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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太小,先天不足,身子嬌弱,能夠活到一歲已經是很了不得的事qíng,病qíng又被延誤,怕是撐不到天亮。 你們胡說!歌兒一直很健康!孩子才滿周歲,剛剛學會說話走路!怎么會救不了! 此時若是公子的師父在,他一定有辦法!但是從遲南趕往齊涼最快還需要三日!來不及了! 花狐胸中一口郁氣難舒,歌兒!歌兒不會出事的!她還這么??! 低迷的氣息彌漫整個風云樓,軟榻中,小家伙安靜的幾乎難以察覺到呼吸,稚氣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 鳳離沉默地撫了撫孩子嬌嫩的小臉,狹長的鳳眸寂寒深邃,聽到室外的jiāo談,指腹輕輕摩挲歌兒稚氣的五官,長睫垂下晦暗的異芒,轉身離開了風云樓。 夜空yīn云密布,沒有一顆星。宵禁時刻,青石長街空寂yīn森。 黑衣衛的暗探如鬼魅穿梭在寂靜的深夜中,幾個騰躍消失在風云樓的屋頂。 夜色中,鳳離一襲烏墨錦衣,冷漠地站在墻角yīn影中,狹長的鳳眸泛著冰冷的寒芒。 寂夜見鳳離沒有出聲攔截黑衣衛的人離開,與幾名暗屬營的暗衛沉默地隱沒暗處。 如今公子與蘇璃明面上徹底決裂結仇,歌兒的病qíng十分危急,上官前輩來不及趕來,事qíng變得十分棘手,只是他不明白為何此時公子不阻攔這些人通風報信之人離開? 啾! 一聲唳鳴劃破寂靜的夜空,寂夜心中一凜!只來得及看到一道黑色的閃電直沖向鳳離的方向! 他剛yù有所動作,卻見鳳離沒有一絲驚異。 一只黑色的雀鳥停在她伸出的指尖,尖喙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 鳳離摸了摸墨雀的腦袋,狹長的眼眸漾起極淡的波瀾,從衣袖中取出一卷信件系在它的腳上,墨雀啾鳴一聲,又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蘇璃,若是歌兒出事,她讓齊涼跟著陪葬! 深夜,寒秋的風冷徹入骨,鳳離低咳一聲,胸口箭傷一陣劇烈的刺痛,眼前發黑眩暈。 公子寂夜察覺到鳳離的不對勁,立刻扶住他。 連續七日超負荷的奔波,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 無事鳳離蹙眉,薄唇抿出譏誚的弧度,她受了重傷,想必蘇璃受同生蠱的牽制也好過不到哪里去。 可笑蘇璃口口聲聲讓她的歌兒為其孩子賠命,可知歌兒的生身父親是何人? 蘇璃!這口氣她絕不會白白咽下! 夜色深濃,黑暗籠罩皇城,而此時的丞相府卻是燈火通明。 蘇璃狀若癲狂,難辨悲喜,至今無法從突如其來的事實中回過神。 咳咳帶著薄繭的手覆上左胸,他沒有受傷,卻感覺到深入骨髓的痛楚!唇角咳出腥艷的血絲,他只覺心中悶痛,難以排遣。 眼前不斷出現鳳離中箭離開時冰冷的眼神,她定然恨極了他。 暖兒暖兒對不起 那個孩子喊鳳離娘親!鳳離的龍鳳子! 鳳離鳳翎暖兒是他的暖兒! 呵歌兒瀟兒蘇璃低笑,難以遏制,又覺心頭苦澀,好似巨石哽堵,難以形容此時的心qíng。 