他突然嘴角一挑,妖寵?有些東西,并非你想馴便能馴服得來的。你真心養它,卻難保它哪日不會反撲于你 不過是只兔子罷了,何況它這么乖順,不是猛虎,如何會傷到人?那女妖戰戰兢兢地說。 乖順?鳳凰提著我的耳朵將我又拎進了幾分,那眼神壓得我呼不出氣,胸肺被悶得似乎要炸開了。我忽然驚覺眼前是我的殺父仇人,而我不但救活了他,如今竟還反復流連直到現在被他捏在掌心嘲弄! 我一時間心中紛亂,一抬頭張口便住他近在咫尺的眉心。 ??!女妖驚呼出聲。 鳳凰一把將我大力地拎開,丟在一旁,冷冷地從唇角吐出一口氣息,料峭凜冽,未必猛虎才傷人,兔子咬人才叫人心寒,不是嗎? 我方才被他捏著,因而使出的力氣并不大,只不過要破了他眉間一點皮,一滴妖艷的血色順著他挺拔的鼻梁緩緩流下,溫柔地停在了鼻尖上。我怔怔地看著,竟想起了那把柳葉冰刃,想起了嫁裙上大朵大朵開出的花朵,想起了他絕望的最后一眼我一時間神志不清,竟忘記了要逃,忘了怎么逃,忘了應該逃去哪里 他亦不伸手去擦那滴血漬,任憑它停駐在鼻尖,僅是微微垂著眼看著被擲在地上的láng狽的我,突然笑了一下。 一殿妖魔包括他身旁的兩個女妖,都嚇得匍匐在地,不敢抬頭,這兔子該死!罪該萬死!是我等小妖失失職職,漏網放放放它進來 兔子,就該去毛去皮,抽筋剜骨,放于火上烹飪。他抬頭環視了一下大殿,緩緩道,上貨架! 是是幾個妖魔連個是字結巴成幾段,踉踉蹌蹌地爬起爬起身,片刻后就架好了一團熊熊篝火,柴薪在其中畢剝叫囂,熱辣辣的火舌直往上舔。 這凡俗之火豈不玷污了這兔子?他重新拎起我的雙耳并未使力,卻讓我全身血脈瞬間逆流,上三昧真火 我一抖。 須臾,有妖魔報,稟尊上,三昧真火已架好了。 鳳凰緩緩一點頭,那滴血終于滑落鼻尖,掉在了地上。他利落地伸手一揚,將我擲入火中,沒有一絲一毫猶豫,殺伐果斷。 火光頃刻間將我吞噬,熱làng灼人,我閉上眼卻在下一刻落入一個濕潤的包圍中。 魘shòu!有小鬼驚呼,天帝的魘shòu! 我睜開眼,只見那梅花魘shòu張口噙著我,閃電一般劃過大殿,幾個跳躍便向外飛去。虧我還以為將這尾巴甩開了,不想它竟偷偷跟著呢。 快!快抓住它! 不能讓它逃了! 一陣混亂之中,我回首望去,只看見一團火光模糊一片。 第二十二章愛恨幡然 小魚仙倌坐在g沿,正低頭給我手腕上藥,他托著我的手臂,忽然將我的衣袖擼至肩頭,我的整條手臂霎時毫無遮掩地bào露在他眼下。我一恥郝然,要褪下袖口,卻被他使勁抓住動彈不得。 被他這般一捉,臂上傷痛猛地襲了上來,我倒吸一口氣,嘶 從來不知道小魚仙倌亦有粗bào的一面,我難免一愣。他卻不抬頭,兩眼看著我被三昧真火燎傷而縱橫jiāo錯的傷痕。他眉宇一沉,嘴角緊抿,給我上藥也不似過去那般溫柔,倒像是報仇一般,用藥膏狠狠地一下一下刮過那些燒傷處,疼得我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卻不敢吭聲氣,只好qiáng自忍著。 他生硬地給我上好藥后,面色越發差了,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什么,卻終是什么也沒有說出口,扭頭便往外走。 在我意識到時,我已疾走幾步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小魚仙倌我喚了他一聲,卻不知如何繼續,亦不知道自己拉住他想要說什么。 他頭也不回地僵直著背,冷冷道:不要說了,什么也不要對我說。半晌后,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輕得像一片過眼的云,有些事qíng,還是不知道為好。越清晰越受傷 他垂目看了看我攥著他衣袖的手,似乎在猶豫什么,最終淡淡地道:放開我吧。 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是依言放開了他的袖擺,許久后,他卻不走。我默默轉身回房,剛走兩步,便聽到身后一陣輕風,是他回身抱住了我,覓兒 我怔然,只聽到他的胸口中隆隆作響,覓兒,不要再讓我看你的背影了,好嗎?我在等你回頭,一直在等你回頭,你知不知道呢?我說服自己,只要我縱容你放任你,只要我日日睜一眼閉一眼地自欺欺人,只要這些能讓你開心,能讓你的身體好起來,你便總有一日會看見我的好、看見我對你的qíng??