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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攜了我的手,豪邁道:走走走,小仙這就帶你找樂子去! 有勞了。我拱了拱手,整整發冠,一派瀟灑跟著土地仙出門去。 我來凡間這小半月,潤玉仙倌夜里當值,白日里除卻小睡片刻,大部分時間倒陪著我下棋cao琴談詩論經,照顧得十分妥貼周全。然則,太過周全亦有太過周全的壞處,日日不出這一方庭院倒叫我錯生出仍被幽在水鏡之中的錯覺,只不過是挪了個地方而已。 小魚仙倌溫言與我道:凡塵之中多穢物,若玷染了錦覓仙子清靜仙元。潤玉萬死也難辭其咎。 玷染我吧!且玷染我吧!只要能出去耍玩耍玩。任憑心中一派吶喊,在小魚仙倌清水樣誠懇的目光下終是化作一句,潤玉仙倌說的是。 近幾日,小魚仙倌卻不知得了什么公差繁忙得緊,白日里也不得空閑來陪我下盤棋,只好托那風水小土地來照拂我。土地仙恭恭敬敬領了大殿的旨意,日日拎了土特產上門孝敬我,什么鴨頭頸、醬板鴨、桂花鴨、鹽水鴨我誠然講究吃食,然則和那鳥族的鴨子無甚大仇,便勸那小土地換些東西,小土地卻一臉不能茍同的樣子,陵光公子不知,下酒菜中的極品便是鴨子,瞇上一口小huáng酒,嚼上兩口桂花鴨,人生足矣足矣! 這小土地嗜酒,酒量卻不甚好,每每喝不過十來壇子,舌頭便大了起來,偏生那話不減反多,竹筒倒豆子一般,葷段子一個接一個。 我亦嘗了嘗那小huáng酒,難喝得緊,不知這小土地怎生喝得這般樂。實在看不過他如此作踐自己,我特特用院中桂花釀了些酒與他,盤算著順便將他放倒,只是這小土地才喝上不過一壺桂花釀便開始兩眼渙散,有問必答,可嘆可嘆,我若喝上二十幾壇子靈臺也未必見得有半點混沌,過去水鏡里的jīng靈最怵與我喝酒,以致我若想喝個酒都尋不著伴,所謂高處不勝寒。 今日本想將小土地放倒后,我好出去見識見識,豈知他一派熱qíng要親自帶我去,我以為甚好。 且說這土地仙趁著酒勁帶著我七拐八彎繞到了一個小鋪面跟前,這鋪面左右看著不過是個賣布匹的小店,入得店后,土地仙開口沖那掌柜問道:不知這里可有新鮮的魚兒賣? 那掌柜被一口酒氣熏得七葷八素,好容易穩住心神將我們兩個上上下下仔細一番打量,道:兩位公子且隨我來。 我甚是莫名,隨著進了這小店后院又下了幾層階梯,入了個地下室,方才發現別有dòng天,這地下室中燈火通明,齊齊擺了不下二十張四方桌子,每張臺子上坐了四個人,面前碼著一溜兒小豆腐塊作冥思苦想狀,邊上亦有三兩觀戰之人。 籌碼大、高手多,要賭便需得到這地下賭肆方盡興。土地仙在我耳旁道,之后向那掌柜要了副麻將,就是那豆腐塊,將規則大致與我順了一遍后,便拉了兩個凡人湊上一桌正式開局。 兩個時辰后,我與土地仙被那賭肆的護院給轟回了大街上。這位公子,我們做的是小本買賣,招架不起您這樣的高人折騰,還請您莫要再來砸場子了。末了,那掌柜還朝我拜了三拜。 身旁小土地仙滿目崇拜將我一望,陵光公子好手氣!好賭技!陵光公子真身莫不竟是財神關二爺?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那顆紅得堪比棗子的關二爺,再比照比照自己這面白無須的模樣,著實打不著邊。