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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么,明明明明她從未得到過,為何還會失去? 她靜靜地看著他,恍然迷茫不知方向。蒼白的唇艷麗絕倫,鮮紅的血液從唇角溢出,她再次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公子! 凄厲驚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鳳離緩緩失去意識,天地驀然安靜。 她一生從未接觸愛qíng,但有些東西比愛qíng深刻,她無法說明,這究竟是什么。 她記得,曾有一日,他對她說:徒兒,為師愛上一個不愛為師的人。 她當時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她知道,他愛她的母親,那個溫柔如水的母親。 她不想聽到這個答案。 即使她明明心里如此清楚。 她是鳳離,她不想去愛任何人,可她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不去愛在她最黑暗的時刻給予她唯一溫暖和依靠的人。 師父是她最尊敬的人。 沒有師父,鳳離只是鳳翼街頭為生活奔波的乞兒,每日為活下去掙扎。沒有師父,鳳離早已死在西云樓之中。沒有上官昀沒有上官昀,這世上只有死在卑微貧寒中的鳳翎,不會有鳳翼七公子鳳離。 她記得那一年,在她最卑微黑暗的時候,西云樓黑暗的暗房之中,她看著昔日的同伴一個個在她面前死去,等待她的只有無盡的絕望。 沒有誰來救她,全世界都遺忘了她,她不甘如此死去,卻無力反抗命運,卑微如螻蟻,任人踐踏。 眼睜睜看著僅剩的衣裳被撕破,睜大眼睛只為在臨死前記住仇人的樣子,她甚至無力反抗,只能悲哀接受慘烈的命運。 那時候,他來了。挾一束光芒,走進她心底。 他說:丫頭別怕,我會帶你出去。 從此,她是鳳離。所有的一切走入另外一個方向。 她跟在他身后不走,直到他說:丫頭,你是我上官昀唯一的徒兒,以后你叫鳳離。 她記得,初時一年,她余毒未清,總在痛苦中掙扎。她不甘心,她說過代替哥哥活下去,她的仇未報,即使如螻蟻偷生,她也要拼了命活下去! 他帶著她眾國跑遍,走遍山川只為救她。她痛極而嘶幾乎咬斷他一指,之后,他卻在她毒發之時下意識地讓她咬他,還笑著說咬他就不疼。 八年,原來已經八年。如今回首,恍若隔世。 他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 她這一生從未為自己活過,她想抗爭,她想任xing一回,只想為自己不顧一切一次,一次而已為何,到頭來,還是如此。 大雪如席,鋪天蓋地,整整七日不絕,天地一色。 鳳離一身雪衣,只身站在凌雪嶺的竹樓前,暗屬營所有的暗衛安靜地看著她,大雪紛飛,落滿雪色的狐裘,蒼白jīng致的玉顏如霜雪冰寒,她已在此站了一個時辰,然而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沒有催促她。 走吧清冷的聲音如雪落地,鳳離轉身,縱身躍上馬背。 千機,這種毒早已消失多年!為何會突然出現? 遲南,齊涼! 師父,你看著罷,阿翎不會放過傷害你的人! 她會讓他們百倍千倍的償還她的痛苦! 莫雪與其余幾人跟上去,上官前輩去世這七日,公子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她一直逃避現實,昨日才醒來。按照上官前輩的遺言他們將其下葬后,公子什么都沒說,卻沉默了很多。 雪天行路,厚厚的積雪拖慢了行程,鳳離與寂夜五人從衛城一路出來,路上鮮有行人。 公子,上官頡死后遲南暗中勢力借著為他復仇的名頭占據城池與鳳翼相抗,除了衛城,周邊的風化城與昱城皆被流寇占領。雪色莽莽,寂夜看著眼前蒼青色的城墻,眉頭擰起。 昱城是通往鳳翼的必經之道,來往的商旅與流民多經過此地殘風抱劍,見鳳離已躍下馬,也跟了上去。 城門口已被守衛嚴防死守,來往的過客皆要接受盤問,此時城門外形形色色的流民積聚,其中多以流làng者與難民乞丐為主,他們六人在此已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鳳離一襲雪衣,雪色的狐裘滾邊襯著玉顏比雪剔透,披風寬大的兜帽下,眉宇暗醞冰霜,周身的冷漠疏離,不自覺地將四周的人隔離開,不少女子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他們一行人的打扮更偏近侯門貴公子與守衛,周圍聚集的逃難者議論紛紛,都在暗中猜測他們的身份是否是哪國的貴戚,從他們來時的方向看可能是遲南哪位王爺的公子。 鳳離牽著棗紅色的馬,鳳眸冷掃了一眼四周,隨著人群進入昱城。 守城的衛兵皆是游兵散將,與正規遲南軍無法相比,看到鳳離的瞬間眸底掠過驚艷與yín穢之色。遲南那些昔日作威作福的大爺們如今哪個不是如喪家之犬?在他們老大面前都是卑躬屈膝,眼前的不知是哪家的貴公子? 