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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的手臂一放下來,就有一股暗紅的血水順著鎖骨淌了下來,直接經過大臂上起伏的肌rou輪廓流到了紅雀的手上,紅雀似乎被那暗紅的顏色刺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指摸向三五扭曲的肘部時,忽然覺得手中的小臂掙動了一下,紅雀下意識地用力一握,就聽見一聲壓抑著的悶哼在耳邊響起。 紅雀抬起頭,正對上三五慢慢睜開的眼睛,那緊皺的眉頭旁淌下一滴汗珠,那雙眼就這樣無神地盯著自己,他動了動干涸的嘴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三五哥……你……你醒了?” 三五沒有回應,只是睜著眼睛,仿佛看不見自己般沒有任何反應,只有那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顯示出他已經醒了,正在極力忍耐著什么。紅雀知道這山莊的手段有多么的磨人,也知道三五在這里待了多久,從自己失去三五的消息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一個月……紅雀不敢想下去了,別說一個月了,便是十天,在暮云山莊的手段下即便是影衛都會瘋掉的。 紅雀看了看三五,又看了看他還沒正回去的手臂,閉上了眼睛……這下,算是再也下不去手了。 然而這個地方七拐八繞,沒法指望自己的屬下們過來了。其實可以自己先出去,帶上最好的醫師進來,不過自己來回雖快,但在這狹長的地道里,等他們趕來還不知要等多久……若是自己直接將他背出去,那這手骨是必須得正回去的,不然只會傷的更多。 再說,這骨不管是誰正,都是一樣的疼。自己做什么自欺欺人呢……紅雀理了理越來越亂的思緒,忍不住又回想起了以前。 三五……三五他不怕疼的,他說過他不怕疼的。就在自己當年頂撞了霽閣閣主,連累三五替自己受了二百杖刑后,自己看著三五身上的傷差點氣哭出來,而三五卻只是揉著自己的腦袋,笑了笑說,沒事,他不怕疼。 想到這,紅雀的眼眶又酸澀了幾分。 “三五……你忍一下,一下就好?!?/br> 紅雀的手再次覆上了三五的肘部,許是對方聽懂了自己的話,這次三五沒再做出掙脫的動作,紅雀找好位置剛要用力,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手開口道:“三五……你……疼就出聲,你跟我說過的,若是疼的受不住了,喊出來就會好受很多?!?/br> 紅雀看了看三五裂開的嘴角和下頜一大片的血跡,放棄了讓他咬著什么的想法。 說完,紅雀深吸一口氣,極其利落地咔啦兩下將整條手臂復了位,這才松了一口氣,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經被汗水浸濕的外袍。 三五陷在昏沉的意識里已經許久了,四周仿佛都是黑漆漆的麻絮,看不清也理不順,也摸不出個形狀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過了多久,那一團團黑絮之外時不時地傳進來些什么聲響,先是隱隱約約的人聲,再是一連串的鐵鏈撞擊聲,離自己越來越近。 刺耳的金屬音從遙遠的外界傳來,被那黑絮一擋,再聽上去已經不是十分真切了。 三五很累,似乎疲倦到了極點,潛意識中他并不想被那聲音吵醒,然而就在他準備再次沉入黑絮深處之時,忽然就感受到了一絲極為溫暖的氣息,那與眾不同的熟悉感反而令他覺得陌生,仿佛是這片無邊無際的虛空中唯一與自己相連的那么一處。 是什么…… 三五慢慢醒了過來,先感受到的是身上早已習慣了的各種痛感,緊接著就是整個頭部被用力擠壓的疼痛,好半天才恢復了些意識,方才昏迷中的那些感受仿佛沒發生過一般,早就拋出了腦海之外。 右臂忽然一陣劇痛,三五渙散的眼神終于聚上了焦,映入視線的是一個穿著紅袍的男子,男子的臉上帶著一張奇怪的假面,但大部分五官還是露了出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意識深處升了上來。 這人是……是誰……為什么這么熟悉……為什么我會……有種想要親近的沖動…… 是我認識的什么人嗎? 三五此時已經什么都想不起來了,從記憶的一開始,就是被關押在這里,每日受著各種不同的刑罰,身體被禁錮著絲毫無法動彈,只能任由他人宰割。 然而他雖然什么都不記得,什么事也想不起來,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被囚在這里,但他隱約知道自己不能反抗,隱約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錯事,來這里受罰的。 他記得規矩,那些影衛的規矩。 這已經不是記憶,而是變成了深入骨髓的本能。 記憶在本能面前似乎發揮不出什么作用,三五茫然地看著那個人,半天也想不出這人究竟是誰…… 三五在腦海中使勁回想,又引起一陣刺痛,忽的,他看見了男子腰間別著的黑玉令牌,在赤紅色的外袍見十分顯眼。 三五認得那塊令牌,那是主人的標志,是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違抗的人。 那人又開口說了什么,但三五此時腦子昏昏沉沉的只覺得雙耳嗡鳴,一個字聽不清楚。 手臂上又傳來兩處劇痛,這次三五下意識地咬緊了牙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任冷汗從身上滾落。 受罰時不得出聲。 三五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被放下來的了,他似乎很久都沒有從刑架上下來過了,先是跌到了地上,馬上又本能地掙扎著跪了起來,以盡量標準的姿勢伏在那人腳邊。腦海中只有一個模糊的想法,為什么,為什么這次是主人親自來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