麻將這個東西,無趣得緊,所謂對壘要有贏有輸方才湊趣,好比和小魚仙倌對弈,他吃我三五子,我吞他五六子,輪番輸贏計較才有意趣,哪似這麻將,我聽什么牌便能摸得什么牌,場場都胡,除了贏些沉甸甸的huáng白之物,確實無甚意趣,罷了罷了。 我拍了拍衣擺意興闌珊走在前頭,小土地用個布褡褳扛了我贏的那些個huáng白物什晃晃悠悠跟在后面。 既試過了賭,便不妨再將土地仙說的那人生四大樂事最后一項也順道體會體會。 土地仙領我上了個喚作萬樓的所在,迎面便是一股子駭人的脂粉味直沖天靈蓋,將將暈了片刻,一個上了些年歲抹得花紅柳綠的女子已然一手一個挽住了我和土地仙,喲,瞧瞧這二位俊俏公子,快請進快請進!不知二位可有相熟的姑娘? 土地仙尚且暈著酒,又走了不少路,哧呼呼喘著將那布褡褳隨手往桌上一撂,灌了口茶水道:且把你們這兒的頭牌叫來。 那女子眼光在那布褡褳敞著的一角順了一遭,立馬直了,尖細了個嗓門往樓上喊道:牡丹!月桂!有貴客! 一個大閃子直劈天靈蓋,我直了直眼,牡丹長芳主?! 我拽了小土地奪門而出,一氣狂奔,不曉得跑了多遠,沒見著有人駕著花朵來拿我方才喘著氣停了下來。 多虧我反應靈敏!若給長芳主再擒回去可不知要怎生責罰我,萬幸萬幸! 陵光公子這是做甚?小土地不明就里,愣頭愣腦問我,不待我開口,他卻一拍后腦勺,恍然大悟道:小仙疏忽,小仙疏忽,小仙竟忘了陵光公子的喜好,理當自罰! 噯?我有甚喜好? 小土地不由分說領了我拍門入了個叫作南樓小館的地方,門口小園載jú種桃,尚且雅致,越往里走便越覺著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不對在什么地方,直到土地仙甚豪邁地擲了幾個huáng澄澄的東西,一左一右兩個衣著花哨的白嫩男子向我偎來,我方才覺察出這不對處究竟不對在哪里。 是了!放眼望去,這南樓小館中兩兩相抱相擁的無不是男子與男子。 原來是個斷袖集中雙修之處。 這兩個小倌,陵光公子看看可還滿意否?土地仙樂呵呵瞇fèng了眼,倚在一旁太師椅上吃茶,聽那舌頭打結的音,顯是還醉著。 我gāngān咽了口唾沫,道:很滿意。 既來之,則安之。 定了定神,我卻不知接下來該怎么辦,若叫人小瞧笑我沒見過世面可不甚好。我轉頭朝隔壁簾子里瞧了瞧,但見一個ròu墩子模樣的男人執了把收攏的折扇一把挑起懷里小倌的下巴,涎笑道:鶯歌,讓爺好好疼疼你! 曉得了! 只是,我手邊沒有折扇這卻如何是好?若憑空變把扇子怕是要嚇壞一gān凡人,是以,我順手取了面前案幾上的一雙筷子,將右手邊攀著我臂膀的小倌下巴輕輕一抬,扯了個笑顏,運了氣正準備說那一番現學現賣的詞,豈知身旁小倌弱弱一抬頭,眼光卻直愣愣往我身后飚了去,且羨且慕且驚且艷。 錦覓?! 我回頭,但見鳳凰站在門口,青衣皂靴,面上表qíng超出六界不在輪回,很是奧妙。 我朝他笑了笑,甚巧,二殿下也來找樂子? 第二十一章 我朝他笑了笑,甚巧,二殿下也來找樂子? 找樂子?!鳳凰水波不興將我的話重復了一遍,一股小涼風颼颼刮過我的后頸,我是來找你的。 大廳中一gān凡人不知中了什么邪術,個個目瞪口呆望著鳳凰,幾分癡呆相,隔壁簾子里的ròu墩子吸了口唾沫道:極品啊極品!