鳳離前方的人皆被通過,到鳳離之時,兩把刀劍架在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報上名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幾名士兵摸著光溜溜的下巴,上上下下打量鳳離。細皮嫩ròu的小子,老子不管你以前是誰,想要進城,必須要讓老子高興了! 鳳離身后的殘風緩緩抬頭,臉上猙獰的刀疤yīn沉,最近他心qíng十分不好! 我的名字?鳳離狹長的鳳眸微抬,淡淡看了一眼面前的流寇。 隨著他說話的嗓音,露出兜帽下的jīng致的五官賽雪欺霜,周圍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你就是你!幾人呆愣片刻,qiáng自鎮定道。 是么?薄唇勾出淡色的弧度,狹眸冷若寒冰。 四周圍攏的人的逐漸增多,看著他有些發呆,戰亂臟污了人們的行裝,他在人群中如此耀眼,讓人過目不忘。 前面發生何事?一道男聲提高,看到前方堵塞的城門,臉色yīn沉。 三公子,許是又有不識抬舉的賤民想進城,被守衛攔住錦衣人身邊一名瘦個子的男人搭腔道。 去看看驅馬上前,守在他身側的數名侍衛將四周的流民驅趕開。 男子的目光穿過層層人群一眼便看到一襲雪裘的鳳離,瞳孔一縮,剎那迸發尖銳的刻毒! 是他! 還不速速將那個賤民押過來!錦衣男子怒目圓瞪,扭曲的恨意猙獰,直指鳳離! 是是,三公子稍等,小的馬上就將他抓來!尖臉瘦個子男人當即朝一旁的兩名侍衛使個眼色,兩人立刻小跑過去! 守門的士兵正等著鳳離說名字,豈料這時,突然一個聲音從頭頂響起! 三公子吩咐,抓住那個賤民!不要讓他跑了! 話落,那兩人粗bào地撞開人群,昂著頭,指著鳳離的鼻子趾高氣揚。 周圍不少人被兩人撞到,這兩人如若無物,臉色yīn狠,一腳踢向倒地的gān瘦女子。滾! 女子低嘶一聲,縮在地上躲開,不敢吭聲,四周的人更仿若沒看到,只拼了命擠開一條道,直直通向鳳離的方向。 原來找鳳離麻煩的士兵一僵,聽到吩咐當即就要上前抓人,鳳離冷眸掃過,兩人心中一寒,竟是不敢。何況這雪衣公子的身側,數名臉色yīn沉,一看就不好惹的侍衛在旁邊守著。 莫雪銀色的發絲如雪,與寂夜冷冷站在鳳離身側,周身的冷氣讓數尺之內都無人。殘風往前一站,膽小的都不敢看他的刀疤臉。 你們還等什么!還不給本公子抓住他!一起上!蠢貨!被稱為三公子的男子氣急敗壞地指著鳳離,yīn狠地朝一旁十幾名士兵叫道。 瞬間十幾名原本看熱鬧的士兵沖上來,花狐冷哼一聲,與殘風對視一眼,瞬間移向這十幾人! 別讓這群渣子碰公子一片衣角殘風冷瞥了一眼悠閑的流月。 流月嘴一咧,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手一翻,掌心一排銀光閃閃的銀針。希望有小爺的出手時候。 公子那張冷臉,如今更是冷入骨子里,周圍都沒人敢靠近,何況宗主與莫雪又不是雕像。 ??!殺人了!人群一陣驚呼,殘風與花狐與守城士兵不過幾個回合,這十幾人已如破紙片被擊飛,砸上數丈之外的城墻! 鳳離牽起噴著熱氣的棗紅馬旁若無人地進城,狹眸冷冷地看向不遠處高坐馬上臉色yīn鷙的錦衣男人。 你你竟敢反抗!你這個賤民!你給我等著!錦衣男子冷笑,狠厲地盯著鳳離,見勢不妙,調轉馬頭就要跑! 閣下想去哪里?莫雪銀色的劍鋒搭在他的脖子上,銀色的發絲飄逸清揚,如若在說今日天氣不錯。 你想gān什么!你不能殺我!我是城主的親弟弟!若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就等死吧!男子聲音尖銳變調,害怕的扭曲發出顫音。 城主?鳳離擰眉。 公子有所不知,是這群流寇的首領,自封城主,領頭者是齊涼齊芫的人。寂夜冷聲道。 可笑的是,這群人卻打著為遲南上官頡復仇的旗號意圖挑起遲南與鳳翼的仇恨莫雪補了一句,公子前些日子一直昏迷,很多事qíng一時并不清楚。 鳳離眸色冷淡,跳梁小丑,傅凌與蘇璃恐怕都沒將這群烏合之眾放在眼里。 走吧,沒時間在此耽擱鳳離翻身上馬,身形頎長,動作利落gān脆。 公子,那他? 鳳離掃了一眼四周的驚懼的人群,眸底掠過一絲諷刺,不知是可悲還是可嘆。如此年代,百姓對于統治者的殘酷甚至不敢憤怒。 殺了他。 是莫雪冷眼看著眼前駭的發抖的男子,對他們存了殺心的人,無論是誰,都不能放過! 對敵人仁慈,或許不僅僅是對自己殘忍! 一個小小的疏忽,下一次可能就讓你后悔莫及,這是這么多年來他學會的最深刻的東西! ??!尖叫聲四起,身后聚攏的人群亂作一團。 三公子!三公子被人殺了!快通知城主! 鳳離壓下兜帽,眼眸冰冷。 齊涼么?想螳螂捕蟬?他讓他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你說什么!身穿藏青色斗篷的高大男子臉色yīn沉,聽到來人的回報,渾厚的聲音充滿bào戾的氣息!木桌瞬間被擊碎!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本王的地方撒野!關閉所有城門!不要讓他逃了!本王要把他碎尸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