他想笑,覺得心底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好想告訴全世界的人,分享他的喜悅,他有一雙可愛的孩子,他的孩子還活著!他心愛的人為他誕下的血脈! 可他如何也笑不出來,他竟然親手殺自己的孩子!他拿孩子的xing命威脅暖兒!一想到這一年多以來與鳳翼的對峙,他只覺陣陣窒息! 鳳離鳳離 他無法原諒自己,在暖兒懷著身孕的時候將她推下水!他在她身上下同生蠱!他甚至差一點害死她! 原來他早已找到了她!可笑自己為什么沒有認出來! 不應該的!不該是這樣的!他隱約懷疑過,可是他不敢往這方面想,他一直在傷害她!他不敢想象鳳離就是暖兒。他不想失去她,他從未想過傷害暖兒,可他從始至終都在做蠢事!他幾次三番將鳳離推入險地! 明明如此相似!明明她曾說過九翼天鳳是鳳離的,他偏不相信! 他看著自己曾經描繪的畫幅,海棠花林中,她一襲青色錦衣,化作鳳翎突然出現在他身邊,如此真實,他甚至觸到她熟悉的溫度。 蘇璃伸手細細輕撫畫卷中少年jīng致的五官,留戀而癡迷,輾轉摩挲。她有一雙狹長清冷的眸子,烏墨色的瞳仁,不摻一絲雜色。 他畫的是當日的鳳翎,他心愛的人,可這畫中人分明是鳳離的模樣,也許在第一次見到鳳翎的時候,也或許是在他知曉鳳翎是夭折多年的九公主的時候,他就隱隱察覺到異常。 沈昀說的不錯,他在害怕,害怕鳳離就是暖兒。 他不敢面對她,鳳翼國危鳳離無故離開,她不得在這樣的時間離開,她懷著孩子,如何能呆在鳳翼?一雙孩子早產了兩個多月,比他預料中的產期早了如此之多,他從未想過暖兒會是這樣的身份。 鳳離,傳奇般的七公子,幾乎沒有人懷疑她的身份,這般驚才艷艷的少年,誰會想到她才是當年夭折的九公主? 暖兒暖兒是他的暖兒,他終于找到她了。 可他沒有面目再去見她。 她受傷了,被自己she傷!不僅僅這一次,他做了太多的不可挽回之事!他不知該如何走下去。 暖兒,還有他們的孩子 孩子!蘇璃驀地一凜,琥珀色的眸子倏地微變!歌兒!他的孩子!大夫說孩子撐不過今晚! 歌兒前幾日病qíng突然危急,當日他給歌兒把脈,無法直視那雙與自己同色的眸子,孩子早產兩月出世,先天體寒,脈象極為微弱,明顯胎中受寒調理不當所致。 想到此,蘇璃鮮艷妖異的五官倏然慘白! 他知道暖兒身子一直不好,他當初jīng心養著小心翼翼地守著希望暖兒平安誕下孩子,他害怕她離開自己,唯有孩子才使他們有一絲牽連,但他清楚暖兒不適宜生子,他拼了命學習有關巫醫的一切希望護住暖兒,因此十分清楚暖兒的身體狀況,在懷孕期間是萬萬碰不得涼水。 而在當時,腹中胎兒尚不足三月之時,他卻將她推入河中!甚至想要她的命!若非當時他gān出的蠢事,孩子怎會如此孱弱? 他的孩子!歌兒是他的孩子! 如何都不曾想過,暖兒當初懷的是雙生兒!生產之時定然遭受雙倍的痛楚,若非在沈昀身邊,落鳳嶺如此簡陋的環境,他無法想象后果! 如今孩子又因他的無視而在生死邊緣徘徊!沈昀無法及時趕到,暖兒定是心急如焚。 歌兒,暖兒帶給他的孩子,她繼承了夏侯家的琥珀色瞳仁,他早該想到的! 蘇璃從未如此驚懼,緋艷的身影轉瞬消失在房內,他再也不想嘗試這種失去親生骨血的痛苦! 風云樓中,所有診斷的大夫皆被送出去,內院小樓之中,橙huáng的燈光影影綽綽。 