驚為天人! 噯?我一驚,沒想到如今這凡塵市井之中亦有高人深藏不露,一眼就能看出鳳凰是天人,之前倒小瞧了這ròu墩子。 我現下半扭著脖頸與鳳凰說話,有些吃力,正準備換個姿勢,卻見鳳凰雙目yīn沉盯著我的左手,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唔,難怪我說怎的手酸得緊,原來是舉筷子挑那小倌下巴舉的。 鳳凰眸色一變,筷子隨之啪啦一聲落在地上,瞬間起火,片刻間灰飛煙滅。那原本挨近我的兩個小倌衣擺也突地起了火,嚇得二人一躍而起,許是想找杯水滅火,措手不及間卻錯端了幾案上的水酒,一杯下去火勢更旺。 紗簾、木椅、竹桌但凡可燃之物片刻之中陸續憑空噼里啪啦起火,大廳中一gān凡人這才反應過來,走水了!起火啦!快!快逃命! 在一片火海之中,隔了抱頭鼠竄大呼小叫的人群,鳳凰盯著我,眼中一片跳躍的火焰,倒叫人分辨不出是這灼灼烈焰倒映入了鳳凰的眼瞳,還是鳳凰的眼瞳點燃了這一片熾熱火海。 除卻鳳凰,這廳中只余我和土地仙沒有動彈,我不動,是因著這火不過是把普通的火尚且傷不著我,何況鳳凰那眼神正攝著我叫我不敢動彈,土地仙不動,是儼然會周公去了,不過,我以為他這般半瞇了眼裝睡實在裝得不甚地道。 那火躥得倒快,頃刻間,整座小樓便被蔓延的火苗吞噬其中。鳳凰總算有所動作,飛身將我擒出火海,后面土地仙跟著邊追邊喊:二殿下且慢些飛,且慢些! 妖怪!有妖怪!兩個凡人抱了頭瑟瑟發抖。 鳳凰將將把我在一片竹林外放下,就見頭頂驟然烏云密布,轟隆隆滾過一陣悶雷后,瓢潑大雨傾盆而下,不遠處的小倌館在一陣及時雨滋潤下,火勢漸滅。 一位仙人足尖踏了片竹葉幽幽然自天而降,墨發半披,衣著淡雅,眉宇間一片安詳之態,仙齡難辨。 今日若非小神日游偶至此處,火神莫非竟yù縱火燒了那小樓之中百余條生靈?雖無鳳凰的身量,這仙人審視責備的目光卻頗是有幾分威嚴,上蒼有好生之德,螻蟻尚且偷生,修行根本乃是為救蒼生于水火之中,火神這般違背仙道下狠手,這萬余年的道行算是白參了! 鳳凰垂目,發梢一滴沒被屏去的雨滴順勢而下,滑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水花,水神教訓的是。旭鳳知錯。 我追隨了鳳凰百余年,何曾見過他這般魂不守舍低頭認錯,不免納罕。然則,瞧鳳凰適才在南樓小館之中那恨不得將我扒皮抽骨的神qíng,想來他此番怒火應是沖著我來的。 是以,我攏手對那水神作了個揖,自覺道:水神這廂有禮?;鹕襁m才本預備將在下給焚了,不想卻失了準頭,將火苗子點錯了地方。因此,也不全怨二殿下。 雖然我不甚清楚鳳凰為何生氣,然則他從來喜怒無常,發火自然也無需緣由,也怨我這靶子當時沒站個好位置乖乖讓他點火,這才連累了其他人,我錦覓仙術雖不高,仙品還是不錯的。再則,聽說如今欠債的才是主子,我那三百年修行可還沒到手,千萬要哄得他開心才是。 鳳凰抬頭,眼中一番神色掙扎,道:焚你?倒不若焚了我自己一副凄凄然的模樣,倒像適才被燒的是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