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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恩沒有立刻回答。冬薊從通訊法術中聽到了他用鼻子哼出氣的聲音。 萊恩小時候就這樣,當他又不滿、又困惑、又無法表達的時候,他會皺起眉,扁著嘴,嘴里咬著牙,重重地用鼻子向外哼氣。 他倆一墻之隔。聽著這聲音,冬薊腦子里想象出的不是現在的萊恩,而是弟弟幼年時那個別別扭扭的小表情。 “這樣不好,我還是……”萊恩說著說著,忽然停下來。 冬薊等著他說話,看他半天不吭聲,不由有些擔心:“怎么了?” 萊恩那邊,他一直是靠著墻,面對廊道,他說著話的時候,看見廊道遠處有個人走過來了,看身形像是女人。 原本他以為是女仆,就沒留意,結果那女人走著走著跌了一跤,慢慢爬起來,扶著石柱站了好久,繼續踉踉蹌蹌地向他過來了。 萊恩向她走過去,伸手攙扶住她:“女士,您身體不舒服嗎?” 三月扶著柱子,靠近萊恩,瞇起眼睛。 看了萊恩一會兒,三月深深嘆一口氣,自言自語著:“我真是糊涂了……遠看著這么個輪廓,還以為是……我真是糊涂了……” 萊恩不太明白她在說什么。只是從“遠看輪廓”等等詞語猜想,估計是她把他錯認成了什么人。 他剛想再問她,兩名女仆從廊道里匆匆走來,從他手里把三月接了過去。 其中一名女仆行了個屈膝禮,什么也沒說,兩人一左一右攙著三月就往回走。 萊恩繞過去,攔在她們面前:“等等!” 其實他也沒什么理由去攔人家,只是腦子一熱就走過去了。 “她身體不好?!币幻秃喍痰卣f。 萊恩問:“請醫師來看過了嗎?” 兩名女仆對視了一下,似乎不想回答。森蚺宅邸里的仆從都是這個樣子,話不多,不愛理客人,不和客人閑聊天,對未知情況不好奇,無法回答時就保持沉默。 三月抬起頭,細細打量萊恩,目光停留在皮甲燙印的圣徽圖案上?!鞍讜兩竦铗T士……”她喃喃著。 “是的,女士。我是一名見習神殿騎士,正在經歷巡歷期?!比R恩說。 “你認識弗蘭斯·塔爾嗎?”三月問,“哦,或者用你們的話來說,弗蘭斯·巡信者。他的原姓是塔爾?!?/br> 萊恩認真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這個名字,答道:“抱歉,我不認識這個人?!?/br> 這時候,冬薊也離開實驗室,沿著廊道走了過來。 看到三月與萊恩站在一起,冬薊心頭一緊,他生怕三月提起什么十九年前之類的話題。 他走過去扶住三月,讓女仆們可以不用照顧這里,去休息一下。 對仆從們來說,冬薊和萊恩完全不一樣。萊恩就是個偶爾來睡一覺的客人,是主人雇的短工;而冬薊和森蚺、和卡奈都很熟絡,是主人的友人、助手。 仆從們也知道這兩位有血緣關系,但她們分得清短工與長期助手的區別。甚至,這種區別對待也是主人默許的。 于是,冬薊說完之后,兩位女仆屈膝行禮,默默離開。 女仆走后,冬薊左右看看,輕聲對萊恩說:“這條廊道只有一個出入口,你去那邊站著。如果有人靠近,你就走回來知會我們?!?/br> “怎么了?”萊恩問。 “這位女士是個法師,我有一些東西要給她。因為不想給別的法師,所以想瞞著點。你幫我們盯著外人?!?/br> 他這么說,萊恩一聽就懂了。他哥哥冬薊是精煉師,精煉師做出好東西和其他法師做交易,這是常有的事。在精力有限的情況下,做出的東西要給誰,總得有個先來后到。 萊恩想,“別的法師”顯然是指卡奈,冬薊肯定是想優先為這位女士服務,又怕卡奈生氣。 萊恩也走開之后,冬薊把三月扶到石長凳上,掏出兩枚拇指大的小圓鐵盒給她。三月過于虛弱,她懵懵地看著鐵盒,不說話也不問,完全不像之前那樣機敏。 冬薊又拿出一只嗅鹽瓶給她聞了聞。瓶里不是普通嗅鹽,而是能幫助提神的藥物。 三月神色清明一些之后,冬薊壓低聲音,把伏擊亡者獵人的計劃全都告訴了她。 “這是遮蔽劑,你收好,”說完那些計劃后,冬薊把遮蔽劑塞在三月手心,“你記住,如果他們要帶你出去,你千萬別一開始就用它。在原本的計劃中,他們不打算給你用遮蔽劑,因為需要用你來釣出獵人。所以,你一開始不要用,遇到危險之后再用它,明白嗎?” 三月點點頭:“出門時不用,有sao亂之后再用……” “對,就是這樣。我給你的是效果更好的遮蔽劑,起效快,有感知干擾功能,只要你不與獵人近距離一對一,獵人就很難注意到你。在打手和獵人沖突的時候,你用了遮蔽劑,就可以更好地躲藏起來,免得被針對?!?/br> 他說話的時候,三月就跟著點頭,也不知道到底聽明白沒有。冬薊不放心,就又翻來覆去說了幾遍。 三月忽然問:“他們要送我去哪來著?” 冬薊說:“南漁港。他們會假裝要送你上一條船,只是假裝的。安排這條路線是為了讓獵人追到城外,等事情結束,并不會真送你出海?!?/br> 聽了之后,三月搖搖頭,冷笑一聲。 冬薊不明白她為什么露出這樣的表情,只能猜測,應該是因為她不信任這個危險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