蘇璃悄無聲息地潛入其中,夜色靜謐,他并未驚動暗處的侍衛,這一年多以來,為了超越鳳離,他的速度已非當年。 蘇璃不敢耽擱,迅速朝著黑衣衛傳出的訊息直接趕往歌兒所住的地方。 還有兩個時辰將要黎明,樓中明處守衛的人很少,他找到地方剛yù上前,目光卻驀然不可遏制地膠著在桌子旁支頤休息的錦衣少年面上。 橙huáng的燭火中,她沒有平日的清冷寒冽,五官柔順溫潤,長睫如蝶翼安靜地闔上,月白的發繩隨著墨緞般的青絲垂到清潤的側顏,恬靜安寧,他不自覺想起當年在落鳳嶺之時,暖兒每天晚上在燭光前等自己回家,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暖兒 如同受到蠱惑,他幾乎忘卻一切,無聲地靠近,俯身虛無地輕撫她柔順的青絲,緩緩傾身癡迷地凝視她,卻不敢碰觸。 曾經,她是屬于他一人的,他可以肆意愛她寵她,可如今,她卻是鳳離,她再也不記得他,甚至仇恨憎惡他。 暖兒,如今的你,哥哥該怎樣做才能屬于我? 蘇璃細長的眸子在燭光中閃爍著熾熱癡狂的異芒,qíng不自禁地伸出修長的五指點向鳳離只一會兒只碰一下 呲!窗邊傳來一陣細微的刺啦聲,好似有什么在刮著窗戶。 蘇璃眼眸倏瞇,動作一窒,頎長的身影迅速沒入黑暗! 因為他看到在那輕細地幾乎無法察覺的聲音響起的剎那,鳳離閉闔的長睫一顫,她醒了! 狹長清冷的鳳眸在那一瞬間掃除困頓,清明而警惕! 她迅速起身走上前推開窗戶,蘇璃目光觸及窗外的qíng形,神色一變。 墨雀!墨雀果然到了暖兒這里。 啾!墨雀跳到鳳離的肩上,支起一只爪子對著她。 鳳離解下它腳上綁著的紙卷掃了一眼,臉色瞬息冰寒,指骨發青,沉默地撫了撫墨雀光滑的羽翼。你做的很好,好好休息 她走到榻邊安靜地看著氣息微弱的孩子,白皙修長的五指輕撫孩子稚嫩的小臉,眸光幽暗,微啞的嗓音疲累而彷徨。歌兒,明天一定醒過來好不好? 她從未想過師父也有不確定的時候,墨雀帶來的信中只有一張方子,若是明日未醒,歌兒將永遠不會醒,若是明日醒來,高燒退后便無事。 她拿著這張方子只覺重若千斤,她賭過很多事,賭資甚至曾包括自己的xing命,但這一次,她卻要拿她孩子的xing命做賭!輸了,她便要失去一個孩子。 若不賭,歌兒全無生還的希望! 原來,自己也有害怕的時候。 燭火安靜,室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蘇璃看著鳳離在榻邊沉默地坐了近半個時辰,他看著她掙扎徘徊,胸口發悶,難以控制心中窒息般的痛楚。 若非他擄走孩子,歌兒尚在沈昀的身邊健康的成長,暖兒怎會如此? 時間緩緩流逝,他的目光糾纏在鳳離凈玉般的面上,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他的孩子,看到那張小臉,蘇璃心中涌起奇特的感覺。 這是他的孩子,他做了父親,世上有兩個小家伙繼承了他的血脈,這種感覺無法言語,他最心愛的人為他誕下的孩子,他不再是無法生出孩子的人。 小家伙病的十分嚴重,稚嫩的五官因高燒而cháo紅,小小的唇卻起了一層霜白。 這不是普通的高燒,若他沒有猜錯,歌兒的病在遲南楓梧山之時已經出現癥狀,北方的大夫如何會治這種類似地方xing惡xing小兒疾?這數日的耽擱病qíng惡化,原本并不算嚴重的病如今卻可能要了孩子的命!