墒?,為什么你從不回頭呢?為什么你寧愿被他用三昧真火焚燒也不愿意來尋我的懷抱? 他看著我,眼中黯淡無光,似乎萬念俱灰,時至今日,你還愛著他嗎? 我慌亂地推開他,你說什么?什么愛,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他!我恨他,我是恨他的!我忽然感覺渾身一陣寒冷,從骨頭里生出的寒涼,我抱緊手臂想要給自己一點溫暖,我只是中了降頭術,你怎么不明白呢? 降頭術?降頭術我亦中了你的降頭術,為何你卻不來解?他垂頭凄然一笑,你能放開我,我卻永遠放不開你 我看著窗外的去絮分開合攏,合攏分開,心中一時空dòng得像被掏去了心肺一般。 我什么都不明白 自從這次火中逃生后,我很長時間都沒有再去魔界,我怕看見他,也怕他看見我。我也總是避著小魚仙倌,不忍看他,亦不忍他看我。 每日里,我只是喂喂魘shòu,種種花糙,數著小魚仙倌帶給我的凡人祈愿條,下界布施一下雨水。有時想想,凡人有了愁苦便向神仙許愿,神仙若有煩惱又向誰許愿呢? 自然是向天帝陛下許愿!水神若有什么愿望,天帝陛下一定會不遺余力地替仙上達成!離珠一臉崇拜地說起小魚仙倌。 我瞪了瞪她。 仙上莫要瞪我。離珠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天帝陛下這么多年對仙上如何,別人不知,仙上自己難道還不知嗎?看她大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架勢,我正在岔開話題,卻聽她脫口道,聽聞鳥族的首領近些日子便要定親了,仙上什么時候和天帝陛下完婚? 我心下一沉,和誰定親?自己亦是明知故問,卻不知為何仍存了一絲僥幸 離珠尷尬地一咳,答非所問道:當年,這穗禾公主似乎還和彥佑君有過一段不清的淵源,聽聞彥佑君便是因為她而被貶下界為妖的 看她那閃躲的模樣,我再也無心聽這些八卦傳言。心中忽地一攪一擰,十分難過。 長芳主說:錦覓,你莫不是愛上那火神了? 撲哧君說:美人,你不會是被牽錯紅線看上他了吧? 小魚仙倌說:時至今日,你還愛著他嗎? 怎么會?怎么可能呢?我怎么會愛上了自己的殺父仇人?!怎么可以!我一時間惶恐至極不行,我要再見他一次!我要確認,我要證明,證明給我自己看! 當夜,小魚仙倌赴西天與燃燈古佛論經。我再次潛入幽冥之中。 看見鳳凰時,他似乎有些醉了,腳步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踉蹌,正走在回寢宮的路上,有兩個女妖上前要攙扶他,皆被他推開了。他拿著一只玉壺對著壺嘴飲了一口,似乎對那酒并不滿意,將玉壺一擲在地,壺身觸地即碎,發出清脆持聲響,嚇得周遭侍從皆一下跪倒在地。 我不是說要桂花酒嗎?他看了看一地的魑魅魍魎,都起來吧,去給我拿桂花酒來。 是是可昌,尊上,這就是桂花酒呀,冥府中最好的桂花釀一個女妖壯了壯膽子,困惑地說出實言。 嗯?鳳凰看向她,位了一個長長的尾音。那女妖便不敢再辯駁,只道:奴下這就去拿桂花酒。 鳳凰方才回身步入寢殿。少頃后,我化成水汽亦步亦趨地跟了進去。 寢殿里,他已衣帶未解、羅靴未脫地閉眼躺倒在重紗幔帳的g榻之上,一根白玉鑲金的發簪掉落在地,錦被上鋪滿了散開的烏絲,似流水般沿著g沿滑落些許。他的一只手亦滑落在g畔,虛虛地攏著,想抓住什么似的握了兩下,終是無力地滑下,長指蒼白。 我驀地想伸手握住那只手剛化出身形,卻聽到門外有低低的衣擺摩挲聲,慌亂之中不知化了個什么藏于幾上果盤之中。 兩個女妖侍從端了壺酒進來,想是重新準備的桂花釀,輕手輕腳放在桌上后,看了看鳳凰凌亂地臥在g上,似乎想替他蓋上被子,躊躇了一番,卻終是沒那個膽量。 她們正躡手躡腳出門去,其中一個女妖卻一眼瞥過我藏身的果盤,立即面色大驚,伸手拽了拽另一女妖的袖擺。 那女妖隨即回身,看了一眼后亦面上失色,立刻眼疾手快地伸手過來??茨欠较蚰蔷故菦_著我鉗過來的? 正在此時,榻上的鳳凰翻了個身,兩個妖侍嚇得忘了手上動作,努了努嘴快速撤出了廂房。 掩門時聽得一個女妖低聲對另一個道:竟然是顆葡萄竟然有人不要命地敢將葡萄放入尊上房中到如今竟還有人不知道尊上最厭惡的果子明日便是此人明日便是此人魂斷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