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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件事處置不好,就會引發一系列后續問題,甚至還可能會引起北星之城的注意,奧塔羅特神殿會找到合適的理由來介入。 如果真發展到這一步,費西西特就很難再回到從前的平靜了。 還有一種是最糟糕的局面,最惡心的情況——萬一卡奈真的在死靈師之中醒了過來,以烏云的身份重回人間,未來數年內再出現多個這樣的不死生物……那時,恐怕十帆街商會的名譽會一落千丈,還會與多方交惡,陷入各種訴訟的漩渦,受到比上一次更嚴格的調查,手里的所有生意都會受到牽連。 聽完了這些事,冬薊看向阿爾丁,皺著眉,一副哭笑不得的僵硬表情。 阿爾丁問?!澳阆胝f什么?” 冬薊嘆道:“我很感慨,原來是為了這個???這真是太……” “你想說商會比死靈師更骯臟?” “這是你自己說的,我沒有這么想過,”冬薊說,“而且這個說法很不嚴謹。死靈師雖然很危險,但并不能說是骯臟?!?/br> 那就是“只有商會骯臟”的意思了。阿爾丁笑了笑,沒有申辯。這也沒什么可不承認的。 冬薊接著說:“不過,如果你們干的這事成功了,長遠來看確實有不少好處?!?/br> “你真的這樣想?” 冬薊說:“往近了說,終結販奴自然是好事。往遠了說,如果我筆記上的技巧能推廣開來,很多關于施法材料的基礎思路都會被慢慢轉變。長此以往,奧法聯合會就可能改動禁運品列表,允許更多種類的粗制品正規流通。這樣有利于奧術研究,普通人也能更方便地購買奧術相關物品和施法服務,在高塔之外的普通法師也會有更多賺錢機會?!?/br> 他停下來想了想,補充道:“對你們來說,當然也更符合商會的利益?!?/br> 阿爾丁打量著他:“我很高興你能這樣想。但從你的表情看,你好像并不為此開心?!?/br> 冬薊說:“不是開不開心的問題。我只是覺得太奇怪了,這真的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 “你看啊,如果我們去問問牧師,或者問萊恩,問任何一個亡者獵人,問他們到底為什么要討伐死靈師?他們可能會說,因為死靈師殘害生命,也可能說因為不能欺騙死亡,不能褻瀆靈魂之類的。他們是真的這么想。但你們呢……如果你們誠實地說出動機,連歷史書都不好意思照實往上寫吧。我不禁想象,如果這一次我們把死靈師趕走了,再過幾年或者幾十年,將來人們會怎么評價今天的事呢?” 阿爾丁大概明白冬薊的意思了。他頓時也覺得這事有點滑稽。 他說:“將來的人可能會說這是一場艱難的信仰之戰吧。小城邦陷入危機,各方全力支援,最終人們驅逐了死靈師,守護住了美麗的寶石森林……” 冬薊搖頭輕笑。 一時間,他倆誰都沒繼續說話。有時就是會這樣,誰也不是故意的,寂靜就是會突然降臨。 過了一會兒,冬薊撐著膝蓋站起來,走到窗邊伸展了一下手臂,透過木頭縫看了看天色。 阿爾丁看出他準備離開了,就也跟著站了起來。 “對了,”冬薊回過頭,“關于德麗絲……” 阿爾丁說:“不用擔心,她不會對你做什么。我還是比較了解她的?!?/br> 冬薊并不是擔心這個。比起城邦方來,反而是卡洛斯家族更樂意讓他完成法術。如果他成功把烏云交給死靈師了,那就是商會和城邦的失敗,卡洛斯家族會非常高興。 德麗絲當然不會對他做什么壞事。但問題是…… 冬薊問:“阿爾丁,你認為卡洛斯家族最終是想做什么?” 阿爾丁輕笑:“其實什么也做不了,他們已經輸了。他們搞這種綁架人質的小動作,只是想最后再盡可能攪起一點水花,為自己多爭取一點議價余地?!?/br> 冬薊說:“對他們而言,這事最好的結果是死靈師全身而退,烏云獲得自由,神殿震怒,費西西特這邊陷入一團亂麻……對吧?!?/br> “確實如此?!?/br> “那如果退而求其次呢?比如說……烏云沒被帶走,死靈師一敗涂地。那時卡洛斯家族又會做點什么?” 這個問題讓阿爾丁楞了一下。他不是沒想過,而是沒想到冬薊也意識到了這件事。 阿爾丁嘆口氣,把想法如實告訴冬薊:“那時,德麗絲大概率會死?!?/br> 如果德麗絲出事了,卡洛斯家族就會以此為突破口,名正言順地介入到相關事宜的善后之中。德麗絲身份特殊,她與卡洛斯家族的長輩的血緣關系也算是半公開的秘密了。平時沒人提這事,一旦她出了危險,卡洛斯家族就會借此大做文章。他們肯定不會滿足于追責,還會想方設法證明她的死亡另有原因。到時候不但會有明面上的訴訟,還會有各種復雜的暗中糾葛。 他們不是用她來獲勝,而是把她用在輸掉的時候,用來把水攪渾。 冬薊問:“德麗絲知道參與這種事有多危險嗎?” 阿爾丁說:“她肯定都明白。但是沒辦法,像她這樣的……” 說到這,阿爾丁停頓了一下。他本來想說“像她這樣的私生子,又是混血兒”——這話也完全可以拿來形容冬薊,一點都不差。 憑他對冬薊的了解,冬薊并不會為這么一句話生氣。但他還是不太想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