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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薊怔了一下。 并不是因為他被這話嚇到,而是他吃驚于另一件事——果然,三月相信他了。 不僅那些陌生死靈師相信了他,連她也完全信了。 冬薊坐在草墊床上,靠著石壁嘆了口氣。 他說:“我知道你參加過劫囚車的行動。那之后,你是不是沒去別的地方,直接逃到了希瓦河邊?” “對,怎么了?”三月抱臂站在他面前。 囚車那件事發生后,神殿和各個城邦聯合搜捕死靈師,范圍之廣、持續時間之久,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她和一部分同伴直接向北逃了。 冬薊說:“如果你留在海港城或者圣狄連,你肯定會逐漸了解到一件事……如今,哈曼的法術書其實已經不太值錢了。如果你有朋友留在其他南岸城邦,你可以去打聽一下?!?/br> “為什么這樣說?” “因為我寫下來了一大堆法術筆記,工坊里的助手也幫我謄抄過一些。這些筆記被送得到處都是。除了尚在研究階段的東西,凡是我充分掌握的技藝,基本都寫在了筆記之中。拿到或看過筆記的人不少,有元素法師團、圣狄連軍工廠的精煉師、商會的工坊精煉師,還有奧法聯合會……他們自己肯定又會再謄抄。一兩年內或許看不出來,只要再過幾年,漸漸就沒人需要我了。將來我就是個普通的精煉師,和其他同行沒有什么區別?!?/br> 這讓三月更加困惑了。她相信這是真的,但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做。 她本來打算繼續問下去,想了想,又覺得沒什么必要問。 “這么說,你根本不用隱瞞身份?”三月說。 冬薊說:“不,我還是‘羅森’。我不了解你們的人,不知道他們每個人是什么想法、對哈曼的法術書迷信到什么地步……萬一有的人非要我留下怎么辦,你想幫我解釋也解釋不通。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br> “也對?!比曼c點頭。 她頓了頓,忽然說:“算起來,我們有一年多沒見吧?” “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三月故意上下打量冬薊,說:“才過去這么點時間,我卻覺得你不一樣了……和在海港城的時候很不一樣。不知道你是突然變了,還是我原本也不太了解你?!?/br> “是你不了解我?!倍E輕笑。 三月露出“好吧”的眼神,沒再說什么。她剛要離開,冬薊叫住她,問接下來他應該做什么。 三月說:“你等著就好。我去拿你需要的東西?!?/br> “我需要的?” “是你自己說的,你要巫祭法術相關的文獻?!?/br> 冬薊緩緩點頭。當然,其實他并不是真的很想讀那些東西,但是看看也沒壞處。 他說:“原來你們帶著那么多書嗎?我原本還以為這個要求很困難,你們給不了我呢?!?/br> 三月說:“我們本想在寶石森林定居,所以帶過來了很多東西,但是……” 她只說了一半,面露遺憾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洞室。 門口的魔像側身讓她通過,又馬上站回來堵住了門。 冬薊倒是聽懂她的意思了:死靈師之中,有不少人是從俄爾德跑到北岸的,在那邊掙扎了幾年之后,肯定還想遷回到南岸來。他們漸漸發現,也有些地方對死靈師沒有那么警惕,比如費西西特,還比如珊德尼亞。珊德尼亞有點遠,費西西特雖小卻連著寶石森林,于是后者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如果烏云扮演著“首席小貝羅斯”,他肯定會把有威脅的商會成員一個個害死,然后讓商會為死靈師們提供助益??上н@條路沒能走通。死靈師們好不容易駐扎在寶石森林,現在又得退回北岸了。 北岸是一片苦寒之地,唯一的優點是沒有人搜捕死靈師,除此之外,可謂一無是處。 冬薊不禁想象……如果三月真的拿來比較有價值的巫祭法術文獻,他或許還會有點愧疚。 明明他幫不了他們。仿佛他不是在做人質,而是來騙書看的。 ================================== 三天后,死靈師終于決定好了下一步計劃,又要派出冬薊去談判。 現在還是傍晚,冬薊要等深夜才出發。一個中年男人來找冬薊,說今天三月沒在,好像是去忙別的事了,所以暫時改由他來交待談判內容。 當時冬薊正在看書。他在洞室里點了一枚特別亮的光球,還放了一個小型的恒溫法陣。 中年法師一邊復述各類條件,一邊盯著那枚光球。聊完正事之后,法師嘀咕了一句:“你節省一點?!?/br> 他指的是施法材料。冬薊看看他,又指了指存放冷光蠟的罐子:“你看一下消耗量。怎么樣,我用得根本不多吧?是你們自己有問題,你們平時用耗材特別浪費,其實正常情況下不至于消耗那么多的。因為你們不擅長元素控制類的技巧,恐怕是從學徒時代就缺乏這方面的訓練……唉,明明只是這么基礎的小法術?!?/br> 那個中年人一句話也回不上來。而且他也不能生氣。 中年人不想再聊耗材,就默默去檢查今晚冬薊要帶的個人物品。冬薊就讓他去查,自己繼續看書。 對話之后,冬薊暗自感到意外:按說我不該這樣說話,應該更緊張一點才對。我應該為已經說出的謊言而煩惱,還應該為今晚又要長途跋涉而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